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的夜色濃得化不開,朱紅廊柱浸在墨色里,連廊下懸著的紅燈籠,都只剩一團朦朧的光?!稗А蔽莺笤旱氖勇贩e著昨夜的雨水,濕滑得能映出人影,侍女阿雪攥著和服下擺,指節泛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比誰都清楚,內室那位主兒最厭旁人靠近,此刻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
樓下的叫罵聲裹著酒氣撞來。
“砸了這破屋!讓那蕨姬滾出來賠罪!”
嘶吼穿透兩層紙門,震得窗欞嗡嗡響,連廊下的燈籠都被搖得哐當作響,燭火在風里明滅,映得阿雪鬢邊碎發都在顫。
她死死停在距內室門四尺遠的地方,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姐、姐姐,武士說…說要您親自賠罪,不然就、就砸了咱們的屋?!?
話剛出口,指尖突然竄起寒意,她竟忘了規矩,呼吸都快要掃到門前的簾幕。
紙門“嘩啦”一聲被內力震裂,木片飛濺著擦過阿雪的發梢,驚得她猛地后跳,險些跌坐在濕冷的石子路上。
墮姬踩著木屐走出來,振袖上的櫻花刺繡在燈籠光下泛著冷光,粉白花瓣像染了血。
她肌膚白得像浸在寒泉里的羊脂玉,連毛細血管都看不見半分,偏偏眼尾斜斜描著艷紅的妝,從眼尾一直勾到鬢角,像兩抹凝固的血痕,襯得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愈發黑亮,瞳仁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翻涌的戾氣。鼻梁小巧卻挺翹,鼻尖微微泛紅,不是人類的羞澀,而是被怒火灼出的薄紅。下唇被銀齒咬得泛白,唇縫里泄出的冷笑,讓阿雪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
“賠罪?”
墮姬冷笑,聲音尖細得像淬了毒的針。
“不過是個醉鬼,也配讓我低頭?”
她抬袖便要喚出緞帶,眼尾的紅妝隨動作晃了晃,更顯兇戾,腦海里卻突然響起妓夫太郎的聲音。
“別太張揚,人類的場子鬧大了,天亮前收拾不干凈?!?
墮姬的動作頓了頓,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恨透了這種束縛,明明能讓那武士的血染紅燈籠,卻要顧忌“天亮前清場”。更恨這些湊上來的侍女,阿雪身上廉價的香粉味混著人類的汗氣,讓她生理性反胃,若不是怕多生事端,早就讓緞帶纏上這侍女的脖子,讓她永遠閉嘴。她垂眸時,眼睫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陰影里藏著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
“姐姐,武士的刀都拔出來了,掌柜的快攔不住了…”
阿雪哭喪著臉,又往前挪了半步。墮姬猛地抬眼,丹鳳眼瞬間瞇起,眼尾的紅妝繃得更緊,嚇得阿雪立刻僵在原地,連哭聲都咽了回去。
墮姬猛地轉身,抬手將鬢邊的珠花摘了,像丟臟東西似的扔向阿雪。
“拿著滾下去,告訴那蠢貨,想讓我賠罪,就自己滾到后院來。若敢帶半個人,我讓他連天亮都等不到?!?
說這話時,她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下唇的白痕被扯得發裂,卻沒半分痛意,只有純粹的惡。
“是、是!”
阿雪慌忙去撿珠花,指尖剛碰到珠花,就像碰到燒紅的烙鐵般縮回手,抱著珠花跌跌撞撞地跑下樓,連和服下擺被石子勾破都顧不上,她只想離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兒遠一點。
墮姬站在廊下,望著庭院里被風吹落的櫻花,花瓣飄到腳邊,她嫌惡地抬腳避開。燈籠光斜斜照在她臉上,映得眼尾的紅妝更艷,也映出她眉間擰起的褶皺,那是壓抑不住的暴躁。指尖的團扇被捏得扇骨泛白,她咬著下唇,連呼吸都帶著戾氣。腦海里,妓夫太郎的聲音又響起來。
“等會兒下手利落點,別留痕跡,天亮前我來處理?!?
“不用你說。”
墮姬在心里回了一句,眼底的黑亮翻涌得更急,眼尾的紅妝像是要被怒火點燃。上次她殺了個動手動腳的富商,就是妓夫太郎趁著夜色處理的尸體,可她偏不喜歡這種“被安排”的感覺,她想怎么殺,就怎么殺,想讓那些人類看著她的臉,在恐懼里死去。
沒過多久,樓下的喧鬧聲突然停了。一個穿著武士服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進后院,酒氣混著汗臭撲面而來,手里的刀在燈籠光下泛著冷光。
“你就是蕨姬?敢讓老子滾進來,信不信老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墮姬突然動了。動作快得像一道殘影,振袖下的緞帶悄然滑出,帶著凌厲的風,“啪”地抽在武士的手腕上。武士手里的刀“當啷”落地,手腕上立刻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鮮血濺在櫻花花瓣上,紅白交織得刺眼。
武士疼得慘叫,墮姬卻嫌他聒噪。她上前一步,丹鳳眼死死盯著武士的臉,眼尾的紅妝在燈籠光下晃得人眼暈,鼻梁上的薄紅更艷,下唇勾起的笑殘忍又冰冷。
“吵死了?!?
話音落,她抬手便將緞帶纏上武士的脖子,指尖猛地用力,只聽“咔嚓”一聲,武士的脖子瞬間被擰斷,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墮姬那張絕美卻狠戾的臉,嘴里還留著未說完的狠話,身體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鮮血順著石子路的縫隙往下滲,很快積成一小灘。
墮姬松開緞帶,像甩開什么臟物似的擦了擦指尖,武士的血濺在她的臉頰上,殷紅的一點落在雪白的肌膚上,像落在玉上的血珠。她卻毫不在意,甚至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那點血,眼底閃過一絲快意,腦海里傳來妓夫太郎的聲音。
“倒是利落,尸體我等會兒來拖,別讓人發現?!?
“知道了。”墮姬在心里應著,抬手將臉上的血珠拭去,指尖劃過眼尾的紅妝,蹭得那抹紅更濃。她眼底的快意很快褪去,又被煩躁取代,殺一個醉鬼,根本解不了氣。她抬腳踢飛腳邊的石子,石子砸在櫻花樹上,震得花瓣落了一地,有幾片飄到肩上,她立刻抬手拂去,動作里滿是嫌惡,眼尾的紅妝隨動作晃了晃,更顯不耐。
“別氣了?!?
妓夫太郎的聲音軟了些,寵溺的說道。
“等處理完尸體,我陪你去城外再殺幾個,天亮前回來就行?!?
墮姬沒說話,只是撿起地上的團扇,指尖劃過扇面上的金線紋路。燈籠光正照在她臉上,眼尾的紅妝、鼻梁的薄紅、下唇的白痕,都被映得格外清晰,眼底的暴躁漸漸被不甘取代。她望著無限城的方向,夜色濃稠,像永遠不會天亮。
“洛寧要是在這兒,肯定不會讓這種人類這么囂張…”
她在心里呢喃,指尖無意識地蹭著眼尾的紅妝。
“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讓他看看,我可不是只會躲在吉原裝花魁的廢物?!?
風又吹過庭院,燈籠晃了晃,光落在武士的尸體上,將血跡照得愈發刺眼。墮姬站在廊下,眼尾的紅妝在風里微微晃動,瞳仁里藏著未散的戾氣,她等著,等著不用顧忌“天亮”的那一天,等著能盡情釋放血鬼術的時刻,更等著讓洛寧看清她實力的那一天。到那時,這些煩人的侍女、聒噪的人類,都將成為她緞帶下的塵埃,而她的臉,會成為所有人類恐懼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