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苦役期滿的最后一日,林云逍將最后一筐處理干凈的廢丹渣傾入深澗,看著那灰黑色的碎末被黑暗吞噬,心中竟生出幾分奇異的悵然。
這污穢之地,于他而言,已是一處隱秘的福地。憑借凈邪劍吞噬丹渣反哺的精純能量,他的修為已悄然突破至練氣三層,且根基打得無比牢固,靈力精純凝練程度,遠非同階弟子可比。“匿雷術”也日漸純熟,雖不能完全瞞過高階修士的刻意探查,但尋常情況下已能很好地隱藏自身和凈邪劍的氣息。
他去丹堂執事處消了處罰記錄。那執事只是例行公事地查驗一番,并未多言,仿佛早已忘記這個因“失職”而被罰至此地的少年。
走出百草谷,重見天日,林云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覺恍如隔世。
他沒有立刻回住處,而是轉道去了任務堂。苦役期間毫無收入,他迫切需要賺取貢獻點,無論是為了兌換修煉資源,還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入雷音洞。
任務堂人聲鼎沸,比丹堂熱鬧得多。巨大的玉璧上任務信息滾動不休,從采集草藥、獵殺低階妖獸,到護送商隊、探尋礦脈,種類繁多,貢獻點獎勵也各不相同。
林云逍仔細瀏覽,目光很快被一條任務吸引:
“采集雷云澗‘電光蕈’二十朵。此蕈生于雷擊木根部,伴有低階雷系妖獸‘電光蝠’守護。建議練氣三層以上弟子組隊前往。獎勵:貢獻點三十點。”
雷云澗是云淵山脈外圍一處險地,常年有雷電降落,雷靈之氣濃郁,但也危險重重。電光蝠雖只是低階妖獸,但成群出動,頗為麻煩。三十點貢獻不算少,但要求采集二十朵,且需深入雷云澗,對單人而言難度不小。
林云逍沉吟片刻。他剛突破練氣三層,正需實戰磨練,雷云澗的環境也適合他發揮。電光蝠的威脅,他自忖憑借凝雷指和遠超同階的精純靈力,應當足以應付。
“這項任務,我接了。”他上前對值守弟子道。
值守弟子看了他一眼,確認修為后,提醒道:“此任務建議組隊。你確定獨自接取?”
“確定。”林云逍點頭。
值守弟子不再多言,登記后將任務信息刻入他的身份玉牌。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位師弟,可是要獨自去雷云澗采集電光蕈?”
林云逍轉頭,見是一位身著內門弟子服飾的青年,面容儒雅,氣質溫和,正微笑著看他。他記得此人,似乎是傳功堂的一位師兄,偶爾會代長老講授基礎課程,名叫秦銘。
“秦師兄。”林云逍拱手行禮,“正是。”
秦銘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似乎察覺到他靈力異常精純,笑道:“雷云澗不算太平,電光蝠雖不強,但數目多了也棘手。我正巧要去澗中采取一道‘癸水陰雷’修煉術法,不如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林云逍微微一愣。內門弟子主動邀請一個外門弟子同行,這可不多見。他心中警惕,但觀對方面容誠懇,氣息中正平和,不似孫皓那般虛偽,且“癸水陰雷”確是雷云澗深處才可能誕生的特殊雷霆,與對方所言吻合。
略一思索,他便點頭答應:“如此,便有勞秦師兄了。”有多一位經驗豐富的內門弟子同行,確實安全許多。
兩人當即出發,御劍離開玄雷宮范圍,向云淵山脈深處的雷云澗飛去。
路上,秦銘談吐風趣,見識廣博,不時為林云逍講解沿途地貌、常見妖獸習性,以及一些低階術法的運用技巧,令林云逍受益匪淺,心中警惕也漸漸放松。
“林師弟似乎入門不久?修為卻頗為扎實,尤其靈力精純,不像尋常外門弟子。”秦銘狀似無意地問道。
林云逍心中微緊,面上不動聲色:“師兄過獎了。只是僥幸有些際遇,不敢懈怠。”
秦銘笑了笑,不再多問,轉而道:“修煉之道,一張一弛。師弟莫要只知苦修,有時外出歷練,見識天地廣闊,反而對突破瓶頸更有益處。”
談話間,雷云澗已映入眼簾。那是一片巨大的峽谷,上空烏云密布,電蛇亂舞,轟隆隆的雷鳴聲不絕于耳。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雷靈之氣,讓林云逍感到十分舒適。
兩人按下劍光,落在澗口。
“電光蕈多生于澗口至中段的雷擊木林。癸水陰雷則需深入澗底寒潭。”秦銘道,“我們先行事,若遇麻煩,以嘯聲為號。”
“好。”林云逍點頭。
兩人就此分開。林云逍深吸一口充滿雷靈之氣的空氣,運轉“匿雷術”將自身氣息完美融入環境,悄無聲息地潛入雷擊木林。
林中焦木林立,許多樹木被雷電劈得漆黑,卻依舊頑強地煥發生機,在焦黑的樹干上長出新的枝椏,樹根處便生有著一種閃爍著微弱電光的白色菌菇,正是電光蕈。
但幾乎每一株電光蕈附近,都倒掛著幾只拳頭大小、通體幽藍、翅膀上有著雷電紋路的蝙蝠——電光蝠。
林云逍屏息凝神,仔細觀察。他并不想與這些妖獸過多糾纏,目標是采集蕈菇。
他看準一株位于邊緣的電光蕈,附近只守著兩只電光蝠。指尖微抬,一道凝練的湛藍色電光無聲射出,精準地擊中其中一只電光蝠。那蝙蝠吱呀一聲,渾身抽搐著跌落在地。
另一只電光蝠受驚,剛欲發出尖嘯召喚同伴,第二道凝雷指已至,將其同樣擊暈。
林云逍迅速上前,小心采下那朵電光蕈,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玉盒中。整個過程干凈利落,幾乎沒發出什么聲響。
他就這樣借助“匿雷術”和精準的凝雷指,如同幽靈般在林中穿梭,避開大群電光蝠,專找落單的下手,很快便采集了十幾朵。
就在他接近一株生長在巨大焦木根部的碩大電光蕈時,異變陡生!
那焦木之后,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直撲他面門!速度極快,帶起一股腥風!
并非電光蝠!而是一條通體黝黑、頭生獨角的怪蛇!其獨角上電光閃爍,竟是一條罕見的“雷角蝰”!
這妖獸潛伏已久,時機抓得極準,正是林云逍剛采下蕈菇、心神稍有松懈的剎那!
林云逍猝不及防,倉促間只來得及側身避讓,同時一道凝雷指射出!
噗!
凝雷指打在雷角蝰的鱗片上,竟只留下一點焦痕,未能將其擊退!反而激怒了此獠,蛇口大張,一股帶著腥臭味的黑色雷球噴吐而出!
這黑色雷霆陰毒無比,遠非電光蝠的雷電可比!
林云逍臉色一變,正欲全力運轉靈力硬抗,一道清冽的水光后發先至,如同一道柔韌的水幕,擋在他身前!
嗤啦!
黑色雷球撞在水幕上,爆散開來,電光與水汽交織湮滅。
與此同時,一道凌厲的藍色劍罡從天而降,精準無比地斬在雷角蝰的七寸之處!
“嘶呀!”雷角蝰發出一聲凄厲慘叫,身軀斷成兩截,在地上扭曲幾下便不動了。
秦銘的身影飄然落下,劍已歸鞘。他看向林云逍,關切道:“林師弟,沒事吧?這雷角蝰頗為狡猾,擅長潛伏偷襲,是我疏忽了,方才察覺到它的氣息。”
林云逍心有余悸,連忙道謝:“多謝秦師兄出手相助!我沒事。”
方才那一道水幕雷光,精妙凌厲,絕非普通內門弟子所能施展。這位秦師兄,實力深藏不露。
秦銘看了看他采集的玉盒,笑道:“收獲不錯。這雷角蝰的獨角和內膽也是不錯的材料,師弟一并收了吧。”
林云逍搖頭:“此獠是師兄所殺,理當歸師兄。”
“你我同行,何必計較這些。”秦銘不在意地擺擺手,“我所需癸水陰雷已取得,師弟可還需繼續采集?”
林云逍數了數玉盒中的電光蕈,已有十八朵,還差兩朵。他正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和呼喝聲!
兩人對視一眼,皆警惕起來。
很快,三道劍光狼狽不堪地從澗底方向飛竄而來,正是孫皓、趙虎以及另一名跟班弟子!三人衣袍破損,身上帶著焦痕,似乎剛剛經歷一場惡戰。
他們身后,烏云翻滾,雷聲大作,隱約可見一條由雷霆組成的巨大蟒蛇虛影在云中翻騰,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是雷靈!他們驚動了澗底的雷靈!”秦銘臉色微變。
孫皓三人也看到了林云逍和秦銘,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急忙向他們飛來,口中疾呼:“秦師兄!救命!那孽畜追來了!”
秦銘眉頭微皺,但同門遇險,不能不管。他上前一步,手捏法訣,一道巨大的水藍色靈盾瞬間展開,擋在眾人前方。
“轟隆!”
一道粗大的銀色雷霆狠狠劈在靈盾之上,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靈盾劇烈震顫,卻穩穩地擋下了這一擊!
云中雷靈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似乎意識到下方之人不好惹,翻滾一陣,竟緩緩縮回了澗底深處。
危機解除。
孫皓三人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滿臉后怕。
趙虎喘勻了氣,抬頭看到林云逍,又看到他身旁玉盒中那十幾朵電光蕈,眼中頓時閃過嫉妒與怨恨,竟脫口而出:“好你個林云逍!定是你在此地搞出什么動靜,驚擾了雷靈,才害得我們差點喪命!”
林云逍臉色一沉。
孫皓立刻假意呵斥:“趙虎,休要胡言!”但他看向林云逍的眼神,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和遷怒。
秦銘收回靈盾,轉過身,面色平靜地看著趙虎:“趙師弟,我與林師弟一直在此處采集電光蕈,方才雷靈是從澗底被驚動。爾等深入澗底,所為何事?”
孫皓臉色微變,連忙道:“秦師兄恕罪,趙虎他是驚嚇過度,胡言亂語。我們只是誤入澗底,絕無他意。”他顯然不愿透露真實目的。
秦銘目光淡淡掃過三人,不再追問,只是道:“既無事,便盡快離開吧。雷靈雖退,此地仍不安穩。”
“是,是,多謝秦師兄出手相救!”孫皓連忙拱手,帶著趙虎二人匆匆御劍離去,臨走前,趙虎還狠狠瞪了林云逍一眼。
林云逍心中冷笑,這三人自己惹禍,反倒想栽贓于他。
“師弟莫要將此事放在心上。”秦銘轉向林云逍,溫和道,“還差兩朵?”
林云逍點頭。
“我幫你尋。”秦銘神識一掃,很快指出兩個方向。有他相助,林云逍很快便湊齊了二十朵電光蕈。
返回宗門交接任務,領取了三十點貢獻。林云逍向秦銘鄭重道謝:“今日多謝秦師兄相助。”
秦銘微微一笑:“同門之間,理應如此。師弟根基深厚,心性沉穩,將來必非池中之物。日后若在修行上有何疑難,可來傳功堂尋我。”
望著秦銘離去的身影,林云逍心中感慨。宗門之內,雖有孫皓這般小人,卻也有秦師兄這般正直友善之人。
他握緊身份玉牌,感受著其中三十點貢獻的微光。
這是一個開始。他終于憑借自己的能力,賺取了修行的資糧。
然而,孫皓等人離去時那怨毒的眼神,卻讓他隱隱感到,麻煩,或許并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