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指尖敲擊實木桌面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公寓里，像冰冷的心跳，又像倒計時的秒針。屏幕上，裘德·貝林厄姆在一次對抗中甩開對手，送出直塞，充滿力量和青春的野性。

里奧的目光沒有溫度，像是在評估一件精密器械的運轉效能。

桌角的另一部手機屏幕亮起，沒有鈴聲，只有震動。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名字：Kylian Mbappé。

里奧的敲擊聲停頓了半秒。灰藍色的眼珠微微轉動，瞥了一眼那個跳動的名字，然后目光又回到貝林厄姆的比賽錄像上。

他任由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了整整十五下，屏幕暗下去，又再次亮起，執著地顯示著同一個名字。

在第二次震動即將結束時，他才伸出兩根手指，慢條斯理地劃開接聽，按下免提。

他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沉默，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聲，似乎打電話的人也沒完全準備好該如何開口。

幾秒后，姆巴佩的聲音傳來，努力維持著平靜，卻掩不住底下的一絲緊繃和…試探。

“安托萬。”

里奧 silence。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姆巴佩顯然不習慣這種絕對的被動，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加快了些：“我看到新聞了。關于內馬爾的。還有門德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這邊的反應，但什么也捕捉不到，“更衣室里現在……有點亂。”

“所以？”里奧終于開口，兩個字，平直得像尺子量過。

姆巴佩又被噎住了。他預想的反應不是這樣的——或許是拉攏，或許是解釋，甚至是冷漠的否認，但絕不是這種……純粹的、毫無興趣的反問。

“所以……”姆巴佩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我想知道……球隊的計劃。夏天的計劃。以及，”他加重了語氣，“我的位置。”

他終于問出了核心。在巨大的、突如其來的風暴眼里，在舊王（內馬爾）看似傾覆、新神（里奧）以絕對強勢姿態降臨的關口，這位曾被寄予厚望的“未來核心”，迫切需要一個坐標，一個承諾，或者至少，一個明確的信號。

里奧的目光終于從貝林厄姆的錄像上移開，落在了震動的手機上，仿佛能透過話筒看到那邊姆巴佩緊張而不安的臉。

“你的位置，”里奧重復了一遍，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由你的跑動距離、沖刺成功率、以及……”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最終的進球數決定。”

沒有安撫，沒有承諾，只有冷冰冰的數據指標。

姆巴佩在電話那頭呼吸一滯。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是地位，是保證，是戰術核心的承諾！

“安托萬，我是說……”

“皇馬對你也有興趣。”里奧突然打斷他，拋出一個爆炸性的信息，語氣卻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弗洛倫蒂諾的備選名單里，你的名字排在很前面。違約金，比內馬爾低百分之三十。”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姆巴佩完全懵了。這個消息比內馬爾的傳聞更讓他震驚！皇馬？弗洛倫蒂諾？備選名單？違約金？低百分之三十？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砸得他頭暈目眩！對方不僅知道皇馬的動向，甚至連具體的違約金差價都一清二楚？這怎么可能？！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居高臨下的告知和……威懾。

“我……我不知道……”姆巴佩的聲音徹底亂了，之前的試探和努力維持的平靜蕩然無存。

“你知道現在該做什么。”里奧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絕對的掌控力，“保持狀態。進球。其他的，”他頓了頓，給出一個近乎殘忍的選擇，“你自己衡量。”

說完，他沒有給姆巴佩任何消化或回應的時間，直接結束了通話。

屏幕暗下去。

公寓里重新只剩下服務器低沉的運行聲。

里奧重新將目光投回屏幕。錄像里，貝林厄姆正在慶祝進球，年輕的臉龐洋溢著毫無陰霾的激情。

他拖動進度條，開始重復觀看貝林厄姆之前那次防守攔截的細節。

仿佛剛才那通足以決定另一位世界級球星未來的電話，從未發生過。

·

幾分鐘后。

內部通訊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車庫電梯的監控畫面。畫面里，一個人影扶著電梯壁，微微喘息，臉色在冷光下顯得有些蒼白，正是去而復返的豪爾赫·門德斯。他看起來比離開時更加疲憊和狼狽，額發甚至有些凌亂。

里奧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示。

門德斯似乎對著攝像頭方向，艱難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妥協：“里奧先生。我……需要再談談。關于克里斯蒂亞諾的合同細節……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

里奧的目光沒有離開貝林厄姆的錄像，只是淡淡地對著空氣說了一句：

“你還有二十二小時。”

然后，他伸手，直接關閉了內部通訊系統的電源。

屏幕瞬間漆黑。

將那位權勢滔天的超級經紀人，和他未說出口的討價還價，徹底隔絕在了冰冷的電梯井里。

窗外，巴黎的夜空之下，暗流洶涌，風暴正在加速醞釀。

窗內，只有屏幕的光映著一張年輕卻冰冷的臉，和不斷循環播放的、充滿活力的足球錄像。

篤。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再次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面。

清晰，冷硬。

如同落下的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