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句沒頭沒腦、帶著明顯顫抖的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死水,讓原本充滿惡意和戲謔的石室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趙三伸過來要抓他衣領的手頓在了半空,三角眼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濃的譏諷所取代。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也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沒明白這個一貫懦弱等死的廢物在說什么胡話。
“大機緣?”趙三嗤笑一聲,手指幾乎要戳到林凡的鼻子,“林凡,你是被打傻了還是餓瘋了?就你這衰樣,還能知道什么大機緣?怎么,后山有仙女等著給你送飯吃啊?”
嘲諷的話語和身后跟班的哄笑聲再次響起。
林凡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知道這話聽起來有多荒唐,但他沒有退路了。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一線生機!他必須讓他們相信,至少是產生一絲好奇!
他強行壓下喉嚨里的干澀和恐懼,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更神秘些,甚至故意咳嗽了兩聲,顯得更加虛弱卻又帶著點故弄玄虛:
“是…是真的!趙三哥,我前幾天被打昏在后山,迷迷糊糊間聽到兩個外門師兄偷偷議論……”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聽去,“就在黑風澗那邊……提到了‘靈草’、‘成熟’、‘就在這幾日’……還說千萬不能聲張……”
“靈草”兩個字像是有某種魔力,瞬間讓趙三臉上的譏諷收斂了些許。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也停止了哄笑,眼神里多了幾分將信將疑。
修真世界,但凡與“靈”字沾邊的東西,對這些底層雜役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只是一株最低級的靈草,其價值也遠非他們平日接觸的凡物可比,若是上交給管事,或許就能換來離開雜役區的機會,甚至得到賞識!
趙三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林凡,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外門師兄?他們說的話能讓你聽見?林凡,你編謊話也編得像樣點!”
“我當時……當時昏死在一塊大石頭后面,他們沒發現我……”林凡早就想好了說辭,臉上擠出心有余悸和后怕的表情,“聽得斷斷續續,但絕對沒錯!不然……不然我怎么會知道黑風澗那種地方?”
這話倒是有點說服力。黑風澗對雜役弟子來說確實算是比較偏遠和危險的區域,尋常雜役不會無故跑去那里。林凡能準確說出地名,增加了話語的可信度。
趙三摸著下巴,眼神閃爍不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呢?萬一這廢物真的走了狗屎運,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呢?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趙三語氣緩和了些,但依舊充滿懷疑和威脅,“那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你小子會那么好心想告訴我們?”他逼近一步,氣勢壓人,“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凡感受到壓力,知道關鍵時刻來了。他臉上露出極其掙扎和不甘的表情,最終化作認命般的絕望和一絲討好:“趙三哥明鑒……小弟……小弟哪敢有什么主意?只是……只是我現在這身子骨,別說去黑風澗,就是走到后山都難……”
他適時地咳嗽起來,顯得更加虛弱不堪:“那地方據說有危險,有機緣也沒命拿啊……我就想著,把這消息告訴趙三哥您,您幾位身手好,肯定能得手……只求……只求三位哥哥得了好處,能看在小弟報信的份上,幫我在王師兄面前美言幾句,寬限我幾日……讓我能喘口氣,養養傷……”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突出了對方的強大和自己的無能,并將動機歸結為“求饒”和“換取喘息之機”,聽起來合情合理。對于一個瀕死想要求生的人來說,用虛無縹緲的機緣換取實實在在的生存時間,是說得通的。
趙三盯著他看了足足十幾秒,似乎在判斷這番話的真偽和其中的邏輯。另外兩個跟班也湊近了些,低聲道:“三哥,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黑風澗那邊,好像確實偶爾能挖到點低品級的靈藥……”
貪婪漸漸壓過了懷疑。
趙三最終冷哼一聲:“算你小子識相!要是敢騙我們……”他捏了捏拳頭,骨節咔咔作響,“后果你是知道的!”
“不敢不敢!絕對不敢!”林凡連忙做出驚恐萬分的樣子,連連擺手。
“那靈草具體在黑風澗什么地方?長什么樣?什么時候成熟?”趙三逼問細節。
林凡心里一緊,他只知道大概地點和時間,具體樣子和精確位置系統可沒提供。他只能硬著頭皮,根據之前系統信息和自己有限的想象含糊道:“當時……當時聽得不清楚,好像是在西邊的斷崖附近……樣子沒聽清,就說快成熟了,光芒微閃……時間……好像就是這兩天?對,就這兩天!”
他說得模棱兩可,反而更符合“偷聽來得不完整信息”的特征。
趙三皺了皺眉,似乎對信息的模糊有些不滿意,但也沒再深究。畢竟如果是機密,對方怎么可能討論得那么詳細。
“行了,知道了。”趙三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看在你還有點用的份上,今天算你走運。哥幾個先去黑風澗那邊探探路。”
他對著兩個跟班使了個眼色:“看著他,別讓他亂跑。等我們確認了消息的真假再說。”
顯然,他并沒有完全相信林凡,打算先去初步探查,同時將林凡軟禁起來,防止他撒謊或者另有什么陰謀。
兩個跟班會意,一左一右堵在了門口,雖然不再兇神惡煞,但監視的意味十足。
趙三則迫不及待地轉身離開,顯然是心已經飛向了黑風澗那可能的“靈草”。
石室內暫時恢復了安靜。
林凡看著堵在門口的兩人,心中暗暗叫苦。他原本的打算是騙走趙三他們,自己好趁機休息恢復,或者思考下一步計劃。沒想到趙三如此謹慎,只派了兩個人去探查,還留下人看守他。
這下好了,雖然暫時免去了立刻去砍柴的折磨,但卻被變相囚禁了。而且,一旦趙三他們在黑風澗西側斷崖附近找不到任何靈草的痕跡,或者發現那里根本沒什么特別的,等待他的將是更加瘋狂的報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林凡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度秒如年。腦海中的系統倒計時在無情地跳動,提醒著他生命的流逝。身體的疼痛和虛弱不斷侵襲著他的意志。
門口的兩個跟班起初還警惕地盯著他,后來漸漸有些不耐煩,開始低聲閑聊起來,內容無非是抱怨雜役的辛苦和對趙三的巴結,偶爾看向林凡的眼神依舊帶著輕蔑,但至少沒有了立刻動手的意圖。
林凡閉著眼睛,假裝休息,耳朵卻豎得老高,努力捕捉著他們的只言片語,同時大腦飛速運轉。
怎么辦?如果趙三空手而歸,他必死無疑。必須想辦法自救!
或許……可以嘗試挑撥這兩個看守的家伙?但他們看起來以趙三馬首是瞻,成功率太低。
或者……想辦法制造混亂逃跑?但這身體,跑得了嗎?
一個個念頭升起又被否定。絕望感再次慢慢滋生。
就在他幾乎要陷入絕望的泥潭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是趙三回來了?這么快?
林凡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門口兩個閑聊的跟班也立刻站直了身體,看向門外。
然而,走進來的并非趙三,而是另一個雜役弟子,神色有些慌張,對著門口兩人低聲道:“喂,你們還在這兒干嘛?張管事剛才發火了,說柴房那邊的柴火儲備不夠,催得緊,所有沒事的人都得立刻去后山幫忙砍柴!去晚了要挨鞭子的!”
張管事是負責雜役區后勤的幾個管事之一,脾氣暴躁,動輒鞭打處罰,雜役弟子們都十分懼怕。
門口兩個跟班臉色頓時一變。挨鞭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是……三哥讓我們看著這小子……”一人猶豫道,指了指里面的林凡。
“看他個屁!一個半死的廢物還能跑了不成?肯定是趙三想獨吞什么好處吧?”那報信的雜役嗤笑一聲,“趕緊的吧,張管事的命令誰敢違抗?再說,砍柴是有額外伙食補貼的!”
聽到“額外伙食補貼”和“張管事的鞭子”,兩個跟班的立場瞬間動搖了。比起趙三可能的吩咐,顯然是眼前的實惠和懲罰更實在。更何況,林凡看起來確實虛弱得風一吹就倒,有什么好看的?
兩人對視一眼,很快做出了決定。
其中一人惡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廢物,老實在這里待著!要是敢亂跑,回來扒了你的皮!”
說完,兩人便急匆匆地跟著那個報信的雜役離開了,似乎生怕去晚了搶不到好砍的柴火或者挨鞭子。
轉眼間,石室內外,竟然只剩下林凡一個人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凡愣了好幾秒。
機會!
絕處逢生的機會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了!
雖然不清楚那張管事發火是巧合還是常態,但這無疑給了他喘息的空間和時間!
巨大的喜悅和松懈感剛剛涌上心頭,下一刻,就被更深的焦慮所取代。
趙三去了黑風澗探查……他遲早會回來。而自己,必須在他回來之前,擁有應對的力量,或者……找到真正的生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腦海中那冰冷的系統界面。
【任務時限:10時辰41分…】
時間不多了。
黑風澗……蘊靈草……蕭辰……
一個模糊的計劃,開始在他極度疲憊卻被迫高度運轉的大腦中,艱難地、緩慢地成形。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劇痛,掙扎著站起身。第一步,他需要先弄點水喝,然后……必須想辦法盡快恢復一點體力。
他扶著冰冷的石壁,艱難地挪向門口,想看看外面有沒有水缸之類的東西。
然而,他剛挪到門口,探頭向外望去——
只見遠處,一個瘦小的、拖著一條胳膊、臉色蒼白如紙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也朝著雜役區宿舍的方向慢慢走來。
林凡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臉……他絕不會認錯!正是他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同樣備受欺凌的雜役弟子——
蕭辰!
他竟然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