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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留香樓

  • 仙階引
  • 羊群白
  • 3961字
  • 2025-08-25 13:58:17

臨安城。

街面很寬,卻擠得滿滿當當,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的嬉鬧聲混在一起,像一鍋煮沸的糖水,稠得化不開。

挑著擔子的貨郎搖著撥浪鼓穿街而過,“冰糖葫蘆——”的吆喝聲脆生生地漫過人群。

巷口的面攤冒著白汽,老板掄著搟面杖“砰砰”作響,酒肆的幌子在風里招搖,門口的小二正忙著搬酒壇,粗陶碗碰撞的脆響混著食客的談笑聲溢出來。

穿藍裙的丫鬟捏著荷包,在胭脂攤前挑挑揀揀,指尖劃過一排排亮閃閃的錫盒,惹得攤主連聲夸“姑娘好眼光”

左手邊的雜貨攤擺著五顏六色的絨花,攤主正踮腳給一位婦人插鬢角,銀釵“叮”地落在木盤里;右手邊的肉鋪掛著半扇豬,屠夫掄著大刀“哐哐”剁肉,油星子濺在圍裙上,倒添了幾分煙火氣。

青若水隨著人流慢慢走,她看著賣豆腐腦的老漢掀開木蓋,白汽“騰”地冒起來,在陽光下散成細小的水珠;看著穿粗布衫的貨郎彎腰給乞丐遞了塊窩頭,對方作揖時,補丁摞補丁的袖子晃了晃。

滿城的熱辣與鮮活,連風里都飄著油香、面香、脂粉香,混著泥土與汗水的味道,這才是人間煙火,是蕓蕓眾生。

一抹極淡的流光落于青若水指尖,只見她摩挲著一片海棠花瓣,望著眼前的酒樓——留香樓。

酒樓小二猛地敲響掛在檐下的銅鑼,“哐——哐——”兩聲脆響瞬間壓過街市喧囂,引得來往行人紛紛駐足。

他踮著腳扒著欄桿,亮開嗓子高聲吆喝:“各位客官請留步!咱留香樓今日新開佳釀——留香咯!”

說著又重重敲了下鑼,銅音震得檐角燈籠晃了晃,“這留香酒啊,取的是深山泉水,用的是陳年老窖,喝一口唇齒留香,長飲之還能延年益壽!”

人群里有人高聲問價,小二眼睛一亮,笑得更歡:“諸位放心,咱這不按壺賣,今日開壇頭三斤,價高者得!誰愿先開個價?錯過今日,再等十年吶!”

他邊說邊掀開身側酒壇的紅布,一股醇厚酒香立刻漫開,引得圍觀人潮里發出陣陣吸氣聲,不少衣著體面的客商已開始抬手喊價。

風帶起的酒香里竟裹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不是市井肉鋪的腥,是像鐵銹混著腐氣的、令人脊背發寒的煞氣。

“閃開!都閃開!”一名小廝在前面開路嚷道。

一公子腰間佩著白玉佩,上面刻著“方”字,步履間帶著幾分驕縱的散漫,身后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

留香樓門口酒保見了他,忙堆著笑躬身:“公子您來啦,樓上雅間已備好咯!”

公子抬腳進門時,腰間玉佩晃了晃,青若水神色一凜,跟隨食客一起踏入留香樓。

樓內絲竹聲撲面而來,暖香裹著酒氣漫在鼻尖,她眼尾掃過一樓大堂,食客們或推杯換盞,或調笑,看似熱鬧尋常,可墻角暗處的柱子上,卻刻著一道道符印,被掛著的燈籠穗子半掩著,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青若水故意放慢腳步,裝作尋座的客人,目光追著方公子的身影往二樓去,樓梯口守著一個精壯的家丁,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掃過每一個上樓的人。

她心念一動,指尖悄悄彈出一縷流光,落在路過的歌姬裙擺上,那歌姬忽然腳下一絆,驚呼著撞向家丁,家丁下意識地去扶,青若水趁機側身,借著歌姬的身影掩護,只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淺青流光。

行至“聞香軒”,門口亦有家丁把守,青若水正欲靠近,里間忽然傳來女子的低泣,又很快被絲竹聲蓋過。

“干什么的!”家丁出聲呵斥。

“她與我一道。”

話音落時,一陣清淺的檀香先于人影漫過來。

青若水肩頭忽然落了只骨節分明的手,指腹帶著暖玉般的溫度,力道卻剛好將她半護在身側。

她抬眼便撞進雙含笑的眸子,是他。

男子身著月白錦袍,領口繡著暗紋流云,墨發僅用支玉簪松松束著,聲音都裹著妥帖的暖意:“舍妹頑劣,見樓上熱鬧便想過來瞧瞧,倒是叨擾了。”

聞言青若水微微一怔,他說著,并從袖中取出枚刻著“宋”字的玉佩,轉遞到家丁面前:“方公子邀我來聞香軒一敘,勞煩通傳。”

家丁見玉佩刻紋制式頗為講究,再看男子眉眼間無半分戾氣,又瞧了眼被他護在身側的青若水,緊繃的神色松了些,側身讓開道路:“宋公子請,我家公子在里間候著。”

男子頷首道謝,掌心輕輕覆在青若水后背,引著她往里走,步幅放得極緩,低聲道:“別怕,跟著我便是。”又朝著身后的護衛點頭示意,護衛和家丁一起守在門外。

繞過屏風,內里靡靡之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方公子斜倚在軟榻上,左手摟著位紅衣歌姬調笑,右手把玩著酒盞,一名紫衣歌姬跪在冰冷的地面,肩頭還在微微顫抖,淚痕未干的臉上印著淡淡的掌印。

見宋公子與青若水進來,方公子立刻直起身,將懷中歌姬推開些,笑著起身迎上來:“久文兄可算來了!我這留香樓新釀留香酒,入口還帶著香,正等你來一同品鑒。”說著便招手讓侍女添杯。

宋久文微微頷首,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跪地的歌姬,語氣溫和卻帶著疏離:“多謝明遠兄盛情,只是昨夜偶感風寒,府醫囑咐忌辛辣酒水,今日怕是要掃了兄臺的興。”

方明遠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卻也沒多糾纏,只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久文兄身體不適,那便不強求。倒是這位姑娘……”他的目光轉向宋久文身側的青若水,帶著幾分探究。

宋久文不動聲色地往前半步,將青若水擋在身后,語氣依舊平和:“是舍妹,今日恰巧一同出來,聽聞明遠兄在此,便想著過來見禮。”

說著給青若水遞了個眼色,青若水垂著眼簾微微屈膝施禮,羞澀道:“若水見過方公子。”

方明遠顯然不信這說辭——京都望族宋家長子宋久文自來到臨安城第一天就被盯住,來城中過半月,素來獨居獨往,從京都打探回來的消息亦是從未聽聞有什么妹妹。

方明遠瞧著青若水的身姿,帶著探究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件合心意的物件,他往前挪了一步,刻意放軟了聲音,語氣里帶著刻意的親昵:“若水小姐不必多禮。”

說話時,目光還在她泛紅的臉頰上打轉,心里已轉了念頭:方才那點羞澀瞧著不似作假,若是能逗弄逗弄,想必更有意思。

想著,指尖便微微發癢,竟生出幾分想伸手去碰她耳尖的沖動,便去做了,青若水羞得連忙躲到宋久文身后,借著攏發的動作,偷偷抬眸看向方明遠,撞見他看過來的眼神時,像被燙似的,臉頰紅了起來。

方明遠嘴角的笑也染了幾分不懷好意的曖昧,只哈哈笑了兩聲,:“久文兄的妹妹倒真是個妙人,生得一副好模樣,既來了便是客,快坐。”

說著便引著二人往側邊的客座走,路過跪地的紫衣歌姬時,腳邊故意頓了頓,鞋尖幾乎要碰到那歌姬的發頂。

歌姬嚇得渾身一顫,埋著頭往旁縮了縮,眼淚又忍不住滾了下來。

青若水目光卻在歌姬間那道新鮮的扼痕上停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方明遠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濃,轉頭對宋久文道:“這丫頭不懂事,方才灑了本公子的酒,教訓兩句罷了,久文兄莫要見怪。”臉色一變,“滾出去!”

宋久文語氣依舊溫平:“明遠兄府中規矩,自然由得兄臺處置。”

幾人落座后,紅衣歌姬眉眼含笑,立刻端著酒壺湊過來,道:“宋公子不肯飲酒,倒是可惜了這留香酒。你瞧方公子,每日都要喝上幾壺,說是這酒里加了西域來的香料,越喝越提神呢。”

宋九文不動聲色地朝著青若水一邊靠了靠。

紅衣歌姬笑著放下酒壺,扭動著嫵媚的身姿便要倒在方明遠懷里,

“滾!”

方明遠呵斥一聲,紅衣歌姬一臉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方明遠舉起酒盞,將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眼底竟透著幾分癡迷:“這酒入口綿柔,后勁兒卻足,喝了渾身都舒坦。你若不是染了風寒,今日定要陪我喝到盡興。”

說罷,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竟帶著幾分急切,仿佛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青若水坐在宋久文身側,指尖悄悄掐了個訣,一縷極淡的靈力探向那酒壺,卻在觸到酒液的瞬間被一股邪異的氣息彈開,她心頭一凜——這酒里果然有古怪,絕非尋常香料那么簡單。

正思忖間,方明遠忽然轉向她,端著酒盞似笑非笑地問:“若水小姐,不知是哪一日的生辰?改日若是到了日子,本公子也好備份薄禮。”

青若水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剛想開口,宋久文卻先開口:“舍妹性子內向,平日里不大出門,明遠兄不必費心。”

“九月初十。”青若水說。

方明遠聞言,握著酒盞的手一頓,仰頭將酒一飲而盡,他盯著青若水,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好巧,我三妹妹生辰也是九月初十,改日到府中,也好讓本公子好好招待一番。”

青若水垂著眼睫,手指無意識地攪著手帕,聲音帶著點刻意的羞澀:“多謝方公子盛情。”說罷偷偷抬眼,飛快地看了方明遠一眼,又立刻地下頭,耳尖泛著紅。

方明遠見狀,甚是喜悅:“哈哈,好。”

宋久文臉色沉了沉,幾乎本能地扣住青若水的手腕,目光緊緊鎖住她的臉龐,青若水抬眸與他對視,他眼底的溫潤有真切的擔憂,青若水唇角笑意淺而真,微微頷首,讓他緊繃的肩線不自覺地松了松。

緊接著,守在門外的家丁突然進門,在方明遠耳邊掩手私語。

方明遠一副玩鬧的性子瞬間斂去,朝家丁擺了擺手,家丁退出去,起身拱手,語氣里多了幾分不耐:“宋公子,家中有事,失陪了。”

“無礙,方公子既有家事要忙,自當以家事為重,不必多禮。”

方明遠聞言,應了聲“告辭”,轉身便要往外走,腳步頓了頓,原本沉斂的眉眼忽然又漫開幾分輕佻,眼角往她那邊斜了斜。

青若水察覺到他的目光,慌忙垂得更低,指尖攥緊了帕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方明遠見她這副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這才轉身邁開步子。

方明遠的腳步聲剛消失在屋門外,宋久文便收回目光,看向始終垂著眼的青若水,語氣聽不出情緒,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疑問:“方才他看你的眼神,你該是瞧得明白。”

青若水耳尖那點刻意染上的紅意已淡去大半,抬眼迎上他的視線,那雙眼睛像載過千秋歲月沉定而清明,聲音穩得無一絲起伏:“多謝宋公子解圍,你我有緣,公子所查之事,亦是我受人所托。”

宋久文指尖叩在茶盞沿的動作驀地一頓,眼底那抹慣有的平和被幾分訝異取代,他眉峰微挑,語氣里添了幾分探究:“姑娘你……”

青若水微微頷首,目光依舊沉靜,不見半分波瀾:“受人所托,帶她們回家。”

宋久文沉默片刻,語氣里多了幾分坦誠:“方明遠心思不正,我既說你是家妹,若姑娘不介意,可暫且與在下同住,一來避開方明遠的糾纏,二來你我也能互通線索,事半功倍。”

青若水聞言,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了然,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幾分應和:“多謝宋公子周全,若水便卻之不恭了。”

那雙眼眸里,沒有尋常女子的局促,只余一份歷經世事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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