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回來的第三天，林溪在圖書館門口遇見了蘇蔓。

女孩穿著天文社的舊社員服，手里攥著本泛黃的觀測日志，看見陳硯時眼睛亮了亮，又在瞥見林溪攥著他袖口的手時，指尖悄悄蜷了起來。“學(xué)長，”她聲音很輕，像被風(fēng)吹得發(fā)顫，“我來還去年借的日志，里面夾著你落在觀測臺的……”

話沒說完，陳硯的臉色突然變了。林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蘇蔓翻開的日志里，夾著枚熟悉的星星掛墜——銀鏈斷了一節(jié)，墜子上的琺瑯有些磨損，正是她當(dāng)初送陳硯、他說“找了很久沒找到”的那一個。

空氣瞬間靜下來，只有梧桐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陳硯伸手想去拿，蘇蔓卻往后退了半步，低頭盯著掛墜：“去年臺風(fēng)前我去整理觀測設(shè)備，在你的觀測位撿到的。本來想當(dāng)時還你，可你第二天就走了……”她抬眼看向林溪，眼神里藏著難掩的局促，“林溪學(xué)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只是……”

“只是什么？”林溪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靜，手指卻把陳硯的袖口攥得更緊，“只是覺得，這枚掛墜不該還給我？”

蘇蔓的臉?biāo)查g白了。陳硯急忙拉過林溪的手，語氣帶著慌亂：“溪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dāng)時真的找了很久……”

“找了很久，卻沒告訴她，你和蘇蔓一起去過觀測臺？”一個男聲突然從旁邊傳來。林溪回頭，看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站在樹影里，是陳硯的發(fā)小陸馳。他手里拿著張照片，照片里陳硯和蘇蔓站在觀測臺邊，蘇蔓手里拿著的，正是那枚星星掛墜。

“陳硯，你走的前一天，明明和蘇蔓去了觀測臺，為什么跟林溪說在整理數(shù)據(jù)？”陸馳的聲音帶著怒氣，“你爸的項目出問題是真的，但蘇蔓的哥哥是項目組的工程師，你留下來，到底是為了幫你爸，還是為了幫蘇蔓找她哥落下的資料？”

林溪猛地看向陳硯。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只是下意識地把左手往身后藏——林溪卻看清了，他手腕上的創(chuàng)可貼換了位置，露出的皮膚下，有一道和蘇蔓筆記本上鋼筆劃痕一模一樣的印記。

蘇蔓突然哭了，蹲在地上捂著臉：“是我的錯，是我求陳硯學(xué)長幫我找資料的，他說林溪學(xué)姐會擔(dān)心，讓我別告訴她……他手腕上的傷，是幫我搬儀器時被砸到的，不是什么撿書蹭的……”

林溪覺得指尖發(fā)涼，她想起陳硯回來那天，遞給她的螢火蟲標(biāo)本盒子里，翅膀上“獵戶座的回信”那幾個字，筆跡比他平時的字輕了許多——現(xiàn)在才明白，那或許是蘇蔓幫他寫的，他的手根本還沒好利索。

她松開陳硯的手，后退了一步。圖書館的玻璃窗映出他們?nèi)齻€的影子，陳硯站在中間，一邊是她，一邊是哭著的蘇蔓，像一道被硬生生扯開的星軌。

“陳硯，”林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說不出的冷，“你說星軌的終點永遠(yuǎn)是我，可你走的這段路，到底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岔路口？”

陳硯想去拉她，卻被陸馳攔住了。“你別碰她，”陸馳盯著他，“你以為瞞著是為她好？你不知道林溪每天去快遞站等你，不知道她對著星圖冊哭到凌晨，更不知道她為了找你說的‘掉在觀測臺的掛墜’，冒雨去了三次觀測臺，差點摔下來！”

林溪突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她想起那天在天文臺，看見穹頂星軌拼出的“對不起”，原來那些歉意里，藏著這么多沒說出口的隱瞞。她轉(zhuǎn)身往宿舍走，手里的螢火蟲標(biāo)本盒子被攥得發(fā)緊，翅膀上的細(xì)粉沾在指尖，像一層洗不掉的灰。

陳硯想追上去，卻被蘇蔓拉住了衣角。“學(xué)長，你別走，”蘇蔓的聲音帶著哀求，“我哥說了，只要你幫他把資料交上去，他就能幫你爸的項目收尾，到時候你就能和林溪學(xué)姐好好在一起了……”

陳硯猛地甩開她的手，卻看見林溪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她的背影消失在圖書館的拐角，手里的星圖冊封面露出來，第三十二頁的位置，隱約能看見螢火蟲標(biāo)本的邊角——那是他說“像我還在旁邊”的位置，現(xiàn)在卻成了最刺眼的笑話。

陸馳把觀測日志和照片塞到陳硯手里：“你自己選吧，是追上去解釋，還是繼續(xù)瞞著。但你要記住，有些傷口，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愈合的，就像有些星星，一旦偏離了軌道，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了。”

陳硯站在原地，手里的日志和照片像有千斤重。風(fēng)卷起地上的梧桐葉，落在他的腳邊，像一地破碎的星光。他突然想起林溪那天在天文臺哭著說的話——“星軌是宇宙的情書”，可現(xiàn)在這封情書，不僅沒完成，還被他畫滿了謊言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