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一致？”

那四個字，如同四顆冰冷的子彈，精準地擊中了葉凡的神經中樞，讓他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警官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鎖定著他，不容他有絲毫閃躲。手電筒的強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不敢眨眼，更不敢移開視線。

大腦一片空白。卷宗？什么卷宗？警方未公開的細節？系統提供的電影……怎么會……

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進衣領，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無序地撞擊著，聲音大得他懷疑對方也能聽見。

那三名家屬也愣住了，臉上的悲痛和瘋狂被驚疑不定所取代。張建國停止了磕頭，抬起頭，紅腫的眼睛茫然地看著警察，又看看葉凡；老嫗的哭泣變成了壓抑的抽噎，緊緊攥著手帕；那個中年女人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轉向警察，尖聲道：“警察同志！你們也發現了對不對？他們拍的就是真的！真的和當年一模一樣！你們現在信我了？！兇手呢？！”

“這位女士，請冷靜一下，我們先了解情況。”另一名稍年輕些的警察上前一步，攔住了想要沖過來的中年女人，語氣盡量平和，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減少。

為首的警官（他的證件顯示姓李）沒有理會身后的騷動，依舊緊緊盯著葉凡，重復了一遍問題，語氣更沉：“葉凡是吧？你是這里的負責人？請你解釋一下，你們放映的影片內容，尤其是作案細節，來源是哪里？”

“我……我們……”葉凡的喉嚨發干，聲音嘶啞得厲害，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幽暗的放映窗口方向，那里有老悶，有柳曼，有阿焦和小焦……他能說什么？說這是一群鬼員工在真實兇宅里拍的？

他強行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荒謬真相，腦子飛速旋轉，試圖編造一個勉強能聽的理由：“是……是藝術創作……我們搜集了一些當年的新聞報道，還有……還有一些民間傳說……進行了大量的藝術加工和想象……”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底氣不足到了極點。

“藝術加工？想象？”李警官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完全不信的弧度，“想象到連兇手習慣用的兇器品牌、下刀的角度順序、受害者被禁錮的具體位置、甚至兇手行兇時無意識哼唱的走調民歌片段……都和我們的現場勘察記錄及極少數知情人口供完全吻合？”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葉凡窒息。

“這些細節，從未對外公開過。甚至有些，是連部分辦案人員都不清楚的保密內容?！崩罹俚穆曇魤旱酶?，只有葉凡和旁邊的警察能聽清，“你所謂的‘藝術想象’，未免也太精準了。精準得……令人懷疑?！?

葉凡的臉色徹底失去了血色。他沒想到系統還原的細節竟然到了這種駭人聽聞的地步！這根本不是電影，這他媽是犯罪現場重播！

“我……我不知道……”他無力地辯解著，感覺自己就像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無所遁形，“可能就是……巧合？或者……我們編劇推理能力強？”

“推理？”李警官冷哼一聲，“推理出只有兇手和死者才知道的細節？”

他的話像重錘一樣砸在葉凡心上。是啊，這怎么可能用推理來解釋？

就在這時，那個中年女人突然又激動起來，指著葉凡對警察喊：“不對！他肯定知道！他剛才還邀請我們來看！他們肯定找到了什么新證據！或者……或者他們根本就是當年兇手的同伙！現在拍出來炫耀的？！”

這個指控如同晴天霹靂，嚇得葉凡魂飛魄散：“沒有！絕對沒有！我們只是拍電影！”

現場一片混亂。家屬的激動質疑，警察的嚴厲審視，葉凡蒼白無力的辯解，交織在二號廳冰冷詭異的空氣里。

李警官眉頭緊鎖，顯然眼前的狀況超出了尋常糾紛的范疇。他銳利的目光再次掃過整個放映廳，那異常的低溫、空氣中若有似無的焦糊和腥臭味、以及那兩個一直僵硬站在門口、裹在黑袍里一言不發的“工作人員”，都讓他感到一種本能的違和與警惕。

“這部電影的拷貝，還有你們的拍攝素材，我們需要全部帶回去調查?！崩罹俨辉偌m纏細節來源，直接采取了行動，“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拷貝？素材？葉凡心里一咯噔。哪有什么拷貝和素材？唯一的“母帶”恐怕就在那臺該死的骨白攝像機里，或者干脆就在系統那里！

【警告：檢測到執法機構意圖獲取系統衍生資產。啟動防護協議。】【所有實體拷貝及數據流已執行不可逆銷毀程序。相關拍攝設備已進行信息屏蔽及認知干擾處理。】

系統冰冷及時的提示音在葉凡腦中響起，讓他稍微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提心吊膽——系統會怎么處理？

“拷貝……只有這一份……剛剛放映的就是唯一的一份了……”葉凡硬著頭皮說，“拍攝的素材……因為設備老舊……也……也都沒有保留……”

這個說辭顯然無法讓人信服。

李警官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葉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這很可能涉及一樁重大懸案的機密信息泄露，甚至可能與案件本身有更深層次的聯系。隱瞞和欺騙只會讓你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他示意旁邊的年輕警察：“小張，檢查一下放映設備，還有他們的辦公區域，查找所有可能存在的存儲設備。”

“是，李隊?！蹦贻p警察點頭，拿著手電筒就要往放映室的方向走去。

葉凡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放映室里還有老悶！而且天知道系統所謂的“認知干擾”會不會出問題！

就在年輕警察的手即將觸碰到通往放映室那扇小門的瞬間——

“哐當！嘩啦啦——！”

一陣劇烈無比的、仿佛整個老舊放映設備徹底散架垮塌的巨響，猛地從放映室內傳來！同時還伴隨著無數金屬零件、玻璃碎片砸落在地的刺耳噪音！

年輕警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猛地后退一步，驚疑不定地看向李警官。

李警官臉色一變，立刻上前，一把推開那扇小門，手電光迅速掃入。

只見狹小的放映室內，那臺老式的膠片放映機已經徹底解體，各種齒輪、軸承、膠片盤、鏡頭散落一地，扭曲變形，上面覆蓋著厚厚的、仿佛積攢了 decades的灰塵和蛛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和形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老式機械潤滑油混合著金屬銹蝕的氣味。

根本不像最近使用過的樣子，倒像是荒廢了十幾年，剛剛自然坍塌了一樣。

年輕警察小張目瞪口呆：“李隊，這……這機器爛得……根本不可能還能放電影?。　?

李警官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用手電光仔細檢查著那些“廢墟”，甚至戴著手套拿起一個扭曲的零件看了看，上面的銹跡和灰塵真實無比。他又抬頭看了看放映窗口，那里也是積灰嚴重，蛛網密布。

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困惑和凝重。剛才他們明明在外面聽到了放映的聲音，看到了銀幕上的畫面！可現在這里的一切跡象都表明，這個放映室早已廢棄多年，根本不具備放映功能！

那剛才他們看到的和聽到的……是什么？

葉凡也適時地露出了“驚訝”和“茫然”的表情，心里卻對系統的能力感到一陣駭然。這認知干擾和場景偽造，簡直天衣無縫！

李警官沉默地退出了放映室，目光再次落在葉凡身上，那眼神變得更加復雜和探究。他又掃了一眼那三名家屬，他們臉上的悲痛和震驚不像作假。

“你們……”李警官緩緩開口，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但依舊充滿了懷疑，“到底是怎么放映的？”

葉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該怎么解釋？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危機暫時解除。建議宿主利用當前認知混亂狀態，引導對方懷疑設備異常或集體幻覺，并強調影片內容的“虛構性”?！?

葉凡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同樣困惑：“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設備老舊的巧合？或者……這里的音響和電路有時候是會有點奇怪……我們真的只是拍了個虛構的故事……”

他的解釋蒼白無力，但在眼前這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物理證據面前，反而顯得有了一絲詭異的“可能性”。

李警官盯著他看了足足有十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任何一絲說謊的痕跡，但最終，他只是沉聲道：“這件事還沒完。所有相關人員，都需要跟我們回局里做個詳細的筆錄?！?

他看了一眼情緒激動且狀態不佳的家屬，補充道：“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家人或者安排人員陪同?！?

然后他對葉凡說：“葉先生，你也需要跟我們走一趟。關于你這間影院的情況，以及今晚發生的一切，我們需要一個更全面的了解?！?

去警局？做筆錄？葉凡的心又是一緊。但他知道，這是無法拒絕的。

“好……好的，我配合?！彼吐暣饝?

就在警察準備帶著他們幾人離開二號廳時，葉凡的腦中，系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近乎……急切的意味？

【檢測到高強度、高純度“驚懼”與“困惑”情緒殘留，來源：執法個體。符合特殊能量吸收條件。】【臨時任務發布：滯留現場。請宿主設法單獨留在二號廳內，持續引導目標情緒波動，協助系統完成能量汲取?！俊救蝿摘剟睿骸罢鎸嵵邸背跫墮嘞蓿ǘ虝嚎雌撇糠痔撏??！俊揪妫耗繕藗€體意志堅定，抗性較高，汲取過程需持續引導，中斷可能導致任務失敗。失敗無懲罰，但獎勵取消?！?

單獨留下？引導警察的情緒波動？系統還想從警察身上“吸”點東西？

葉凡感到一陣荒謬和寒意。這個系統，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貪婪和……危險。它不僅吞噬亡者的執念，似乎對生者的強烈情緒也來者不拒？

他看著李警官寬闊冷硬的背影，又看了看任務獎勵——“真實之眼”？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異變突生！

“咚！”

一聲沉悶的、絕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仿佛來自遙遠過去的鐘擺搖晃聲，再次毫無征兆地、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二號廳內！

聲音的來源，赫然是——李警官所站位置的正前方！

李警官的腳步猛地頓住，霍然轉身！

幾乎同時，“啪嗒”一聲輕響，一截焦黑扭曲的、仿佛是什么東西碳化后的手指骨，從天花板附近掉落下來，正好滾落到李警官的腳邊。

緊接著，一股極其濃郁的、仿佛剛剛熄滅的火災現場般的焦臭味，猛地爆發開來，充斥了整個空間！

李警官的身體瞬間繃緊到了極致，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急劇收縮，盡管臉上依舊保持著極度的克制和冷靜，但葉凡清晰地看到，他握著手電筒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

【能量汲取中……干擾釋放……引導成功……】系統的提示音帶著一絲急促。

葉凡的心臟狂跳起來。機會！

他立刻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指著李警官身后那片濃郁的黑暗，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警……警察先生！你……你后面！那是什么東西？！剛才……剛才好像有東西飄過去了！！”

他的尖叫在空曠的廳堂里回蕩，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將那詭異的氣氛瞬間推向高潮！

李警官猛地將手電光掃向身后！光柱刺破黑暗，卻只照到空蕩蕩的座椅和墻壁。

但就在光線移動的剎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一抹模糊的、猩紅色的、一閃而逝的衣角？

而那股冰冷的、帶著怨毒的窺視感，如同實質般黏在他的背上。

饒是李警官意志堅定，經歷豐富，在這一連串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詭異現象沖擊下，尤其是在葉凡那充滿恐懼的尖叫引導下，他的后背也瞬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高強度“驚懼”情緒捕獲！汲取加速！】【臨時任務完成！“真實之眼”（初級）權限已發放，可持續時間：10分鐘?！?

系統的提示音變得平穩。

李警官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震動，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和深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似乎嚇得不輕的葉凡，又掃視了一圈陰森詭異的放映廳。

“小張，先帶他們出去，到車上去等。”他的聲音依舊沉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其細微的緊繃。

“是，李隊！”

年輕警察顯然也嚇得不輕，連忙招呼著三名（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暫時忘了哭泣和質問的）家屬，快步朝出口走去。

葉凡也被要求一起離開。在經過李警官身邊時，他下意識地抬眼看了對方一下。

就在那瞬間，“真實之眼”權限自動生效。

葉凡的視野微微一顫，仿佛相機鏡頭對焦清晰。他看到，在李警官那沉穩冷硬的外表之下，一股淡灰色的、如同微弱電流般的“氣息”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逸散出來——那是被系統強行汲取掉的“驚懼”情緒。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在李警官的肩后，緊貼著他的制服，一張極其模糊的、慘白的、屬于柳曼的、帶著詭異笑意的臉，一閃而逝！

葉凡嚇得差點叫出聲，猛地低下頭，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快步跟隨著眾人離開了二號廳。

走到影院大門外，夜晚清冷的空氣涌入肺腑，葉凡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扇如同巨獸嘴巴般的影院入口，心中充滿了后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警察的到來，非但沒有解開謎團，反而讓一切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和危險。而系統展現出的詭異能力和貪婪本性，更是讓他不寒而栗。

“真實之眼”……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不敢細想。

李警官是最后一個出來的，他仔細地鎖上了輝煌影院的大門，并貼上了臨時封條。

“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這里暫時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入。”他對葉凡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葉凡默默點頭。

坐進警車后座，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葉凡感到一陣強烈的恍惚和不真實感。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警局……又會等待著他什么？

而系統那“真實之眼”的十分鐘權限，在他踏入警局的那一刻，悄然流逝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