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整,林小雨站在酒店華麗的宴會廳門外,手心冰涼,沁出細密的冷汗。
Lisa幫她做了造型,挽起了頭發,化了淡妝,甚至借給她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釘。鏡子里那個穿著香檳色長裙的女孩陌生得讓她心驚。裙子很合身,襯得她皮膚白皙,身形窈窕,但那雙習慣了平視甚至仰視的眼睛里,卻盛滿了無法掩飾的惶恐與局促。
顧宸的車準時到達。他下車,看到她時,目光明顯停頓了幾秒。夜色下,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氣場強大得令人窒息。他向她伸出手臂,動作自然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挽著。”他聲音低沉。
林小雨僵硬地伸出手,輕輕挽住他的臂彎。隔著昂貴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堅實和溫度。這個親密的姿勢讓她渾身不自在,心跳如擂鼓。
走進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仿佛踏入另一個世界。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奪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奢華香檳和高級香水的氣息。他們的出現,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好奇的、審視的、驚訝的、不屑的...各種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林小雨身上,幾乎要將她看穿。她能清晰地聽到周圍壓抑的議論聲。
“那是顧宸?他身邊的女伴是誰?沒見過。”
“長得還行,但哪家的千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打扮...氣質不像咱們圈子的吧?顧宸從哪兒找來的?”
“聽說最近總跟著他的那個...助理?還真是啊...”
那些竊竊私語像細密的針,扎得她體無完膚。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顧宸的手臂牢牢夾住。他面不改色,甚至微微側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跟著我就好。”
他的聲音有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讓她紛亂的心跳稍稍平復了一些。他帶著她,從容地與上前打招呼的賓客寒暄,介紹她時,只簡單地說:“這位是林小姐。”并不多言,卻也未顯絲毫輕慢。
即便如此,林小雨依然感覺自己像個誤入天鵝湖的丑小鴨,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學著別人的樣子拿起酒杯,卻差點拿錯方向。
顧宸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無措,在一次與某集團董事長的簡短交談后,他順勢將她帶到相對安靜的餐點區。“吃點東西。”他遞給她一小碟精致的甜點。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阿宸。”
林小雨抬頭,只見一位穿著深紫色旗袍、佩戴翡翠首飾、氣質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士走了過來。她保養得極好,眉眼間與顧宸有幾分相似,但目光更加銳利深沉,帶著久居上位的審視感。
顧宸身形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語氣變得略微正式:“母親。”
林小雨的心猛地一沉。顧宸的母親,宸耀集團的董事之一,真正手握實權的人物——沈靜儀。
沈靜儀的目光淡淡掃過林小雨,像評估一件物品,然后看向顧宸,笑容得體:“這位小姐是?也不給媽媽介紹一下。”
“林小雨,我的...助理。”顧宸的回答滴水不漏。
“助理?”沈靜儀的眉梢微挑,笑容不變,眼底卻沒有任何溫度,“真是位漂亮的助理。難怪最近集團里有些風言風語,說我們顧總體貼員工,連家宴都帶在身邊。”
她的話輕柔,卻字字帶刺,明褒暗貶。林小雨的臉頰瞬間燒起來,尷尬得無地自容。
“母親說笑了。”顧宸的聲音冷了幾分,“林助理能力出眾,幫我處理不少雜事,今天人手不足,帶她來幫忙而已。”
“是嗎?”沈靜儀不置可否,目光再次轉向林小雨,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她竭力隱藏的卑微和不安,“林小姐看著很年輕,不知府上是?”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直刺林小雨最脆弱的要害。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府上”?那個破舊的、擠滿了藥瓶的出租屋嗎?
“她是我的人。”顧宸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將林小雨擋在身后半側,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維護,“母親不必費心打聽。”
沈靜儀臉上的笑容終于淡了下去。她深深看了顧宸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有驚訝,有不悅,更有一種冰冷的警告。“你的人?阿宸,記住你的身份。也記住...”她意有所指地頓了頓,“你和蘇家丫頭的婚約,兩家老爺子可是早就默許了的。這種場合,帶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像什么樣子?”
婚約?蘇家丫頭?
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林小雨耳邊炸開。她猛地抬頭看向顧宸,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他...早有婚約了?
顧宸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下頜線繃緊:“那是你們一廂情愿!我從未同意過!”
“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問題!”沈靜儀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儀態,但壓迫感驟增,“顧家和蘇家的聯姻,關乎的是兩個集團的未來!由不得你任性!玩玩可以,但別失了分寸,讓人看了笑話!”
她說完,最后冷冷地瞥了臉色慘白的林小雨一眼,轉身優雅地融入人群,仿佛剛才那場尖銳的交鋒從未發生。
周圍的音樂和談笑聲仿佛隔了一層膜,變得模糊不清。林小雨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冰冷,血液都快要凝固。
玩玩...別失了分寸...看了笑話...
原來在所有人眼里,包括他母親的眼里,她不過是他公子哥兒生涯中一段“失了分寸”的消遣,一個“不三不四”的笑話。
那一點點因為他近日的維護而滋生出的、不該有的妄念,被徹底擊得粉碎。恥辱和一種尖銳的疼痛席卷了她。
“我...”她聲音顫抖,幾乎無法組織語言,“我去下洗手間...”
她不敢看顧宸的表情,掙脫開他的手臂,提著過長的裙擺,幾乎是踉蹌著逃離了那個讓她窒息的宴會廳。
躲在洗手間冰冷的隔間里,她靠在門上,大口地喘著氣,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不是因為沈靜儀的羞辱,而是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婚約”。
她早該知道的。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所有的靠近,所有的微妙變化,在冰冷的現實面前,都是如此可笑和一廂情愿。
她用力擦掉眼淚,看著鏡子里那個穿著華服卻滿臉淚痕、狼狽不堪的自己。這一切,該結束了。她不能再沉溺于這虛假的溫暖,不能再動搖自己的決心。
整理好情緒,她補了補妝,確定看不出異樣后,才推開隔間的門。
門外,沈靜儀竟然站在那里,似乎正在洗手,又似乎...專程在等她。
水龍頭流著水,她慢條斯理地擦著手,透過鏡子看著林小雨,眼神冰冷而銳利,再無半分宴會上的雍容假面。
“林小姐,”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致命的威脅,“開個價吧。”
林小雨渾身一僵,停住了腳步。
“離開我兒子。”沈靜儀轉過身,直視著她,像在看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我見得多了。無非是求財。要多少,直接說。拿了錢,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冰冷的絕望和一種被踐踏的憤怒涌上林小雨的心頭。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然而,沈靜儀的下一句話,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她最深的秘密。
“否則,”沈靜儀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每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寒意,“我不介意讓人好好查查你弟弟那家‘特殊’的病歷,還有你處心積慮接近我兒子的...真正目的。你說呢,林小姐?”
林小雨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徹底凍結了。
她...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