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盡一半，滴落的蠟油像凝固的血。

屋外的喧鬧漸漸遠去，賓客散場，仆從退下，整座府邸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唯有這間新房，仍被昏紅的光暈籠罩，仿佛與外界隔絕成了另一個世界。

蘇晚晚靠在床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繡金的鳳凰紋樣——這是庶女不該有的規(guī)制，可今日的婚服，卻處處僭越。鳳冠、霞帔、百子千孫被，無一不是正妻之儀。而更讓她心驚的是，這場婚事，原著里從不存在。

“你在想什么？”蕭沉淵坐在案前，慢條斯理地斟了一杯合巹酒，聲音低得像夜風拂過檐鈴。

“我在想，”她抬眸，目光如刃，“你究竟動了多少手腳。”

他輕笑，將兩杯酒用紅繩系好，遞到她面前：“不多。只是讓本該娶你的蕭景行，突發(fā)急癥，臥床三月。”

“你毒的他。”

“我救的他。”他糾正，眼底閃過一絲幽光，“若我不出手，他活不過今晚。七竅流血，死狀極慘——你說，是天譴，還是……系統(tǒng)的反噬？”

蘇晚晚心頭一震。

系統(tǒng)反噬？

她猛地盯住他：“你還知道什么？”

蕭沉淵不答，只是將酒杯遞近了些：“先喝完它。這是‘定魂酒’，能穩(wěn)住你因世界錯亂而動蕩的靈魂。否則，你很快就會開始遺忘——忘記自己是誰，忘記穿過的每一個世界，甚至……忘記我。”

她盯著那杯酒，遲遲未接。

“你不信我？”他低笑，“那你更該記得第三十七個世界。”

蘇晚晚呼吸一滯。

沒有第三十七個世界。

系統(tǒng)只派她執(zhí)行了三十六次任務。

“那是……你失敗后，系統(tǒng)試圖重啟的世界。”他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視著她，“你被抹去記憶，重新投放。可那一世，你還沒來得及睜開眼，我就撕開了時空裂隙，把你拽了出來。”

“不可能！”她猛地后退，“系統(tǒng)重啟時，所有失敗宿主都會被回收，意識清零！”

“可你不是普通宿主。”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微涼，“你是‘原初者’——第一個覺醒自我意識的穿書者。你的靈魂早已超越系統(tǒng)的掌控。他們怕你，所以想毀你。”

蘇晚晚怔住。

原初者？

她從未聽過這個稱呼。

可心底卻有一絲異樣的共鳴，像深埋的種子被雨水喚醒。

“那你呢？”她聲音發(fā)緊，“你又是誰？為什么能突破系統(tǒng)封鎖？為什么……一次次追我？”

蕭沉淵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

光幕浮現(xiàn)，畫面緩緩展開——

一片荒蕪的廢墟中，矗立著一座殘破的塔。塔頂懸浮著一枚破碎的晶核，散發(fā)著微弱的藍光。而在晶核旁，跪著一個身影，黑袍銀發(fā)，正是他。

【警告：穿書者蘇晚晚已進入第37號世界，情感波動異常，判定為失控風險，執(zhí)行清除程序。】

冰冷的系統(tǒng)音回蕩。

畫面中的蕭沉淵仰頭，嘶吼：“我不是數(shù)據(jù)！我不是反派！我是……愛她的人！”

他猛然撞向晶核，自毀程序啟動。

下一瞬，整個塔崩塌，藍光炸裂。

“那是系統(tǒng)的中樞。”他收回手，聲音沙啞，“我用自己的靈魂為引，炸毀了主控核心。可我也付出了代價——每穿越一次，我的存在就會被削弱一分。若不能在這一次，讓你真正回應我，我將徹底湮滅。”

蘇晚晚怔然。

她看著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眼底那簇幽藍火焰，竟在微微搖曳，像是風中殘燭。

“所以……你不是反派。”她輕聲說，“你是……逃出來的‘異常數(shù)據(jù)’？”

“我是愛你的人。”他糾正，一字一句，“不是程序，不是設定，不是工具。我是蕭沉淵，是你三十六世都未曾看見，卻始終守在你身后的影。”

屋內寂靜無聲。

良久，蘇晚晚緩緩伸手，接過那杯合巹酒。

“若這酒喝了，我就信你一次。”她凝視著他，“可若你騙我……”

“我死。”他接得干脆。

她笑了，眼底卻泛起一絲水光：“你可知道，我最恨被人操控？無論是系統(tǒng)，還是你。”

“我知道。”他舉杯，與她相碰，“所以我不會操控你。我只會……讓你心甘情愿地，愛上我。”

酒入喉，微甜，卻帶著一絲鐵銹般的腥氣。

蘇晚晚忽然踉蹌一步，眼前浮現(xiàn)無數(shù)碎片——

她看見自己在第一世，掀開病弱太子的被褥，發(fā)現(xiàn)他袖中藏的玉佩；她看見第三世，她在牢獄外駐足，聽見獄中傳來低啞的吟誦，滿墻都是她的名字；她看見第七世，她的機甲在星海中爆炸，一道陌生的戰(zhàn)艦殘骸護在她身前，通訊頻道里只剩一句：“別怕，我來了。”

記憶如潮水涌來，痛得她跪倒在地。

“這些……都是真的？”她顫抖著問。

“每一世，我都試圖靠近你。”他將她攬入懷中，聲音輕得像嘆息，“可系統(tǒng)一次次將我重置，讓我變成你劇本里的犧牲品。直到我學會藏起靈魂，直到我學會……逆寫規(guī)則。”

蘇晚晚抬頭，望著他。

這個男人，曾被她親手殺死三十六次。

可他，卻一次次重生，只為等她一次回眸。

“你說你要攻略我。”她忽然笑了，眼底燃起灼灼光芒，“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可能是在等你？”

蕭沉淵一怔。

“三年，三十六世，我早就厭倦了。”她緩緩站起，指尖撫過他的唇，“厭倦了演戲，厭倦了算計，厭倦了看著喜歡的人死在我面前，還要笑著說‘任務完成’。我只是……不敢停下。”

“所以這一次，”她貼近他，紅唇輕啟，“換我來追你。”

他眸光驟暗，心跳如雷。

就在此時——

“轟！”

窗外一道驚雷劈下，竟不是落在地上，而是直擊屋頂，炸出一道漆黑裂縫！

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裂縫中滲出，帶著機械般的低語：

【檢測到非法穿書者，編號：07-EX，執(zhí)行清除。】

【附帶目標：原初者S-01，同步清除。】

蘇晚晚瞳孔一縮：“系統(tǒng)……還沒死？”

“它只是蟄伏。”蕭沉淵將她護在身后，銀發(fā)狂舞，周身浮現(xiàn)出古老的符文，“它在等我們暴露破綻，等我們動情，等我們……依賴彼此。”

“那就讓它看。”蘇晚晚冷笑，從發(fā)間抽出一根金釵，鋒利如刃，“這一世，我不再是它的棋子。”

蕭沉淵側眸看她，眼中燃起熾烈的火：“那你愿與我并肩？”

“不止并肩。”她勾唇，眸光如刀，“我要它……灰飛煙滅。”

兩人相視一笑，剎那間，屋內紅燭驟然轉藍。

符文升騰，氣浪翻涌。

而在那漆黑的裂縫之后，一雙無機質的金色眼瞳緩緩睜開，冰冷地注視著這對“叛逃者”。

【警告：情感污染等級突破閾值，啟動終極協(xié)議——‘湮滅之始’。】

風起云涌，命運的齒輪，終于開始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