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雪,下得很安靜,細碎的雪花撲在化妝間的玻璃窗上,仿佛一場無聲的老電影正在悄然放映。
江穗靜靜地站在窗前,她的身影被窗外的雪景映襯得有些模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那絲絲涼意透過指尖傳遍全身,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五年前的那個雪天,她第一次站在哥哥家門口時,也是這樣的雪。那時的她,還是個剛剛踏入演藝圈的新人,對未來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穗姐,五分鐘后上場。”助理小林推門進來,手里捧著流程表,輕聲說道,“《聽見你的聲音》提名了最佳影片,您需要準備一段感言。”
小林比江穗小一歲,也跟江穗很久了,就像自己的好朋友一樣。
江穗的思緒被打斷,她緩緩轉過身,看向小林。小林的臉上洋溢著興奮和期待,似乎對江穗能夠獲得提名感到非常高興。
江穗微微一笑,輕聲說道:“知道了。”她的聲音比5年前沉穩得多,透露出一種自信和從容。
她轉身走到鏡子前,仔細檢查著自己的妝容。鏡中的女人一襲墨綠色絲絨禮服,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纖細的身材,烏黑的長發盤成優雅的發髻,幾縷發絲自然地垂落在白皙的頸邊,為她增添了一絲柔美。她的妝容精致而淡雅,與禮服相得益彰,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既高貴又典雅。
江穗滿意地點點頭,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局促不安的實習生了。經過多年的努力和磨礪,她終于在演藝道路上取得了一些成績,而這次的提名,更是對她演技的一種肯定。會場燈光璀璨,江穗緩步走向嘉賓席。路過第三排時,一個側影讓她腳步微頓——黑色西裝,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低頭翻閱流程表的專注神情。
她的目光如閃電般迅速收回,仿佛那一瞬間的對視只是一場幻覺。五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記憶中的那張面容在歲月的沖刷下早已變得模糊不清。更何況,他應該還遠在異國他鄉,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呢?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頒獎嘉賓的聲音在偌大的禮堂里響起:“獲得本屆金鳳獎最佳女主角的是——《聽見你的聲音》江穗!”
剎那間,雷鳴般的掌聲響徹全場,如同一股洶涌的浪潮,將江穗淹沒其中。她面帶微笑,優雅地站起身來,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上領獎臺。聚光燈下,她的美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令人矚目。
站在領獎臺上,江穗的感言簡潔而得體:“感謝所有支持《聽見你的聲音》的觀眾,是你們的喜愛讓這部作品得以綻放光芒;感謝楊望導演的信任,給予我如此重要的角色;感謝每一位劇組同仁,是大家的共同努力才成就了這部作品。這個獎屬于我們所有人。”
話音未落,臺下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江穗微笑著向臺下鞠躬致謝,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間,余光卻瞥見了第三排的那個男人。他正靜靜地坐在那里,抬頭凝視著她,目光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波瀾。
回到后臺,江穗脫下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腳踝。助理遞來保溫杯,里面是她慣喝的蘋果水。
江穗正端起一杯水準備喝,聽到場務人員的通報后。
“江小姐,有位祁先生想見您,說是祁氏集團的人!“場務人員前來通報。
她的手指突然微微一頓,原本平靜的水面也因此泛起了細微的波紋。
“祁?”江穗輕聲呢喃,似乎在回憶著這個姓氏。
場務人員見狀,連忙補充道:“是祁琛先生,祁氏集團的CEO。”
聽到這里,江穗心中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她緩緩放下杯子,原本有些驚訝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
“請他進來吧。”江穗淡淡地說道,仿佛對這位祁琛先生的到來并不感到意外。
祁琛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化妝間,每一步都顯得自信而從容。當他的目光落在江穗身上時,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江穗背對著門,正對著鏡子專注地整理著耳環。她的手指輕輕撥動著耳墜,動作優雅而細致。鏡子里的她,一襲華美的晚禮服,將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她的妝容精致,口紅的顏色與禮服相得益彰,更襯得她膚色白皙,氣質出眾。
祁琛靜靜地站在門口,凝視著鏡中的江穗。五年的時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她比以前更加成熟、優雅,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魅力。他注意到她的耳環,那是一對精致的珍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祁琛的目光緩緩上移,最終停留在江穗的眼睛上。那是一雙如濃縮咖啡般深不見底的眼睛,依舊像他記憶中那樣,讓人難以琢磨。她的眼眸中透著一絲淡淡的冷漠,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祁琛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化妝間。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乎沒有引起江穗的注意。當他走到江穗身后時,他開口說道:“恭喜江小姐獲獎。”
他的聲音比記憶中更加低沉,帶著一種禮貌的疏離。這句話在空氣中回蕩,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感。
江穗聽到聲音,微微一怔,隨即轉過身來。她的臉上露出職業性的微笑,那笑容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顯得冷漠。
“謝謝祁總。”江穗的聲音清脆而悅耳,“沒想到祁氏集團也對影視頒獎感興趣。”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調侃,似乎在暗示祁琛出現在這里有些出乎意料。
“家里有小孩喜歡你,想要你的簽名照。”祁琛嘴角掛著一抹淺笑,將手中的雜志照片遞給江穗。
江穗有些意外地接過照片,這是她前不久拍攝的雜志封面,照片中的她妝容精致,笑容燦爛。然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祁琛的左手時,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的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
“他結婚了?”這個念頭在江穗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但她迅速恢復了鎮定,若無其事地在照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是祁總的女兒嗎?”江穗抬起頭,微笑著問道,聲音平穩得讓人聽不出一絲波瀾。
“侄女。我姐姐的孩子。”祁琛的回答讓江穗的筆尖微微一頓,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原來,這個喜歡她的小孩并不是祁琛的女兒,而是他的侄女。
“她很喜歡你在《聽見你的聲音》里演的角色,說也要像你一樣堅強。”祁琛繼續說道,他的目光落在江穗身上,帶著一絲欣賞。
江穗微微一笑,心中的那絲漣漪漸漸平息。她將簽好名的照片遞給祁琛,說道:“希望她會喜歡。”
江穗小心翼翼地在照片上描繪著最后一筆愛心,每一個線條都顯得那么細膩而流暢。當她完成這最后一筆時,滿意地抬起頭,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綻放的花朵一般,嬌艷而動人。
她輕輕地將簽名照遞還給對方,兩人的手指在半空中短暫地觸碰了一下。這一瞬間,江穗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微弱的電流穿過指尖,但很快就消失了。
祁琛的手依然溫暖而干燥,然而江穗卻無法從這短暫的接觸中感受到一絲溫度。她不禁有些疑惑,這個曾經和自己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如今為何會變得如此陌生?
“替我謝謝她的喜歡。”江穗微笑著說道,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天籟。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仿佛她與祁琛之間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祁琛接過簽名照,禮貌地點了點頭,回應道:“好的,我會轉達的。”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沒有絲毫的波瀾。
江穗看了看手表,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于是她站起身來,優雅地拿起手包。“時間不早了,我該去慶功宴了。”她的語氣很自然,就像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交流。
祁琛微微頷首,表示理解,“不打擾江小姐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而溫和,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情緒波動。
就在祁琛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江穗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她凝視著他的背影,仿佛能感覺到他的內心世界正在翻涌著什么。
江穗不禁想,祁琛是否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出口呢?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開口叫住他。
然而,當祁琛回過頭來,他的目光卻顯得有些冷漠和疏離。江穗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原本想好的話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終,祁琛只是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后便緩緩地走出了化妝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江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祁琛這是怎么了?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冷淡?難道他真的不認識自己了嗎?
他們好歹也相處過一段時間啊!江穗回憶起與祁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歡笑和溫暖,如今卻似乎都成了遙遠的回憶。
江穗越想越覺得奇怪,她實在無法理解祁琛此刻的行為。
化妝間的門輕輕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咔嗒“聲。江穗站在原地沒動,盯著門把手看了好幾秒,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肩膀一直緊繃著,現在終于能放松下來了。
她其實并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答應見祁琛——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么交情。五年前剛回國,去找哥哥江硯,相處了一段時間,要不是江硯經常提起這位室友,她可能早就把這個人忘得一干二凈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小聲嘀咕著,走到化妝臺前坐下。保溫杯里的蘋果水已經不再冒著熱氣,水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映出她略帶困惑卻迅速恢復清明的表情。江穗盯著水中的倒影,隨即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那一點點因意外重逢而產生的微不足道的漣漪徹底甩開。
走出化妝間,走廊的燈光似乎比剛才更亮了些。江穗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太陽穴正在隱隱作痛。一整晚的緊張和興奮,現在終于開始顯現出后遺癥了。但這痛感是真實的,是成功的代價,她甘之如飴。
江穗放慢腳步,努力回憶著五年前那場短暫的交集。那時她剛入行不久,勉強算是個十八線小演員。哥哥非要帶她去參加那個什么高端學術酒會,說是能認識些“有文化的人“,拓寬眼界,或許對理解角色有幫助。結果整晚她就像個壁花一樣站在角落,看著一群學者和精英高談闊論,那些宏觀經濟、國際局勢、前沿科技的詞匯離她那個充斥著試鏡、跑組、等待的小世界實在太遙遠。
祁琛作為哥哥的室友,只是有的時候照顧一下江穗,甚至可能都沒正眼看清楚她是誰。對他而言,那時的江穗,大概只是好友妹妹的一個模糊符號,一個與那個精英世界格格不入的、安靜而局促的背景板。
如今,時過境遷。她憑借自己的努力站到了燈光璀璨的舞臺中央,而他依舊是那個世界的人,只是更加成功。兩條平行線,因為哥哥的這層關系,偶然地、短暫地、并且毫無意義地再次靠近了一下,僅此而已。他甚至需要一個“幫侄女要簽名”的借口,才能完成這次短暫的、禮貌的會面。想到這里,江穗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了然的微笑。成年人的世界,規則清晰,界限分明,這樣很好。
“小穗,車已經備好了。“小林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她那件米白色的羊絨外套。
江穗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緩緩伸出手,接住那件外套。她的指尖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不由自主地輕輕摩挲著袖口那精致的刺繡花紋。這細膩的觸感,仿佛將她帶回了去年的巴黎時裝周,那個充滿時尚與藝術氛圍的地方。
這件外套,正是她在那場盛會上購得的限量款。它的材質是最頂級的羊絨,柔軟而溫暖,如同云朵般輕柔地包裹著她的身體。每一針每一線都彰顯著設計師的匠心獨運,那精美的刺繡更是如同一幅藝術品,讓人愛不釋手。
江穗的思緒漸漸飄遠,她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場酒會。那時的她,身著一條同樣華美的連衣裙,在燈光與音樂的交織中翩翩起舞。那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時刻,也是她與時尚結緣的起點。
而此刻,她站在酒店頂層的宴會廳里,周圍是一片喧鬧與繁華。這個慶功宴的規模比她想象中還要宏大,整個宴會廳都被裝飾得金碧輝煌。巨大的水晶吊燈從挑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宛如繁星點點,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香檳塔在廳中央熠熠生輝,如同一座金色的城堡,吸引著人們的目光。侍者們身著整潔的制服,優雅地穿梭在人群之間,為賓客們斟滿一杯杯金色的液體。香檳的氣泡在杯中歡快地跳躍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江穗微笑著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然后在人群中周旋,禮貌地回應著各路的祝賀。她的笑容如同香檳的泡沫一般輕盈而燦爛,讓人感受到她的喜悅與滿足。
露臺上的空氣清冷沁人,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膚,直抵骨髓。這股涼意瞬間驅散了宴會廳里令人窒息的悶熱,讓人感到一陣清爽。
江穗靜靜地靠在漢白玉欄桿上,目光投向腳下那片燈火輝煌的上海。從這個高度俯瞰,整座城市宛如一片璀璨的星河,無數的燈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黃浦江如同一條黑色的絲帶,蜿蜒流淌在城市的中央,將兩岸的繁華連接起來。
夜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來一絲涼意,也帶走了一整晚的疲憊和偽裝。江穗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讓自己的思緒漸漸放空。
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連忙搖搖頭,仿佛要把那些雜念甩出腦海,然后端起手中的香檳,輕啜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舒緩了有些干燥的喉嚨。
“怎么了?”一旁的宋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切地問道。他也是個三線的演員,跟江穗玩的挺好的,也是被邀請過來參加活動的。
“沒什么。”江穗連忙笑了笑,解釋道,“只是有點累了,眼神有點放空。”
宋曉點點頭,表示理解。他體貼地指了指不遠處的玻璃門,說道:“雪好像停了,夜景應該不錯。采訪和應酬可以稍微歇一會兒。”
江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隨著這一呼一吸,她感到一種巨大的、真實的成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這種感覺與之前的興奮和喧囂不同,它更加深沉、持久,仿佛是對她過去五年所有付出的最好注解。
她真的做到了!這個獎杯對于她來說意義非凡,它不僅僅代表著對她個人能力的高度認可,更是她多年來堅持不懈、努力奮斗的有力見證。
露臺的門被緩緩推開,發出輕微的“嘎吱”聲,然后又輕輕地關上,仿佛這一切都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人從門后走了出來。
江穗靜靜地站在露臺上,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她的目光并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所吸引,而是依舊被眼前的景色所深深吸引著。遠處的燈火如點點繁星般閃爍,與漆黑的夜空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美麗而寧靜的畫面。
江穗的思緒也如同那遠處的燈火一般,飄忽不定。她想起了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那些無數個日夜的努力和付出,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戛然而止。這聲音雖然很輕,但在這靜謐的夜晚卻顯得格外清晰。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直覺涌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個挺拔的黑色身影。
她緩緩轉過頭,目光與那個身影交匯。在那一瞬間,時間似乎都停止了流動,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祁琛就站在那里,手中端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塊在杯壁上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是這個夜晚里唯一的背景音樂。
他的目光猶如兩道閃電,直直地落在江穗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一般。在城市遙遠燈火的映照下,他的眼神顯得比在化妝間時更加深沉,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璀璨而神秘。
然而,這深沉之中,并沒有多余的情緒波動,更像是一種處于商業休息間隙的放空。他的眼睛就像是一面平靜的湖水,雖然深不見底,但卻沒有一絲漣漪。
“祁總。”江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輕聲說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天籟之音,卻又透露出一絲淡淡的疏離感。這微笑和聲音,就像是一層薄薄的面紗,將她與祁琛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讓人感覺她眼前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商業伙伴,而非特別熟悉的朋友。
“還沒離開?”江穗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驚訝,似乎對祁琛的出現感到有些意外。然而,這驚訝的程度恰到好處,既不會顯得過于驚訝,讓人覺得她是在故作姿態,也不會讓人覺得她對此毫不在意,仿佛祁琛的出現對她來說可有可無。
祁琛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江穗,他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宛如這寒冷刺骨的空氣一般,冰冷得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出來透口氣。里面有點悶。”他淡淡地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何會在此處出現,然后不緊不慢地向前邁了兩步,同樣將身體倚靠在欄桿上,但與江穗之間卻刻意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這段距離既不會顯得過于生疏,也不會讓人產生任何親昵的錯覺,完全符合社交禮儀的規范。
他的目光并未像普通人那樣落在江穗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投向了遠處那片被夜色籠罩的江面。江水在黑暗中微微泛著一絲微弱的光芒,緩緩地流淌著,仿佛永無止境一般。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過了好一會兒,祁琛才緩緩轉過頭,將視線移回到江穗身上。他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做出的決定。
當他的目光與江穗的目光交匯時,江穗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然而,祁琛的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說道:“很厲害,江小姐。”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卻給人一種沉穩而有力的感覺。他的話語簡潔明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干脆利落,不喜歡過多的修飾和寒暄,仿佛這只是一個例行公事的社交環節。
江穗見狀,嘴角也禮貌性地揚起一個微笑,回應道:“謝謝。”她的笑容依然如往常一樣,官方而疏離,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親昵之情。“祁總過獎了。”
短暫的沉默。只有遠處城市模糊的噪音和風聲。空氣里沒有絲毫曖昧或者緊張,只有一種冷清的、成年人之間的、無話可說的尷尬——如果他們在意這種尷尬的話。但顯然,他們都不在意。
上海的夜晚,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將這座國際化大都市裝點得如夢似幻。祁琛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夜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無論看過多少次,這座城市的夜景總是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那是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和無盡的野心交織而成的獨特氛圍。
就在這時,祁琛忽然開口說道:“上海的夜景,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很有氣勢。”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與這繁華的夜色融為一體。
江穗微微一笑,應和道:“是啊,很有活力,也很有……野心。”她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絲深意,那個“野心”一詞,既可以理解為這座城市的蓬勃發展和無限可能,也可以看作是她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渴望和追求。然而,她知道祁琛并不會理解她話中的深意,更不會去探究她的內心世界。
祁琛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嗯”,然后便不再說話,似乎對這個話題并沒有太多深入探討的興趣。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讓那醇厚的酒液在舌尖流轉,感受著那絲絲入扣的味道。
一時間,兩人之間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風聲和遠處的車水馬龍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微妙的背景音樂。
江穗覺得這樣的沉默實在是有些令人尷尬,她輕輕地站起身來,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讓它看起來更加整齊一些。然后,她面帶微笑,對著祁琛說道:“風好像有點大呢,我覺得還是進去比較好。祁總,您慢慢坐哦。”
祁琛聽到江穗的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的目光并沒有隨著江穗的動作而移動,依然停留在遠處那一片璀璨的燈火之上,仿佛那些閃爍的光芒才是真正能夠吸引他注意力的焦點所在。
江穗見狀,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好的。”然后,她便轉身緩緩離去。她的步伐顯得有些輕盈,高跟鞋踩在露臺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果斷的聲響,仿佛每一步都在向這個世界宣告著她的離開。
隨著江穗漸行漸遠,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那片燈火輝煌的夜景則依舊靜靜地展現在祁琛的眼前。他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江穗的離去,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遠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江穗回到宴會廳里,一股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同時還有那嘈雜的人聲也如潮水般將她緊緊包圍。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熟悉的氛圍,然后快步走向經紀人李姐。
李姐一見到江穗,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興奮地說道:“穗穗!你可算回來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好幾個重磅項目都給你遞來了意向呢!其中還有一個好萊塢的合拍片,他們想讓你出演女二號,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我們得趕緊好好商量一下!”“好!”
江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所有思緒立刻被拉回到她真正關心和奮斗的事業上。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沉浸在和各種制片人、導演、經紀人的熱烈交談中。她仔細聆聽著項目介紹,分析著角色潛力,探討著合作可能性。她的頭腦飛速運轉,眼神專注而明亮。獲獎帶來的光環正在迅速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機會,她必須牢牢抓住。
慶功宴接近尾聲,江穗和小林以及經紀人一同起身,向著酒店門口走去。剛踏出宴會廳,一股刺骨的寒風如猛獸般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殘留的雪粒,直往人的衣領和袖口鉆。
“車馬上就到啦。”小林連忙說道,同時伸手幫江穗把外套的領口裹得更緊一些,生怕她被寒風吹到。
江穗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她的目光卻像被什么吸引住一樣,下意識地掃過酒店門口。果然,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對于這一點,江穗的心中并沒有泛起絲毫漣漪,甚至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以他那樣的身份和忙碌程度,時間無疑是非常寶貴的,又怎么可能會在這種場合浪費太多時間呢?
就在這時,保姆車像一艘平穩的大船一樣,緩緩地停靠在了他們面前。江穗站在車門前,正準備彎腰上車,突然,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如同一只優雅的黑豹,從酒店的車道上悄無聲息地駛出。
它的速度不快,像是在這寒冷的雪夜中悠然漫步,尾燈在濕滑的路面上劃出兩道鮮艷的紅色光痕,仿佛是在這冰冷的世界中留下的最后一絲溫暖。
然而,江穗的目光僅僅只是在那輛車上稍作停留,便如同觸電一般迅速移開了。她的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連多看那輛車一眼的念頭都沒有,便低下頭,像一只敏捷的小鹿一樣,毫不猶豫地鉆進了溫暖的車廂里。
車內的空氣溫暖而舒適,放著舒緩的輕音樂,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下來。小林坐在副駕駛座上,還沉浸在今晚的獲獎時刻中,興奮地復盤著每一個細節,以及后續聽到的各種八卦。經紀人李姐則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她坐在后排,拿著平板電腦,仔細地梳理著接下來的工作日程,為江穗的事業規劃著每一步。
“明天上午十點,有個獨家專訪哦,是《影視觀察》的封面人物專題呢,非常重要哦。下午兩點呢,要去工作室試新戲的妝哦。晚上還有個視頻平臺的高層飯局呢,主要是去聊聊明年S+級大劇的合作可能性哦……”李姐的語速像機關槍一樣快,仿佛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最短的時間內交代清楚。
江穗則靜靜地靠在舒適的頭枕上,雙眼緊閉,聽著李姐像連珠炮一樣的日程安排。她的身體雖然有些疲憊,但內心卻被一種充盈的滿足感和對未來的期待所填滿。
突然,江穗的腦海里閃過一個人的身影——祁琛。他就像車窗上偶然凝結的一顆水珠,短暫地模糊了一下外面的風景,但很快就被車內的暖氣蒸騰得無影無蹤,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江穗和祁琛的人生軌跡,在那個毫無意義的交叉點之后,就已經像兩條平行的直線一樣,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加速駛去,而且似乎永遠都不會再有交匯的可能了。她想的,是明天早上的劇本圍讀會,是那個好萊塢合拍片的女二號需要怎樣的英語臺詞準備,是下一個需要她全力以赴去征服的角色和山峰。
雪,輕飄飄地落著,像給大地蓋上了一層潔白的棉被,所有的痕跡都被掩埋,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而江穗的新生活,才剛剛奏響歡樂的序曲呢!
車窗外的上海在雪夜中流光溢彩,城市的脈搏透過玻璃隱隱傳來,像一首永不停歇的繁華交響樂。然而,這流光溢彩落入江穗眼中,卻仿佛隔著一層冰冷的琉璃,璀璨,卻遙遠得不帶絲毫溫度。車內暖氣開得很足,但她指尖卻微微發涼。
經紀人李姐的聲音清晰而快速,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獲獎喜悅的華麗外包裝,露出內里復雜甚至冰冷的現實。
“穗穗,恭喜獲獎!現在你是最炙手可熱的人了,熱搜前三都是你,輿論一片叫好。”李姐先揚后抑,語氣轉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嚴肅,“但是,有幾個情況得馬上跟你同步一下。首先,張導那個沖奧的本子,《望川》,資方那邊……臨門一腳,有了別的想法。”
江穗剛剛還因巨大榮譽而滾燙、微微發脹的心,像是被一根極細極冷的冰針刺了一下,細微卻尖銳的疼蔓延開。但她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濃密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目光依舊平靜地看著李姐,示意她繼續。多年的歷練早已讓她學會了將情緒壓在平靜的湖面之下。
“他們……更傾向于用一位在海外市場更有認知度的國際臉孔,覺得那樣對沖擊獎項和全球發行更‘保險’。”李姐盡量讓措辭委婉,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資方認為她這個新科影后的“份量”還不夠撬動更大的賭注。“我們在全力爭取,張導本人還是屬意你的,但資方的態度很強硬,變數……非常大。”
車內空間仿佛被無形的壓力壓縮了。助理小林在一旁,臉上頒獎禮后的興奮與紅暈漸漸被擔憂和憤憤不平所取代,她小聲嘟囔:“怎么能這樣……都定了的事……”
江穗沒有接話,她將視線轉向車窗外。霓虹燈牌飛速掠過,在她深潭般的眼眸里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像一場無聲的戰爭。獲獎的光環背后,是更復雜的博弈、更赤裸的利益計算和更殘酷的競爭,這一點她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盆冷水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幾乎在她剛觸摸到夢想的溫度時就傾瀉而下。
“其次,”李姐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也帶來了第二個壞消息,“你之前談了三個月,幾乎已經板上釘釘的那個頂級高端護膚品‘雪羽’的亞太區代言,本來預計下周簽合同,但品牌方亞太總裁辦剛才非常‘含蓄’地聯系我,表示需要再‘全面評估一下’你獲獎后的公眾形象、輿論風向是否與他們下一季度的全球品牌戰略更加契合。”李姐的嘴角扯出一個略帶諷刺的弧度,“我懷疑,是有競爭對手在背后做了工作,而且出手很快、很準。”
這一次,江穗纖細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這個代言不同其他,它代表著時尚圈的頂級資源和商業價值的極大認可,失去它,不僅僅是經濟損失,更是一個不利的信號。
“還有,”李姐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顯露出一絲疲憊,“你之前因為檔期和劇本問題婉拒的王導那部投資巨大的商業科幻大片《星際圖騰》,他那邊……可能有點不快。今晚慶功宴,他和他團隊的人都沒過來跟你打招呼,避開了。”李姐看向江穗,眼神意味深長,“這個圈子,有時候人情和面子,比一個獎項更現實,也更能無形中設置障礙。”
車內的氣氛徹底凝滯了。成功的喜悅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干癟下去,現實的冷風呼嘯著灌進來,帶著冰冷的顆粒感。小林幾乎不敢呼吸,擔憂地看著江穗。
江穗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她看著窗外這座她奮斗了五年、終于在其中嶄露頭角的巨大城市,它給予你榮耀,也同樣會毫不留情地展示它的殘酷和現實。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冰涼地沉入肺腑,卻奇異地讓她更加清醒。
“我知道了,李姐。”再開口時,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得可怕,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仿佛剛才聽到的只是明日的天氣預報。“好萊塢那個合拍片《寰宇追蹤》的機會呢?那邊有什么新的反饋?”
李姐似乎欣賞于她快速調整心態的能力,接口道:“那個還在初步接觸階段,對方制片人看了你獲獎的片段和之前的一些作品,表示很有興趣,認為你有他們需要的東方神秘感和力量感。但同樣,”她強調道,“他們也會持續觀望你獲獎后的后續發展、媒體口碑穩定性、以及……最終的商業價值是否穩固。好萊塢的現實主義,不比國內溫和。”
“嗯。”江穗輕輕應了一聲,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她徹底明白了,影后的頭銜從來就不是終點,甚至不是一個安全的庇護所,而是一個全新的、更危險的起點。它意味著更高的期待,更嚴苛的審視,更多的明槍暗箭,以及更復雜的利益糾纏。它把你推上更高的浪頭,但也意味著一旦失足,摔得更重。
保姆車平穩地駛入她居住的高檔公寓小區的地下停車場。隔絕了外面的繁華與風雪,這里安靜得有些過分。
回到頂層的公寓,指紋鎖發出輕微的“嘀”聲。江穗踢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頒獎禮服早已換下,她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絲質睡袍。卸下了一身榮耀和疲憊,也卸下了所有的偽裝。
腳下的城市依舊繁華璀璨,如同打翻的寶石盒,但她心中的情緒已經與幾小時前站在領獎臺上時截然不同。興奮、激動、眩暈感徹底褪去,留下的是冰冷的清醒,甚至是一絲臨戰前的冷峻。
她沒有開燈,任由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她纖細而挺拔的輪廓。她拿出手機,屏幕的光亮映亮了她毫無表情的臉。她忽略掉那些蜂擁而至、堆積如山的祝賀信息、郵件和未接來電提醒。那些喧囂的贊美此刻毫無意義。
她首先找到張樹導演的微信,編輯了一條信息,措辭謹慎而真誠:【張導,再次感謝您一直以來的信任和栽培。《望川》的本子我非常喜歡,也做了很多功課,無論資方最終如何決定,您下一個項目,只要有機會,我隨時準備好,片酬和檔期都不是問題。】她必須主動出擊,抓住真正值得堅持的藝術追求和人情紐帶,不能坐等機會流失。
發送成功后,她略一沉思,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備注為“陳老師-英文臺詞”的電話,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起,對面傳來一個略帶睡意但很快清醒過來的聲音。
“陳老師,抱歉這么晚打擾您。”江穗的聲音清晰而堅定,“關于好萊塢《寰宇追蹤》那個項目的英文臺詞,我想我們不能按原計劃了。我想盡快開始訓練,對,越快越好。強度可以加到最大,我需要達到的不是流利,是精通,是能駕馭專業術語和復雜情感臺詞的水平。時間?明天早上七點,您工作室見可以嗎?”
電話那頭的陳老師似乎被她的急切和決絕驚了一下,但很快專業地回應下來。
結束通話,江穗才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強撐的力氣,緩緩滑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玻璃窗。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包裹住她。
她的戰場不在風花雪月里,不在模糊曖昧的回憶里。她的戰場在這里,在每一個需要爭奪的角色里,在每一次需要鞏固的商業價值評估里,在每一句需要精準發音的英文臺詞里,在每一次需要巧妙應對的人際關系里。
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再次睜開時,那雙如濃縮咖啡般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了一片沉靜而堅韌的火光。所有的迷茫和雜念已被徹底燃燒殆盡。
夜還很長,而屬于江穗的戰斗,才剛剛真正開始。那條通往更高處的路,布滿了荊棘,但她已準備好,步步為營,親自去闖。車窗外的上海在雪夜中流光溢彩,城市的脈搏透過玻璃隱隱傳來。車內,經紀人李姐的聲音清晰而快速,但江穗的注意力卻無法完全集中。
李姐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張導項目的變數、代言的橫生枝節、王導的不快、好萊塢的觀望……這一系列的現實問題,就像一盆盆冷水,無情地澆滅了她獲獎的喜悅,讓她從眩暈中逐漸清醒過來。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盡管這些擔憂和壓力如影隨形,此刻卻仿佛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罩隔開了。她能夠清楚地看到它們的存在,卻無法真切地感受到它們對內心的沖擊。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奇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江穗的手不自覺地伸進包里,摸索著手機。鬼使神差般地,她點開了搜索引擎,手指懸停在輸入框上,猶豫了好幾秒。最終,她還是下定決心,輕輕地敲下了兩個字:祁琛。
頁面瞬間彈出海量的信息,如潮水般涌來。祁氏集團最年輕的CEO、杰出的青年企業家、主導了幾次轟動業界的并購案……財經新聞上的他,永遠都是西裝革履,神情冷峻,目光銳利,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江穗凝視著屏幕上的照片,那個男人的形象與她記憶中的那個模糊的、哥哥身邊的優秀青年,以及今晚這個禮貌疏離的男人,慢慢地重疊在一起。然而,在這層層疊疊的印象中,似乎又有一些地方是不同的。
她一條一條地仔細翻閱著手機屏幕上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關于商業的報道,偶爾也會夾雜一些慈善晚宴和經濟論壇的新聞圖片。在這些圖片中,他的身影常常出現在各種場合,有時他的身邊會出現不同的女伴,這些女伴大多是名媛或者同樣出身世家的精英女性,她們舉止優雅得體,笑容標準而迷人。
然而,在這浩如煙海的信息海洋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關于他婚姻狀況的線索。她不禁心生疑惑,那圈戒痕到底意味著什么呢?難道他已經結婚了?可為什么在網上完全找不到相關的信息呢?
她緩緩放下手機,突然間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荒唐可笑。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他是否已婚,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還有他對她那種冷漠的態度,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與她毫無瓜葛啊!
江穗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沖動,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毅然轉身,邁步走向書房,仿佛要將那些不該有的念頭遠遠地拋在身后。
走進書房后,她徑直走到書架前,伸手取下了那本《寰宇追蹤》的劇本和英文臺詞本。她決定讓工作成為自己的避風港,用忙碌來淹沒那點本就不該存在的好奇心。只有這樣,她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去,暫時忘卻那些擾人的思緒。
然而,盡管她如此努力,接下來的幾天里,那個影子卻總是在不經意間鉆進她的腦海。無論是在臺詞老師那里練習到口干舌燥的時候,還是在獨自閱讀劇本的片刻,她都會突然想起他那低沉而疏離的聲音,仿佛還能聽到他說:“恭喜江小姐獲獎。”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聚光燈如繁星般閃爍,她的眼前仿佛被一層薄紗所籠罩,使得臺下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然而,在這朦朧之中,有一個身影卻異常清晰——第三排那個安靜凝視著她的側影。
在那個瞬間,那個身影仿佛成為了夜空中唯一的存在,孤獨而耀眼。它就像一顆遙遠的孤星,雖然距離遙遠,但卻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光芒,這種光芒深深地吸引著她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凝視著它。
她的思緒漸漸飄遠,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起來,只剩下她和那個側影,宛如一幅靜止的畫面。她的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個夢境之中。
即使在試鏡張樹導演的另一部戲時,江穗的思緒也難以完全集中。她努力想要將注意力集中在劇本和角色上,但那個身影卻總是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當聽到制片人討論資方背景時,她的腦海中竟然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念頭:祁氏集團是否也有涉足影視投資?
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訝,因為她從來不是一個會被外界因素干擾的人。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目標明確、心無旁騖的人,對于自己的事業有著清晰的規劃和堅定的追求。然而,如今這個陌生的身影卻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影響著她的思維和情緒。
幾天后,江穗參加了一個高端慈善晚宴。這種場合對于她來說并不陌生,這里向來是拓展人脈、鞏固地位的重要場所。她身著一襲低調的黑色魚尾禮服,優雅而端莊,周旋于各界名流之間,笑容得體,應對自如,展現出她一貫的自信與從容。
然而,就在江穗一個不經意的轉身間,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闖入了她的視線。
祁琛站在離江穗不遠處的香檳塔旁邊,他的周圍是幾位一看便知是政商界的重量級人物。他側身對著江穗,手中握著酒杯,神情專注而沉穩,偶爾會微微頷首,表示對對方話語的認同,嘴角還噙著一絲淡淡的、禮貌的笑意。這是他在那個世界里常用的表情符號,透露出一種從容和自信。
江穗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祁琛吸引過去。然而,就在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并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祁琛卻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毫無征兆地轉過頭來,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精準地捕捉到了江穗。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僅僅是一瞬間的對視,卻讓江穗的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捏住。她幾乎是本能地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端起一個無可挑剔的、屬于女明星江穗的職業微笑,然后遠遠地、極其輕微地對祁琛頷首示意,就像對待任何一個僅有數面之緣的商界人士一樣。
祁琛的反應快如閃電,卻又顯得那么克制。他那張英俊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表情的波動,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系。他只是以一種極其公事公辦的態度,同樣輕微地頷首回禮,動作優雅而自然。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與她交匯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短暫得如同流星劃過天際,卻又明亮得讓人無法忽視。然而,這目光僅僅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鐘,便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極其自然地轉了回去,繼續他之前的交談,仿佛剛才的對視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瞬間,而她,也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熟人罷了。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自然得讓人驚嘆不已,仿佛這一切都是經過精心編排的一場戲劇,而他們,僅僅是這場戲中的兩個演員,正按照預先設定好的劇本,精準地演繹著各自的角色。
沒有多余的寒暄,沒有絲毫的靠近,甚至連多一秒的眼神交流都顯得那么吝嗇。這便是他們之間應有的、最為正常的距離和狀態。
江穗靜靜地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酒杯,然而她的手指卻像失去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緊。那一瞬間,指尖傳來的涼意如同一股寒流,迅速穿透她的身體,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的心底,那點連她自己都未曾仔細分辨的、微弱的期待,或許僅僅是出于好奇吧?然而,這絲期待卻如同被一根細針輕輕戳破的氣泡一般,在這一剎那間,悄無聲息地湮滅了。
她看著祁琛,看著他與別人談笑風生,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那么自然而流暢,沒有絲毫的破綻。這就是他啊,那個永遠都那么冷靜、那么理智的祁琛。
江穗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看,就是這樣。他的一切行為都在明確地告訴她,他們之間的界限是如此清晰,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那天晚上的出現,或許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一個基于哥哥情面的、微不足道的小任務罷了。
江穗緩緩地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仿佛那道目光已經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她端起面前的香檳酒杯,杯中的液體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她毫不猶豫地將杯中剩余的香檳一飲而盡,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
放下酒杯,江穗深吸一口氣,然后重新掛上那燦爛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她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另一位知名的制片人,準備與他展開一場愉快的交談。那個身影,那個讓她心中泛起漣漪的身影,已經被她徹底地拋在了腦后。
江穗心里很清楚,她的人生道路還很長,還有許多仗要打。她不能讓任何事情阻礙她前進的步伐,必須堅定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行。
他和她之間,就如同兩條偶然交匯的溪流一般,雖然有過短暫的相遇,但很快便各自奔涌向前,流向完全不同的人生海洋,從此再無交集。
那一點點莫名的漣漪,就像是平靜湖面上被微風吹起的一絲波紋,雖然短暫地打破了湖面的平靜,但終究會漸漸平息。它必須平息下去,因為江穗絕對不允許自己被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所干擾。
慈善晚宴的喧囂聲被牢牢地隔絕在車門外,仿佛那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江穗靜靜地靠在后座上,微微閉上雙眼,讓自己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著那微涼的酒杯壁,感受著那一絲絲涼意透過指尖,慢慢地傳遞到心底,帶來一絲清涼的慰藉。
方才與祁琛那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對視,卻像一顆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這一次,這些漣漪似乎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輕易地被她拂去,而是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點點難以言喻的痕跡。
她的雙眸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黏附在他的身上,仿佛要透過他那冷漠的外表,窺視到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公事公辦的疏離態度,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
這種距離感讓她瞬間領悟到,這才是他們之間應有的相處模式,也是最為安全的一種方式。然而,在她內心深處的某個隱蔽角落,一股極淡的失落情緒卻如幽靈般悄然蔓延開來。這絲失落宛如輕煙,虛無縹緲,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她,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
與此同時,一種更為強烈的好奇心在她心底如野草般瘋狂滋長。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晚他手上突然出現的戒痕,以及他哥哥口中那句意味深長的“心里有數”。這些疑問如同一個個小巧的鉤子,在她原本堅如磐石的心防上,輕輕地劃過,留下了幾道微不可察的劃痕。
“回公司還是回家?”小林的聲音輕柔地傳來,仿佛生怕打破這片刻的寧靜。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似乎能察覺到她內心的波動。
江穗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后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短暫的刺激,讓她的精神為之一振。
“回家。”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她知道,現在的她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去梳理這突如其來的、本不應該存在的紛亂思緒。然而,工作的節奏猶如洶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容不得她有絲毫的沉溺。當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公寓時,李姐的電話就如同幽靈一般緊緊跟隨而來,沒有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電話那頭,李姐的聲音如同一串連珠炮,同步著今晚宴會上接觸到的幾個潛在合作方信息,以及第二天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江穗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捏住,頭痛欲裂。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注意力從那些紛擾的思緒中強行拉回到劇本、臺詞和商業談判上。她知道,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才能暫時忘卻那些讓她心煩意亂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江穗就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高速運轉著。她用高強度的工作填滿了每一分每一秒,不給自己留下任何思考的時間。只有在極偶爾的間隙,比如深夜對著窗外燈火發呆時,那個身影才會如同鬼魅一般,不經意地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帶來一瞬間的怔忡。
幾天后,一個意外的電話打破了她忙碌的生活。電話那頭,傳來哥哥江硯那熟悉的聲音。
“穗穗,忙什么呢?”江硯的語氣輕松,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妹妹的異樣。
“還能忙什么,工作唄。”江穗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劇本,一邊用肩膀夾著電話,隨口回答道。
“聽說你獲獎那天晚上,祁琛去找你了?”江硯的聲音突然在江穗耳邊響起,仿佛一道驚雷,讓江穗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緩緩轉過頭,看著江硯,只見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云淡風輕的笑容,但不知為何,江穗卻覺得這笑容背后似乎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緒。
江穗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微笑著回答道:“嗯,是的,他來找我幫他要了個簽名照,說是給他小侄女的。怎么了?”
江硯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輕聲說道:“哦,沒什么。”然而,他的眼睛卻并沒有離開江穗,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內心,讓江穗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江穗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她總覺得江硯的這個反應有些奇怪,好像他對祁琛找自己這件事有著特別的看法。但她又不想過多地追問,畢竟這只是一件小事,而且她也不想讓江硯覺得自己對祁琛有什么特別的關注。
沉默了片刻,江穗決定還是換個話題,于是她笑著對江硯說:“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看到什么好看的小說啊?我最近書荒了,正想找幾本好看的小說來打發時間呢。”
沉默片刻后,江硯接著說道:“就是他前兩天跟我吃飯的,我說你見到我妹了嗎?他好像不認識你了,問我是哪位,我說就獲得本屆金鳳獎最佳女主角的是——《聽見你的聲音》江穗。他還說恭喜你!”江硯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與有榮焉的意味,仿佛他對祁琛的評價也頗為認同。
江穗心中一動,她不知道祁琛這樣說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祁琛來找她時的情景,他的表情依舊是那么冷漠,讓人難以琢磨。
“他那人就那樣,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心里有數。”江硯似乎看出了江穗的疑惑,笑著解釋道,“他好像對你在《聽見你的聲音》里的表演挺滿意的,說你的情緒處理得很內斂、很準確。”
這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卻在江穗心里投下了更大的石子。他看了她的電影?還和哥哥討論她的表演?這完全超出了“幫侄女要簽名”和純粹商業評估的范疇。一種微妙的、被“看見”的感覺,悄然滋生,與她之前感受到的疏離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哥,”她終于還是沒能忍住,輕聲開口道,聲音中似乎夾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探究之意,“他……結婚了嗎?”
電話那頭的江硯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便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祁琛?結婚?哈哈,怎么可能呢!他那個工作狂,心里除了他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并購案和密密麻麻的財務報表,還能裝得下誰啊?我都沒見他有過女朋友呢,家里人都快急死了。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江穗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她飛快地在心里組織著語言,想要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哦……沒什么,就是那天偶然看到他手上好像有戒痕,所以隨便問問。”
然而,盡管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隨意,但心底那點莫名的期待卻像被人吹了一口氣的火星一般,微微亮了一些。原來,他并沒有結婚。“戒痕?”江硯聽到這個詞后,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哦,可能是之前那次論壇或者會議要求的裝飾戒吧,他們那種場合有時候會講究這個。要么就是他健身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你別瞎猜了。”
江穗掛斷電話后,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她的腦海里不斷回想著剛剛和江硯的對話,尤其是關于那個神秘的“戒痕”。
他說那可能是裝飾戒,或者是健身時不小心傷到的,但江穗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她想起他那天晚上的出現,他看了她的電影,還和哥哥聊起她,而且語氣里似乎還有一絲欣賞。
這些看似零散的信息碎片,在江穗的腦海中不斷交織、碰撞,讓她越來越難以用“純粹工作關系”或者“兄長情面”來解釋他那晚的出現。那層原本包裹著他的冰冷的、公事公辦的外殼,似乎在這一刻裂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透露出一絲絲讓人難以捉摸的微光。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繁華依舊的城市,心情卻與獲獎那晚的冷峻截然不同。一種陌生的、久違的、微微躁動的情緒,像初春的溪流,悄悄破開了冰面。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躁動,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驅使著她去關注那個男人——祁琛。他可是祁氏集團的掌門人啊,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存在。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如同天塹一般,難以跨越。
盡管如此,她還是無法抑制住內心那一絲微妙的關注。或許是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吸引了她,又或許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某個細節觸動了她的心弦。但她心里很清楚,這種關注很可能只是短暫的,轉瞬即逝。而且,這背后說不定還隱藏著更為復雜的原因,是她所無法理解的。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不能再讓這種無謂的猜測和期待占據自己的思緒,影響到她的工作和生活。她是一個理智而堅定的人,絕不會被這種虛無縹緲的情感所左右。
于是,她重新拿起劇本,集中精力,試圖將那個身影從腦海中驅趕出去。然而,這一次,事情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那個男人的形象就像幽靈一樣,縈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緩慢而微妙,幾乎讓人難以察覺。但她知道,自己的內心正在逐漸發生著變化。她依然走在自己的事業征途上,步伐堅定,目標明確。但在這條道路上,她是否會因為這個男人而有所偏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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