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生歧路
- 蝕鈴
- 毛子貓
- 1343字
- 2025-08-26 03:23:00
冰冷。
無盡的冰冷,比硯洲最深的雪還要徹骨。
意識如同沉在寒潭底部的微塵,一點(diǎn)點(diǎn)凝聚。不是溫暖,不是光明,只有一種被無限稀釋、無邊無際的“虛無”。任歡宜“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流動的、渾濁的灰黃光流,如同污濁不堪的地下河。無數(shù)類似的光點(diǎn)、影影綽綽半透明的人形在其中隨波逐流,沉默,麻木。
她呢?
她的璟哲呢?
爹娘該哭成什么樣子了?
巨大的驚慌和思念如同炸開的烈火,瞬間將那層混沌的麻木燒穿了!
“璟哲!爹!娘!”她拼命地想呼喊,卻感覺不到自己的喉嚨在何處,聲音仿佛直接在她的意識核心炸開,震動卻傳不到外界分毫!她奮力掙扎,想擺脫這粘稠冰冷的光流束縛,像溺水者想抓住稻草。
這股劇烈的意念波動立刻引來了規(guī)則層面的反應(yīng)。
灰黃的光流前方出現(xiàn)一個漩渦般的“門”。無形的力量,強(qiáng)大得不容抗拒,瞬間鎖定了她這小小的、剛剛凝聚的意識團(tuán),猛地將她從“忘川”流中吸了過去!
光影一閃,天旋地轉(zhuǎn)。
意識重重落下。觸感是冰冷的硬石。
任歡宜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了模糊的形體,淡得幾乎透明,呈現(xiàn)一種死寂的青白色。她茫然四顧。這里像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古代衙門口堂,只是彌漫著鉛灰色死氣。高聳得望不到頂?shù)鸟讽斚拢瑧腋≈鵁o數(shù)緩慢旋轉(zhuǎn)的、由慘綠符文構(gòu)成的巨大輪盤,無聲無息。
面前是一張極長的、材質(zhì)非木非石的漆黑案牘。案牘后,端坐著一位身穿玄青色古式官袍的存在。面目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如同兩塊千年不化的寒冰,毫無情感地凝視著她。兩側(cè)侍立著四名形體凝實(shí)些的差役,穿著皂黑色制服,面無表情,臉色灰敗如同墓石,手中握著一種似鐵非鐵、纏繞著黯淡黑氣的長戟——那是陰氣凝固的拘魂索。
“姓名,壽數(shù),籍貫,死因。”高座上的存在聲音平板空洞,如同兩塊石頭摩擦。
巨大的威壓讓任歡宜的魂體劇烈顫抖。她強(qiáng)迫自己抬起頭,用盡力氣:“任歡宜!硯洲任家!二十二歲!為護(hù)……”她停頓了一下,想起周璟哲的特殊工作,改口道:“……為護(hù)親人周全,死于匪亂!”“親人?”判官發(fā)出一聲極輕的、意義不明的冷哼,面前的案牘上,一塊平滑如鏡的黑色玉板浮現(xiàn)影像——正是后院梅樹下的那一幕:她推周璟哲,中彈倒下,他絕望痛哭。
“親人…好一個‘親人’。”判官冰冷的指尖在玉板上一點(diǎn),“執(zhí)念熾盛,情根深種,違逆命數(shù),強(qiáng)行介入因果大網(wǎng),致本可延之陽壽頃刻斷送。且抗拒忘川歸流,意識凝聚強(qiáng)烈,擾亂陰陽序廳安寧。”他抬眼,寒冰似的目光似乎要將任歡宜徹底洞穿,“依地府《黃泉律》:未償因果,情執(zhí)迷心,不類常魂,難入往生堂正途。當(dāng)置‘安魂室’,滌蕩癡心,待執(zhí)念消弭,方可議轉(zhuǎn)生事。”
話音落,一塊小巧的、燃燒著幽藍(lán)色火焰的玉牌憑空出現(xiàn)在任歡宜的魂體上,如同一個烙印。上面清晰地浮現(xiàn)三個篆字,仿佛由凝固的怨氣和執(zhí)念所化:
鬼女:柒號-情執(zhí)過重。
牌子一上身,一股更沉重的、無形的枷鎖感立刻裹緊了任歡宜,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絕望感如潮水般涌上。她甚至來不及再次呼喊周璟哲的名字,判官手中驚堂木(一塊雕著猙獰鬼頭的漆黑令牌)在案牘上重重一拍!
“帶下去!”聲音冷漠如裁決。
冰冷的拘魂索無聲纏上她的手臂(毫無感覺,但那束縛是直接作用在意識本源上)。兩個面無表情的陰差如同兩尊會移動的石像,押著她,穿過光怪陸離的混亂回廊,走向更深、更寂靜的黑暗之地。
這里,再無陽間風(fēng)雪梅香,只有永恒的冰冷規(guī)則,和一個屈辱的編號:“鬼女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