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急診室的空氣里，永遠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味與焦灼氣息的混合味道。

下午三點的高峰期剛過，護士站的玻璃隔斷后，幾個護士正低頭整理病歷，偶爾抬眼瞥向休息室門口——那個叫林辰的實習醫生，已經在里面待了快半小時了。

“又躲著偷懶呢？昨天給老爺子扎靜脈針，扎了三次都沒扎中，今天怕是不敢出來了吧？”

“小聲點，人家可是院長特批進來的，聽說家里出了點事，院長可憐他才給的名額。”

“可憐歸可憐，醫術不行就是不行啊，萬一等會兒來個急重癥，他能頂得住？”

議論聲不大，卻恰好飄進休息室里。林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指尖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目光落在窗外樓下的車水馬龍上，像是沒聽見那些議論。

沒人知道，這具二十三歲、身形略顯單薄的實習醫生軀體里，裝著的是三百年前縱橫修真界、醫武雙絕的玄尊真人林玄尊的神魂。

三百年前，他遭摯友墨塵背叛，修為盡失，神魂在虛空漂泊百年，才意外附在這具同名同姓、父母雙亡還欠著巨額債務的年輕人身上。這半年來，他一邊適應現代都市的生活，一邊試圖找回失散的修為，可現代都市靈氣稀薄，他連最基礎的內勁都難以凝聚，只能靠著殘存的醫武感悟，在這家醫院當個勉強糊口的實習醫生。

“林辰！林辰在哪？！”

突然，急診主任王濤的吼聲打破了走廊的平靜，他推著一個急救推車，臉色慘白地沖過來，“快！搶救室！胸骨碎裂伴開放性氣胸，骨科老教授堵在路上了，你先去搭把手，穩住患者生命體征！”

林辰掐滅手里的煙，起身時動作依舊平淡，只有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銳利。他跟著王濤沖進搶救室，剛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攥緊了神經——

搶救床上躺著的女人，穿著一身被血浸透的米白色定制裙，原本該是精致華貴的布料，此刻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勾勒出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她的胸口明顯凹陷下去一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心裂肺的喘息，嘴角溢出的血沫沾在淡色的唇上，偏偏那張臉，卻美得驚人，眉骨精致，鼻梁高挺，哪怕此刻意識模糊，眼尾的弧度依舊帶著一股倔強的韌勁。

“患者蘇清月，24歲，十分鐘前被人發現倒在醫院門口，初步診斷胸骨多發性骨折，碎骨可能刺破肺葉，血壓80/50mmHg，心率130次/分！”護士快速報著數據，手里的除顫儀已經準備就緒。

林辰沒說話，快步走到床邊，手指避開女人身上的血跡，輕輕搭在她的腕脈上。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脈搏微弱得幾乎摸不到，可更讓他在意的是，女人體內隱約殘存的一絲異樣氣息——那是只有修煉古武的人，才會有的內勁波動。

“林辰，發什么呆！趕緊準備氣管插管，建立靜脈通路！”王濤急得跺腳，他知道這實習醫生醫術不行，可現在沒人能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周圍的護士也跟著急了，“林醫生，快點啊！再耽誤下去，患者就沒救了！”

林辰卻突然抬手，制止了準備上前的護士。他沒拿氣管插管的工具，反而將掌心緩緩貼在蘇清月凹陷的胸口上，手指微微彎曲，指尖精準地落在幾處胸骨斷裂的節點上。

“你干什么！違規操作！”王濤驚得差點跳起來，伸手就要去拉林辰。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見林辰的掌心微微泛出一層極淡的瑩光，那光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的手指在蘇清月胸口輕輕點了三下，動作輕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瓷器，可隨著那三下點落，蘇清月原本急促到紊亂的呼吸，竟一點點平穩下來，胸口的凹陷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隆起了一絲。

“心……心率降到110了！血壓也在回升！”盯著監護儀的護士失聲喊道，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王濤湊過去看監護儀，屏幕上的波形確實在變得規律，原本直線下降的血壓曲線，正緩慢向上爬升。他再看向林辰的掌心，那里除了沾著的血跡，什么異常都沒有，可剛才那短短幾十秒里發生的事，卻顛覆了他幾十年的從醫經驗。

“你……你這是……”王濤張了張嘴，想問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林辰收回手，輕輕擦了擦掌心的血，語氣依舊平淡：“只是暫時穩住了碎骨移位，避免進一步損傷肺葉，等骨科教授來了，還需要手術固定。”他沒解釋剛才的動作，也沒理會周圍人震驚的目光，轉身就要往外走。

“醫生……”

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蘇清月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卻死死盯著林辰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剛才掌心貼上來時，她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流順著胸口游走，那股氣流帶著一種讓她無比安心的力量，絕不是普通醫生能擁有的。

林辰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只是淡淡說了句：“好好配合治療。”便推門走出了搶救室。

剛走到走廊拐角，他就忍不住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滴在白色的大褂上，暈開一朵刺目的紅。

強行催動殘存的內勁穩住碎骨，對這具虛弱的身體損耗極大。他靠在墻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將嘴角的血跡擦干凈。

“有意思……現代都市里，竟然還有古武修煉者。”林辰眼底閃過一絲思索，那個叫蘇清月的女人，身份絕對不簡單，能讓她傷成這樣的，恐怕不是普通的意外。

他剛要回休息室，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林醫生，多謝你救了清月。今晚八點，城西廢棄工廠，我想和你聊聊——蘇明哲。”

林辰看著短信里的名字，指尖微微收緊。蘇明哲？和蘇清月同姓，又在這個時候約他見面，恐怕沒那么簡單。

他刪掉短信，抬頭看向窗外漸漸沉下來的天色。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在走廊的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道無形的警戒線。

三百年前的背叛還沒查清，這一世剛安穩半年，就又卷入了不明不白的麻煩里。林辰輕輕嘆了口氣，卻沒絲毫退縮的意思——

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接下。

他整理了一下沾血的白大褂，轉身走向護士站，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王主任，剛才那位蘇清月患者的病歷，我想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