江泠然

我可不會忘記韓疆的那份大禮。丟死人了！居然給扔走廊上罰站了！不過我當時居然沒有沖韓疆發(fā)火，還和韓疆在走廊上聊起了天兒。

真是一個奇妙的體驗。而且韓疆的表現(xiàn)也讓我大吃一驚。要知道像韓疆這種品學兼優(yōu)，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的好學生如果被老師批評了應(yīng)該是會覺得很羞恥的，尤其是被老師趕出教室罰站這種奇恥大辱，怎能忍受？

可事實上，韓疆還真沒有特別明顯地表現(xiàn)出羞愧。他還不停地開導我，他說：“放輕松，不就是站一站嘛，一節(jié)四十五分鐘，一晃就過去了。”

好吧，我承認，韓疆確實很看得開。當然我不是說他臉皮厚，雖然有時候他的臉皮確實有那么一點點厚。好像就是因為那一次罰站，之后我就把韓疆奉為我的男神了，只是當時還沒有男神這個說法。

韓疆這個人吧，看上去總是清清冷冷的樣子，但當你真正走進他的世界后你就會看到他私藏在心底的溫柔與熱情。你會不禁感嘆：哦，原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啊！韓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性格，我還老是吐槽他。

我說：“悶葫蘆，你該慶幸我看得上你。”

也容我精煉通俗地概括一下他這種性格。其實他就是悶騷。噓！你笑得小聲點兒！要是被韓疆聽見我就完了。

話說，一想到我和韓疆被罰站，我又想起另一次慘痛的罰站經(jīng)歷。不過那一次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記憶。

其實，在二年級的時候我還被老師罰過一次站。至于原因，呵呵，到現(xiàn)在我都記得清楚無比。罪魁禍首就是我當時那個天殺的惡棍同桌——聞拙。這個人真的是特別討人厭，他學習不認真也就算了，畢竟人各有志嘛。最讓人氣憤是，他老欺負同學。而且專注于欺負女同學，班上好多女生都被他欺負過。有時候我還像老媽子似的想過：真不知道這種人將來會干什么？

他欺負人的招式可謂是千奇百怪：把嚼過的泡泡糖粘在別人的頭發(fā)上、向同學灑水、拿筆在別人背上畫畫......

他的行為簡直是惡劣至極，罪行罄竹難書。我記得他欺負我之后我就回家跟我媽告狀，結(jié)果第二天我媽跟我去了學校。我媽找到他就是一通威脅：“你這小孩咋這么厭惡啊，知不知道欺負同學是不對的。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嗎？你家長沒教過你啊！你要是再欺負我家然然我就把你的手給剁了。我告訴你，我家菜又可不是吃素的。”

哎呀媽呀！我媽的這段話莫名戳中我的笑點。

“我家菜刀可不是吃素的”，我的天，我媽還真是暴戾。不過，我還是很謝謝我的天使媽媽。自從我媽出手之后，聞拙再也沒欺負過我了。可能是真的害怕我家的菜刀。

煩躁！一點也不想提起這個人，我到底是怎么開啟這個話題的？算了，我們聊點兒別的。說說我家親親閨蜜吧。

她叫田兮。我們倆是從小玩到大的，雖然期間分開了那么幾年，也就是我去廣州的那幾年。

我去廣州的時候，田兮還特地到車站來給我送行。那時候我們都才四五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我們明明都還那么小，可那天在車站離別的傷感卻是那深重。

過了這么久，我都快不記得當時我是怎么被我媽左拖右抱地弄上車的，而田兮又是怎么被她媽媽連拖帶拽地弄回家。

我只銘記著她那天奶聲奶氣地問我“小冷子，你還會回來嗎”，還有她哭到嘶啞的聲音。

我坐在車里。我與外面的世界隔著一方小小的玻璃窗。我趴在車窗上，我的臉似乎都快要和車窗粘合在一起。我透過蒙塵的起著水霧的玻璃窗看著田兮被她媽媽生拉硬拽地帶走。直到我乘坐的客車駛出小鎮(zhèn)，我也沒敢將我的視線從車窗外收回。

我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它們在客車的加速運動下變得模糊不清。車窗外，樹葉的墨綠色與磚瓦房的紅褐色織就一段色彩錯雜的陳舊的布匹。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真的離開了！那個我生長的小鎮(zhèn)，那些我不舍的人。一想到這里，我的心就鈍鈍發(fā)疼。而我只能在心間默念：珍重！再見！

田兮

我和泠然同歲，比她大三個月。所以我經(jīng)常逼迫泠然，讓她叫我姐姐。

我不是個愛哭的人，但就在泠然離開的那一天，我清楚地體會到了眼淚的性質(zhì)：

學名：眼淚

特征：性涼、微咸、苦澀、呈透明狀。

注意事項：適用于離別的場合，難忍離別及易傷感的人群禁用。

我要怎么去形容那天的心情？當時我還太小了，其實也不太懂什么是離別，大概就是想著以后很難再見面了，所以就十分難過。那天的我為什么會哭得那么凄慘？用“凄慘”來形容好像不太合適，我得找個恰當?shù)男稳菰~才行。可我是一個理科生啊！

對于那天車站別離的場景，我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貼切的形容詞。不過泠然倒說得不錯——痛哭流涕、聲嘶力竭。姑且就這樣形容好了，反正我語文又不好。

小時候我們都天真以為，我們的感情如此深厚，即便分開很多年我們也不會忘了彼此。但是，我們都高估了幼兒的記憶力。那么小的我們，甚至連有些字的發(fā)音都還咬不準。我們憑什么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的記住一個人，又拿什么來保證，你想要記住的那個人就不會忘記你。

我為什么要這樣說呢？因為泠然從廣州回來后，我們兩個就在同一個班，但我們誰也沒認出對方來。

我記得泠然跟韓疆鬧分手的時候她喝醉了，我聽到泠然說：“去他的天長地久，都是騙人的。小時候我還以為，就算我和田兮分開很久后再見面，我一眼就能認出她呢！結(jié)果我們還不是傻了一年多才認出來。分手吧！老子轉(zhuǎn)身就可以把你忘得干干凈凈。”

那泠然和韓疆后來分手了嗎？這是后話，允許我欲揚先抑一下。

在這里提泠然和韓疆鬧分手確實不太合適，但我只是想借泠然的句話說明一下：或許有時候，事情不會朝著你預(yù)期的模樣發(fā)展，但你要始終堅信，不管事情如何變化，它一定不會有一個太糟糕的結(jié)果。有時可能還會帶給你意外的驚喜。

泠然是二年級的時候回來的。當時她背著一個粉色的書包乖巧地跟在老師身后。泠然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和泠然都沒有認出對方，因為那時的我們都變了很多。從四歲到七歲，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年，但這幾年的變化在小孩子身上體現(xiàn)得異常明顯。比如泠然的眼皮一單一雙的趨勢更加明顯了，我的頭發(fā)比三年前更蓬亂了。

我的座位比較靠后，泠然的座位離韓疆和楊非比較近，是靠前的。我和泠然都不太愛在教室里走動。下了課，我們要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會兒書，要么就和前后左右的同學玩鬧兩句。反正我和泠然都不會從教室的最前面跑到教室的最后面，或者從教室的最后面跑到教室的最前面。所以就因為座位的距離問題，整個二年級的上學期我和泠然很少有交流。就這樣，我和泠然錯過了第一次相認的機會。

江泠然

我也不懂田兮為什么要開啟這樣的話題。舊友相見互不識，這難道不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嗎？可田兮這臭不要臉的丫頭就有這樣的惡趣味，偏喜歡跟別人分享她的糗事。好吧，既然田兮都說出來了，我還有什么可回避的呢？

我們跳過二年級上學期錯過第一次相認的事兒，我來說說我們?nèi)昙壪嗾J時感人中又不失詼諧的過程。

好像是在一節(jié)體育課上。我們按老師的要求跑了兩三圈兒，然后就解散了。由于是夏天，太陽特別大，所以解散后大家都去尋求陰涼的地方了。當時我和田兮已經(jīng)算比較熟悉了，于是我就和田兮一起坐在小賣部外面的一棵大樹下乘涼。我們一人拿一根老冰棍，各自講著以前的事。

我們講的都是和彼此相關(guān)的故事，但一開始我們并沒有意識到。所以我們倆還傻乎乎的發(fā)出不可思議的感嘆：“天吶！這個故事好耳熟啊，我好像也經(jīng)歷過耶！”看吧，就是這么天真，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們都還沒認出對方。直到田兮說到車站離別那件事時，我們才如夢初醒。

田兮說，她在送別她的那個小伙伴時問了一句：“小冷子，你還會回來嗎？”

雖然我已記不清三年前的田兮的模樣，但她這句話，我始終沒忘記。

當田兮再次說出這句話時，我瞬間淚目。我還聽到田兮問我：“你也叫江泠然，和我那個失散多年的小伙伴同名同姓，你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啊？”

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么好。因為我很愧疚，我走的時候還在田兮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放心，就算我去廣州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我做鬼都不會忘了你的。再見你，我一定一眼就能認出你。”

對不起，田兮，我食言了。我沒有一眼就認出你來。

當她說出“小冷子，你還會回來嗎”的時候，我就認出她了。那么熟悉的口吻，幾乎在一瞬間就喚醒了我所有記憶。如果她不是我的田兮，那么誰還會是呢！

我對她說：“我就是你的小冷子。你還記得嗎？”

田兮看著我愣怔了一下，然后她放聲大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就知道，我也不知道她想說她知道什么。后面我只聽到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然后我也抱著她大哭。一旁的同學以為我們在鬧矛盾，還找來了體育老師。

這就是我們相認的過程，聽起來很好笑的樣子。但每當我想起和田兮在那棵大樹下抱頭大哭的場景，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淚目。我是在慶幸。分別了三年，我們憑著單薄的記憶還能再認出彼此。

感謝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