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散盡，沈云舒的意識重新回到那間冰冷的破屋。窗外，天色已近黃昏，殘陽給簡陋的小院鍍上一層絕望的金邊。王老爺兇惡的臉和十兩銀子的重債，壓得人喘不過氣。

但此刻，沈云舒的心跳如鼓點般激烈，卻不再僅僅是恐懼。

手腕胎記殘留的溫熱感，和腦海中那片貧瘠灰霧中汩汩清泉的景象，清晰得令人心顫。是夢？還是絕境中的神明恩賜？

小石頭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姐…娘讓我問問你，想吃點啥不？鍋里…鍋里還有點糊糊……”小家伙瘦得只剩一雙大眼睛，里面盛滿了擔憂。

沈云舒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不管那空間是幻覺還是什么，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她得活下去，帶著這可憐的一家人活下去！

打發走小石頭，沈云舒迫不及待地將精神再次集中在手腕的胎記上。果然，那股熟悉的溫熱再次涌現，意念微動，眼前景象瞬間轉換。

再次置身于那灰蒙蒙的空間。腳下的土地依舊龜裂貧瘠，唯有那口臉盆大小、清亮見底的泉眼，是這片死寂天地中唯一的生機。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指，觸碰到冰涼的泉水。一股難以形容的舒爽感順著指尖蔓延，連日來的疲憊和胸腔的煩悶竟真的緩解了不少。

“泉水……能改善體質？”

一個念頭閃過。她立刻用隨身帶來的破碗舀起小半碗水，謹慎地嘗了一小口。甘冽清甜，入喉溫潤，帶著一絲奇異的回甘。更重要的是，喝下后，她竟清晰地感覺到虛弱的身體里注入了一絲活力，喉嚨的癢意也平復許多。

“有效！”

狂喜瞬間攫住了她。如果這泉水真能改善體質，至少母親林氏的咳疾能緩解！這是救命的第一步！

但這泉水能外帶嗎？她嘗試著集中精神，想著將碗“帶出去”。意念閃過，再睜眼，人已回到小屋，而那半碗清冽的泉水，赫然就在手中的破碗里！

空間，是真的！靈泉，也能帶出！

有了它，至少家人的健康有了初步保障。但七兩銀子……沈云舒的目光掃過窗欞外那塊巴掌大的菜地，里面稀稀拉拉幾棵蔫黃的青菜，根本不夠塞牙縫。光靠賣體力或做點普通女紅，十天賺七兩銀子，簡直是天方夜譚。她需要一個能快速變現的，而且別人無法輕易模仿的法子。

視線落在剛帶出的那半碗泉水上。

水……能做的，不只是喝。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廣告策劃的腦海里成型：做吃的！

利用空間泉水的時間流速差（她觀察到空間內外時間流逝似乎不同）和泉水提升品質的效果，種出市面上沒有或品質遠超常物的東西，做成方便售賣的小吃！

眼下，有什么是能快速收獲的？她回憶著現代常見的街頭小吃。

目光再次定格在那幾棵蔫黃的青菜上，旁邊還零散長著幾根細弱的嫩黃瓜藤。黃瓜！生長周期短，易于生食涼拌！家里恰好還有一點粗鹽和從后山采的野蒜苗。

就是它了！

沈云舒立刻行動。她哄著小石頭幫忙照看母親，自己則拿上僅存的幾枚銅錢，跑到村里有菜園子的錢嬸家。

“錢嬸，您家園子里的黃瓜嫩苗，能賣我幾棵嗎？”沈云舒盡量擠出笑容，心里卻在滴血，這幾乎是家里最后的錢了。

錢嬸看她可憐，又聽說是給生病的林氏找點開胃的東西，心一軟，挑了幾棵最壯的苗和一把野蒜苗給她，只收了一個銅板。

帶著珍貴的幼苗和蒜苗，沈云舒一頭扎進空間。

她在泉眼附近找了塊稍顯“肥沃”的土地，小心翼翼地將黃瓜苗種下，又從外面提水（普通溪水）混合著少量靈泉進行澆灌。做完這一切，她退出去，掐著時間。

大約只過了外界一炷香的功夫，她再次進入空間。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那幾棵黃瓜苗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條、爬藤，綠葉舒展，甚至開出了嫩黃的小花！藤蔓上，幾根頂花帶刺的翠綠嫩黃瓜，已經悄然成形！

“這生長速度……太不可思議了！”沈云舒驚喜地撫摸著飽滿冰涼的黃瓜?？臻g的時間流速差和靈泉的效果，遠超她的想象！泉水澆灌后的黃瓜，青翠欲滴，散發著一股極其清新、誘人的自然清香，光是看著就讓人口舌生津。

她趕緊摘下幾根最嫩的，退出空間，按照記憶中的做法開始嘗試。

將黃瓜洗凈拍碎，加入切碎的野蒜苗，再用珍貴的粗鹽和僅剩的一點點農家醋涼拌。最關鍵的一步，她加入了幾滴靈泉！

泉水融入的瞬間，一股更加濃郁、更加清新的氣息彌漫開來。沈云舒嘗了一小塊——清爽！脆嫩！野蒜的辛香和靈泉特有的回甘完美融合，將那點粗鹽和酸醋的簡陋襯托得恰到好處，形成一種簡單卻足以打動人心的原始美味！

“成了！”她欣喜若狂，這味道，放在這調味品匱乏的古代，絕對是獨一份！

“小石頭！小雨！快來嘗嘗！”沈云舒將一小碟拌黃瓜端給弟妹。

兩個小家伙從沒聞過這么清爽的食物香氣，怯生生地拿起一小塊放進嘴里。

“哇！好吃！”小石頭眼睛瞬間亮了。

“姐……甜！”小雨更是開心地拍起手來。

林氏聞著味道，也掙扎著坐起來，沈云舒忙遞上一小塊。清爽的黃瓜入口，脆嫩多汁，帶著一絲奇異的回甘，竟讓她壓抑的咳意都舒緩了些，蠟黃的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驚異和暖色。

沈云舒看著家人驚喜的模樣，心中充滿力量。明天就是鎮上集市日！

她立刻動手，將空間里能采摘的所有嫩黃瓜都摘了下來，用靈泉水小心清洗、拍好，拌上野蒜苗和鹽醋，足足裝了小半盆。她小心地省著珍貴的靈泉，只在最后的幾碟里各滴入一小滴。

翌日，天剛蒙蒙亮。沈云舒換上最整潔卻依舊打滿補丁的舊衣，捧著一盆蓋著干凈白布的拌黃瓜，帶著一點忐忑，一點希望，走向通往清泉鎮的土路。

她沒有攤位費，只能在集市外圍找了一棵人流量尚可的老槐樹下。她學著記憶中見過的吆喝，聲音不大卻清晰：

“賣…賣涼拌黃瓜嘞！清爽可口，開胃解暑！三文錢一碟！可以先嘗嘗！”

初時，趕集的村民行色匆匆，少有人駐足。一個衣著略好的胖婦人挎著籃子經過，好奇地瞥了一眼。就是現在！

沈云舒趕緊揭開盆上白布的一角，那混合著黃瓜清甜和野蒜辛香的味道頓時飄散出來。她用小竹片挑起一小塊，遞了過去：“嬸子，清爽的黃瓜，您先嘗一口？不好吃不要錢！”

胖婦人被那獨特的香氣和沈云舒明亮懇切的眼神打動，猶豫了一下，接過去放進嘴里。

清脆的口感、清爽的滋味混合著野蒜的微辣在口中炸開，最后那一點奇異的回甘更是點睛之筆。

“哎喲！這味兒……”胖婦人眼睛一亮，“還真是清爽！怎么做的？跟我家拌的不大一樣?。俊?

沈云舒心中一喜：“家里窮，就加點兒鹽醋蒜，許是黃瓜新鮮？”她含糊其辭，只忙著用小碗給她盛了一碟。

“三文錢是吧？給你！”胖婦人痛快地付了錢，端著碟子邊走邊吃，“嗯，真不錯，回頭讓我家那口子也嘗嘗！”

“第一位客人！”

沈云舒攥著還帶著婦人溫熱體溫的三枚銅錢，感受著那份小小的重量，心臟激動得怦怦直跳。有了第一個榜樣，加上那獨特清爽的香氣持續飄散，陸續有好奇的村民圍了過來。

“真能嘗嘗？”

“給我也來一小口？”

“嘿，味道確實不一樣，清爽！給我來一碟！”

生意在嘗試后的小范圍爆發中逐漸打開。三文、三文……銅錢叮叮當當地落入她帶來裝錢的破布袋里。

就在她忙得額頭沁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嘖嘖，我當是誰這么會鼓搗呢？原來是沈秀才家的丫頭啊？你不是都快被賣去抵債了嗎？還有閑心在這兒賣黃瓜？王老爺的錢湊夠了？”

沈云舒動作一頓，抬起頭。

說話的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婆娘孫二家的，她旁邊還站著幾個看熱鬧的村婦，眼神里帶著幸災樂禍和隱隱的不屑。王老爺昨天逼債的事，顯然已在村里傳開了。

孫二家那帶著惡意的目光掃過沈云舒面前裝著銅錢的布袋，又瞥了一眼她那半盆涼拌黃瓜，聲音拔高了幾分：“喲，還賣三文一碟？誰家沒有二畝菜地？這破黃瓜能值這么多錢？怕不是快不行了，隨便找點破爛貨糊弄鄉親們呢吧？”

人群的議論聲瞬間安靜了下來。剛剛嘗過味道準備付錢的人，也有些猶豫地縮回了手。一道道質疑、審視、甚至是看好戲的目光，如同針尖般扎在沈云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