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里最后的喧囂,隨著暮色一同沉淀下去。
走出茶館陳默聽著落葉沙沙聲心情更加沉重。
“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陳默沒有回屠宰鋪。
他徑直走向了西市的雜貨街。
夜幕降臨,大部分店鋪已經準備打烊,伙計們正懶洋洋地卸著門板。陳默走進一家最大的糧油鋪,鋪子里彌漫著谷物和豆子的香氣。
“客官,要點什么?我們這兒的白面可是城里最好的!”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人,正撥弄著算盤。
陳默的目光掃過貨架,大腦里的戰時配給系統自動開始運轉。
白面,能量密度中等,不易保存。否決。
大米,能量密度高,需大量水烹煮,戰時水源是奢侈品。否決。
豆子,能量密度高,但耗時,且容易引起腸胃不適。否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幾袋不起眼的、顏色焦黃的粗糧餅子上。那是用最粗劣的麥麩混合著干菜壓制而成的,通常是長途跋涉的苦力才會買的干糧。
“這個,怎么賣?”他指著餅子問。
掌柜愣了一下,抬頭打量著他。這少年衣著尚可,不像吃不起飯的樣子。“十文錢一斤,便宜貨”
“我全要了。”陳默平靜地說。
“好嘞客官!”掌柜立馬變了臉色,急忙安排伙計打包。
半個時辰后,陳默拖著兩大麻袋的干糧,走進了西市最偏僻的一條小巷。這里是鐵匠鋪的聚集地。
“鐺!鐺!鐺!”
沉默來到一家正在打的火花四濺的鐵匠鋪,一個赤著上身、肌肉虬結的老師傅正在捶打一柄長刀的雛形。
“師傅,買刀。”
老師傅頭也不抬:“刀劍在架子上,自己看。”
陳默沒有去看那些已經成型的、造型精美的刀劍。他走到一堆廢棄的鐵料旁,從里面翻找起來。最后,他挑出了三把被淘汰下來的、最不起眼的剔骨刀。
這種刀,刀身狹長,刀尖銳利,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唯一的目的就是刺入和分割。
“這個,怎么賣?”
老師傅終于停下了錘子,看著他道:“那是淬火失敗的廢品,隨便碰到就碎了拿來沒用。”
“能殺人就行。”陳默淡淡地說。
“三把,五十文。”老師傅也沒多疑惑,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陳默付了錢,將三把剔骨刀小心地藏進懷里和綁在小腿上。做完這一切,他才拖著那兩袋“軍糧”,返回屠宰鋪后院的柴房。
他將餅子藏在最深的草垛里,又在柴房的地面下挖了個坑,藏了兩把刀,只留下一把在身上。
夜深了。
王屠夫的鼾聲如雷。整個望北城都陷入了沉睡。
陳默卻毫無睡意。
他坐在柴房的黑暗中,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手里握著那把廉價的剔骨刀。月光從門縫里擠進來,在刀刃上反射出一線冰冷的光。
他的腦海里,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只有一臺精密的戰爭機器在瘋狂運轉。
第一步,評估威脅等級。根據風中氣味的濃度和擴散范圍,初步判斷尸潮規模不大,應為“偵察級”或“先遣級”,數量在三百到五百之間,缺乏高級變異體。
第二步,分析戰場環境。望北城,城墻高度不足八米,材質為土石夯筑,防御力低下。城門為木質結構,配以鐵皮加固,無法抵御持續撞擊。城內布局混亂,街道狹窄,一旦被突破,極易形成巷戰泥潭,屆時平民將成為尸潮最完美的養料。
第三步,制定生存預案。
預案A:獨自撤離。以他目前的體能和戰斗技巧,在尸潮形成合圍前進城,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概率可以安全離開。這是最理智、最高效的選擇。
預案B:協助防御。留在城內,利用自己的知識引導城防。成功率……忽略不計。他面對的不僅僅是喪尸,還有這個世界的愚昧和固執。他會成為異類,成為瘋子,甚至在喪尸兵臨城下之前,就被這些他想保護的人當成奸細處理掉。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總指揮官最后的命令:“陳默,活下去,你帶著我們所有人的眼睛。”
活下去……
多么沉重的三個字。
他睜開眼,看向柴房外那個小小的院子。王屠夫的鼾聲還在繼續,隔壁傳來幾聲夢囈,還有更遠處傳來的狗叫。
這是一個鮮活的世界。人們為了明天的生計而煩惱,為了虛無縹緲的江湖俠名而喝彩。他們愚蠢、脆弱、安逸得無可救藥。
但也正因如此,他們……還活著。
不像他,他只是一個行走的墓碑,
一百二十年的戰爭,他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城鎮在一夜之間變成死域。他聽過太多太多這樣的鼾聲和夢囈,在黎明前被凄厲的慘叫所取代。
他可以走。
如過客般冷漠轉身,將身后的一切喧囂與哀嚎,都留給歷史的塵埃。這才是符合他“幸存者”身份的正確選擇。
可是……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那把剔骨刀。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了G-7型高周波粒子軍刀的握柄。
他想起了集團軍的誓詞:“生為壁壘,死為薪火。”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
作為薪火,卻沒能燒盡黑暗,反而被丟到了這個黎明前的世界。
或許……
這不是刑期。
這是他未完成的戰爭。
陳默緩緩站起身,推開了柴房的門。
深夜的望北城,萬籟俱寂。他像一個鬼魅,悄無聲息地穿過小巷,來到了西邊的城墻下。
城墻上,幾個巡夜的士兵提著燈籠,有氣無力地來回走動,嘴里還抱怨著今晚的酒不夠烈。
陳默沒有理會他們。他靠在陰影里,伸出手,用指關節輕輕敲擊著墻體。
“……空心結構,土石分層,粘合用的是糯米漿混合黃土,強度堪憂……”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沿著墻體移動。
“……射擊口分布不均,存在三十七處防御死角。墻垛過矮,無法有效防護拋射物……”
“城門轉軸為鐵木混制,最大承壓不超過三千公斤。一旦遭遇復數單位的持續撞擊,會在十七分鐘內崩潰……”
他嘴里低聲念著一連串的數據,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為這座城市宣讀死亡判決書。
“喂!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一聲厲喝從城墻上傳來。
一隊巡邏兵發現了他,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統領,手按著腰間的佩刀,眼神警惕地盯著下面這個黑影。
陳默抬起頭,月光照亮了他年輕而毫無表情的臉。
張統領看見陳默,隨即皺起了眉頭:“那里來的瘋子?大半夜不睡覺,快滾!”
陳默只是仰著頭,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城墻上的士兵們轉生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