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溫時宜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可她看著天花板,只覺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昨晚哭到后半夜才睡著,眼睛又腫又疼,腦子里全是楚屹凡的身影和他說的那些話,亂糟糟的像一團纏打結的毛線。手機屏幕上彈出林夕的消息:“畫展的最后一批畫稿今天上午必須送到展廳,你別忘了?!睖貢r宜猛地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她不能再被楚屹凡的事情影響了,畫展是她和林夕籌備了大半年的心血,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她快速洗漱完,換上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色 T恤,把最后幾幅精心裝裱好的畫稿小心翼翼地放進畫筒里,拎著畫筒就往外走?!皶r宜,不再吃點早餐嗎?”母親蘇曼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剛煎好的雞蛋。“媽,來不及了,對了我今天就搬回我那里住,我得趕緊把畫稿送到畫展現(xiàn)場,晚上就不回了。”溫時宜一邊穿鞋一邊說,話音剛落,就匆匆出了門。溫時宜開著自己的白色小轎車,沿著熟悉的路線往展廳趕。路上的車不算多,可她心里卻總是有些不安,昨晚的情緒還沒完全平復,注意力也難以集中。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綠燈剛亮起,溫時宜踩下油門,準備過馬路??删驮谶@時,一輛闖紅燈的貨車突然從側(cè)面沖了過來,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溫時宜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往旁邊打方向盤,車身猛地撞上了路邊的護欄,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巨大的沖擊力讓溫時宜的身體往前傾,額頭撞到了方向盤上,一陣劇痛傳來。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眼前一片模糊。她掙扎著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走下來,只覺得渾身都在疼,低頭一看,牛仔褲膝蓋處被磨破了,露出的皮膚上滿是擦傷,滲著血絲,手臂上也有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火辣辣的疼。旁邊路過的人看到發(fā)生了車禍,紛紛圍過來,有人拿出手機撥打了 120。溫時宜站在原地,看著被撞變形的車頭和掉在地上的畫筒,心里又急又慌。畫稿要是損壞了可怎么辦?畫展今天就要布展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畫筒,打開一看,里面的畫稿幸好沒有受損,這才稍微松了口氣。沒過多久,救護車就呼嘯著趕到了。醫(yī)護人員把溫時宜扶上擔架,仔細檢查了她的傷勢,告訴她只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但需要去醫(yī)院做進一步的處理。溫時宜被送往了市中心醫(yī)院的急診室。急診室里人來人往,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和病人的呻吟聲,讓她本來就煩躁的心更亂了。醫(yī)護人員把她安置在觀察床上,準備給她處理傷口。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yī)生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溫時宜的病歷,又抬頭看了看她,突然愣了一下,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皽貢r宜?”沈哲宇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會在這里?還弄成這樣?”溫時宜也愣住了,她認識沈哲宇,當年她和楚屹凡在一起的時候,見過他幾次,他是楚屹凡最好的兄弟,也是這家醫(yī)院急診室的醫(yī)生。世界怎么這么小,竟然在這里遇到了他。“我……出了點車禍?!睖貢r宜低下頭,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流,畢竟他是楚屹凡的朋友。沈哲宇皺了皺眉,仔細查看了她的傷勢:“身上都是擦傷,得趕緊消毒處理,不然容易感染。你等一下,我去拿消毒用品?!鄙蛘苡钷D(zhuǎn)身去拿東西,走了沒幾步,又停下腳步,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楚屹凡的電話。他知道楚屹凡昨天才和溫時宜重逢,也知道他們當年的事情,現(xiàn)在溫時宜受傷了,作為朋友,他覺得應該告訴楚屹凡。“喂,屹凡,你現(xiàn)在在忙嗎?”沈哲宇的聲音壓低了些?!皠偛橥攴?,怎么了?”楚屹凡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絲疲憊。“溫時宜出車禍了,現(xiàn)在在我們醫(yī)院急診室,身上都是擦傷,我正準備給她處理傷口,你要不要過來看看?”沈哲宇說。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楚屹凡急促的聲音:“我馬上過去,你先幫我照顧好她?!睊炝穗娫挘蛘苡钅弥居闷坊氐綔貢r宜身邊,開始幫她處理傷口。消毒水碰到擦傷的皮膚,傳來一陣陣刺痛,溫時宜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叭桃幌?,很快就好了。”沈哲宇的動作放輕了些,語氣也溫和了不少。溫時宜沒有說話,只是把頭扭向一邊,看著急診室窗外的景象,心里卻越來越不安。她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沒過多久,急診室的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楚屹凡穿著白大褂,快步走了進來。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額頭上還帶著薄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楚屹凡的目光在急診室里快速掃過,很快就落在了溫時宜身上。當他看到溫時宜身上的擦傷和她強忍疼痛的表情時,心臟猛地一緊,快步走了過去?!皶r宜,你怎么樣?傷得嚴重嗎?”楚屹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伸出手,想要查看她的傷勢。溫時宜看到楚屹凡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原本強忍的疼痛仿佛瞬間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她猛地推開楚屹凡的手,掙扎著想要從床上站起來?!澳銊e碰我!”溫時宜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抗拒和厭惡,“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走!”楚屹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溫時宜充滿敵意的眼神,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疼。他知道她還在恨他,可看到她受傷,他實在沒辦法置之不理?!皶r宜,你先冷靜點,你的傷口還沒處理好,需要好好休息。”楚屹凡的聲音放軟了些,試圖讓她平靜下來?!拔业氖虑椴挥媚愎?!”溫時宜咬著牙,扶著旁邊的桌子,慢慢站直身體,“沈醫(yī)生,麻煩你幫我把剩下的傷口處理完,處理完我就走?!鄙蛘苡钫驹谝慌裕粗鴥扇藙Π五髲埖臉幼樱行殡y。他看了看楚屹凡,又看了看溫時宜,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消毒棉,繼續(xù)幫溫時宜處理手臂上的擦傷。楚屹凡沒有走,他站在原地,目光緊緊地盯著溫時宜??粗龔娙讨弁矗~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心里既心疼又無奈。他多想上前幫她,可他知道,現(xiàn)在的她,根本不希望看到他。溫時宜能感覺到楚屹凡的目光,那目光像灼熱的火焰,讓她渾身不自在。她盡量不去看他,可心里的煩躁卻越來越強烈。為什么無論她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為什么他就不能放過她,讓她安安靜靜地生活?沈哲宇很快就處理完了溫時宜的傷口,幫她貼上了紗布?!皞谝呀?jīng)處理好了,這幾天別碰水,按時換藥,要是有紅腫或者疼痛加劇的情況,記得及時來醫(yī)院復查?!睖貢r宜點點頭,從包里拿出錢包,想要付醫(yī)藥費?!安挥昧?,醫(yī)藥費我已經(jīng)幫你付過了?!背俜餐蝗婚_口說。溫時宜的動作頓住,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楚屹凡:“楚醫(yī)生,我自己的醫(yī)藥費我自己會付,不需要你幫忙?!彼f著,拿出手機,“沈醫(yī)生,麻煩你把醫(yī)藥費的金額告訴我,我轉(zhuǎn)給你?!鄙蛘苡羁戳顺俜惨谎?,又看了看溫時宜,只能無奈地報出了醫(yī)藥費的金額。溫時宜立刻轉(zhuǎn)了錢過去,然后拿起自己的畫筒,轉(zhuǎn)身就往急診室門口走?!皶r宜!”楚屹凡快步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的身體還沒好,我送你回去吧?!睖貢r宜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的擦傷因為用力拉扯,又開始隱隱作痛?!拔艺f了,我不需要你管!楚屹凡,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聽不懂嗎?”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神里滿是絕望和抗拒。楚屹凡看著她這個樣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可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時宜一步步走出急診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再也看不見。沈哲宇走到楚屹凡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屹凡,你也別太難過了,當年的事情你有苦衷,可時宜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對你有誤會也很正常。”楚屹凡低著頭,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jié)泛白?!拔抑?,可我看到她受傷,看到她這么抗拒我,我心里真的不好受?!彼钗豢跉猓曇魩е唤z疲憊,“她的車壞了,身上還有傷,一個人肯定很不方便,我還是放心不下?!鄙蛘苡顕@了口氣:“那你打算怎么辦?她現(xiàn)在根本不想見你?!背俜渤聊藥酌?,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堅定:“我會想辦法照顧她,就算她不原諒我,我也不能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闭f完,楚屹凡轉(zhuǎn)身走出急診室,他要去看看溫時宜的車怎么樣了,也要想辦法知道她要去的畫展地址,至少要確保她能安全把畫稿送到展廳。他知道,要想讓溫時宜原諒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他不會放棄。溫時宜走出急診室,陽光透過醫(yī)院走廊的窗戶照進來,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手臂和膝蓋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走一步,牽扯到的擦傷都讓她忍不住皺眉。她拎著畫筒,站在醫(yī)院門口,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心里一陣茫然。她的車還在車禍現(xiàn)場,需要聯(lián)系保險公司處理,而現(xiàn)在,她必須盡快把畫稿送到展廳??伤砩蠋е鴤?,又沒有交通工具,該怎么辦?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她面前,司機探出頭問:“小姐,要打車嗎?”溫時宜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點頭:“要,麻煩您送我去市美術館?!彼M出租車,報了地址后,拿出手機給林夕發(fā)消息:“我出了點車禍,身上有點擦傷,不過畫稿沒事,我現(xiàn)在在去展廳的路上,大概半小時后到。”林夕很快回復:“什么?車禍?你沒事吧?傷得嚴重嗎?我現(xiàn)在就去展廳門口等你!”看著林夕關切的話語,溫時宜心里一陣溫暖,至少還有林夕在身邊陪著她。出租車很快就到了市美術館門口,林夕已經(jīng)在門口焦急地等著了。看到溫時宜從出租車里下來,林夕連忙跑過去,上下打量著她:“時宜,你怎么樣?讓我看看你的傷!”溫時宜笑了笑:“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已經(jīng)處理過了。畫稿在這兒,沒損壞?!彼旬嬐策f給林夕。林夕接過畫筒,還是不放心:“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再去醫(yī)院檢查一下?”“不用了,我已經(jīng)在醫(yī)院處理好了,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睖貢r宜搖搖頭,“我們趕緊把畫稿拿進去吧,別耽誤了布展?!眱扇肆嘀嬐沧哌M美術館,展廳里已經(jīng)有工作人員在忙碌地布置了??吹綔貢r宜和林夕進來,負責布展的工作人員連忙迎上來:“溫老師,林老師,你們可算來了,就等你們的畫稿了?!睖貢r宜和林夕把畫稿交給工作人員,又仔細叮囑了幾句布展的細節(jié),這才松了口氣。忙完這些,林夕拉著溫時宜坐在展廳旁邊的休息區(qū),心疼地說:“時宜,你今天真是太倒霉了,怎么會突然出車禍呢?幸好沒什么大事,不然我該怎么辦?”溫時宜靠在椅子上,疲憊地閉上眼睛:“可能是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注意力不集中吧。”她沒有提起在醫(yī)院遇到楚屹凡的事情,她不想再讓林夕為她擔心,也不想再想起那個讓她心煩的人。林夕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手臂上的紗布,心里一陣氣憤:“肯定是那個闖紅燈的貨車司機的錯!你有沒有記住他的車牌號?一定要讓他賠償!”“已經(jīng)記下來了,也聯(lián)系保險公司了,后續(xù)會處理的。”溫時宜說。兩人聊了一會兒,溫時宜感覺越來越累,傷口的疼痛也越來越明顯。林夕看她狀態(tài)不好,說:“時宜,你現(xiàn)在肯定很累,我送你回家休息吧,這里有我盯著就好?!睖貢r宜想了想,自己現(xiàn)在確實沒什么力氣,便點點頭:“好,那這里就麻煩你了?!绷窒λ蜏貢r宜回家,一路上,林夕又問了很多關于車禍的細節(jié),溫時宜都盡量輕描淡寫地帶過。到了溫時宜家樓下,林夕看著溫時宜走進樓道,才放心地離開。溫時宜回到家,她換了鞋,徑直走到臥室,脫下外套,看著鏡子里自己身上的擦傷,心里一陣委屈。她走到床邊,躺了下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楚屹凡的身影和他說的話。他為什么要默默地幫她?是因為愧疚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沈哲宇打來的。溫時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皽匦〗悖氵€好嗎?傷口有沒有疼得更厲害?”沈哲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拔疫€好,傷口已經(jīng)涂了藥膏,沒那么疼了?!睖貢r宜說?!澳蔷秃?。”沈哲宇頓了頓,又說,“溫小姐,其實屹凡他……他當年和你分手,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你能不能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溫時宜聽到這句話,心里一緊:“苦衷?什么苦衷?他當年說的那些話,難道也是有苦衷的嗎?”“是,這個事情我說出來也不是很好,你能不能給他一個和你解釋的機會,沈哲宇嘆了口氣,“這兩年,他一直很自責,也一直在努力工作,就是為了和你重新相遇,然后找機會跟你解釋清楚。”溫時宜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睊炝穗娫?,溫時宜躺在床上,眼淚無聲地滑落。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楚屹凡說的是真的,她該原諒他嗎?可當年他帶給她的傷害,又是真實存在的。她的心,像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恨,一半在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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