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的日子像被擰緊的發條，試卷堆在桌角能沒過手肘，晚自習的燈亮到十點才肯歇。蘇晚做化學題時總咬筆頭，陸沉舟就把自己的錯題本推過來，上面用紅筆標著她常錯的“工業流程題”，旁邊還畫了個簡筆畫小人——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活像抓著筆桿發愁的她?！皠e咬筆?！彼们盟氖直?，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草莓味的，甜了就不煩了。”

蘇晚含著糖翻錯題本，看見他在某頁寫了行小字：“蘇晚的化學方程式配平總漏標氣體符號”，后面還打了個叉。她捏著筆往他胳膊上戳：“你還記這個？”他低頭寫物理卷子，嘴角勾著笑：“不然怎么給你補課。”其實陸沉舟的化學早不用補了，上次月考他化學拿了年級第一，可每天晚自習還是雷打不動地跟她耗在化學錯題上，美其名曰“互相監督”。

林薇薇隔三差五從文科班跑過來，每次都抱著堆零食往桌上一放：“給你們帶的補給！”她扒著蘇晚的肩膀往陸沉舟那邊瞟，“我看趙磊最近總往理科班門口晃，是不是還沒死心?。俊碧K晚正算物質的量濃度，頭都沒抬：“管他呢?！标懗林蹍s忽然抬眼，往窗外瞥了瞥——趙磊果然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捏著瓶可樂，看見陸沉舟的眼神趕緊縮了縮脖子，轉身溜了。

“別理他?！标懗林郯褖K巧克力塞蘇晚手里，“專心做題?！碧K晚咬著巧克力點頭，心里卻偷偷暖了暖——他總是這樣，不用她說什么，就把該擋的都擋在外面了。

五月調考成績出來那天，蘇晚的化學進步了二十多分，拿著成績單在走廊里蹦了下，正好撞進陸沉舟懷里。他扶著她的胳膊笑：“這么高興？”“當然啦！”蘇晚舉著成績單給他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都是你的功勞！”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是你自己用功?！痹掚m這么說，嘴角卻揚得老高，連路過的班主任都笑著打趣：“陸沉舟，你這‘小老師’當得不錯啊。”

調考后學校組織了次春游，說是放松心情，其實更像給高三預熱的動員會。大巴車停在山腳時，林薇薇拉著蘇晚往溪邊跑：“快來看！這里有小魚！”陸沉舟跟在后面，手里拎著兩人的背包，還不忘給蘇晚遞瓶水：“慢點跑，小心滑。”

爬山時蘇晚沒走兩步就喘，陸沉舟干脆把她的背包也搶過去背在身上，蹲下來：“上來，我背你?！碧K晚臉一紅：“不用不用，好多人看著呢?！彼麉s不管，直接把她拉到背上，穩穩地站起來：“抓緊了?！彼暮蟊硨拰挼?，隔著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溫熱的體溫，蘇晚把臉貼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連心跳都慢了半拍。

山頂有塊大石碑，林薇薇拉著蘇晚在碑前拍照，陸沉舟站在旁邊替她們舉著手機，鏡頭卻總不自覺地往蘇晚那邊偏。后來班長要拍合照，喊大家站成兩排，陸沉舟悄悄往蘇晚身邊挪了挪，兩人的胳膊肘碰到一起，蘇晚偷偷看他，發現他也在看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下山時蘇晚非要自己走，陸沉舟就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踩著石階往下挪。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手牽著手的地方，銀珠子手鏈和紅繩手鏈碰在一起，叮當作響。“陸沉舟，”蘇晚忽然說，“等高考結束，我們去海邊吧？”他低頭看她：“想去看海？”“嗯！”蘇晚點頭，“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海呢?！彼站o了她的手：“好，到時候帶你去，看日出，看星星。”

高三來得比想象中更急，剛放完暑假回學校，黑板右上角就掛上了倒計時牌，紅色的數字一天天往下減，壓得人喘不過氣。蘇晚開始失眠，晚上躺在宿舍翻來覆去睡不著，第二天上課就犯困。陸沉舟發現后，每天早上給她帶杯熱牛奶，晚自習結束時替她整理好書包：“別熬太晚，我在樓下等你?！?

有天晚上蘇晚做數學卷子到十二點，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件校服外套，是陸沉舟的。她抬頭往窗外看，路燈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靠著自行車等她。蘇晚趕緊收拾好東西跑下去，他看見她笑了笑：“做完了？”“嗯?！彼淹馓走f給他，“你怎么不上去叫我？”“怕吵到你?！彼缟献孕熊嚕吧蟻?，我載你?！?

夜風涼涼的，吹在臉上很舒服。蘇晚坐在后座，抱著他的腰，聽著車輪碾過柏油路的聲音，忽然覺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單詞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陸沉舟，”她輕聲說，“要是考不上同一所大學怎么辦？”他騎車的速度慢了些：“那就考同一個城市，反正不會離太遠。”他頓了頓，又說，“蘇晚，不管最后去哪，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

蘇晚把臉貼在他的后背上，眼淚悄悄掉了下來，不是難過，是踏實。她知道，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只要身邊有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一模二模三模，一場場考試像翻不完的浪，把所有人都卷在里面。蘇晚的成績時好時壞，考差了就躲在操場角落哭，陸沉舟總能找到她，不說話，就蹲在她旁邊遞紙巾，等她哭夠了，再牽著她的手往回走：“沒事，下次再努力。”考好了他就帶她去吃巷口的麻辣燙，看著她把碗里的魚丸都吃完，眼睛里的笑意比湯里的辣椒還暖。

趙磊后來沒再找過麻煩，聽說他爸媽給他找了個體育特長班，天天泡在訓練館里，偶爾在走廊遇見，也只是匆匆點個頭就走。孟萌倒是來過幾次，給蘇晚送了本英語作文素材，笑著說：“以前總跟你較勁，現在才發現，我們該一起加油才對?！碧K晚把自己整理的化學筆記送給她：“你也加油，考去你想去的南方?！?

倒計時牌上的數字變成“10”的時候，學校組織了場誓師大會。操場上站滿了人，紅旗招展，口號聲震得耳朵疼。蘇晚站在隊伍里，手心全是汗，陸沉舟站在她旁邊，悄悄握住她的手：“別怕?！陛喌綄W生代表發言時，蘇晚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班主任推薦的她。

她走上臺，看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腿有點抖，可看見陸沉舟站在第一排，沖她豎了豎大拇指，忽然就穩了下來?！八械娜兆?，所有的日子都來吧……”她沒念稿子，卻想起了校慶那天念的詩，“我們有時間，有力量，有燃燒的信念……”念到最后時，她看向陸沉舟，他站在那里，眼里的光比臺上的聚光燈還亮。

高考那天天氣很好，陽光金燦燦的。陸沉舟在考場門口等她，手里拿著瓶礦泉水和塊巧克力：“別緊張，正常發揮就好。”蘇晚點點頭，接過巧克力咬了口：“你也是?！边M考場前，他忽然抱了抱她，聲音很低：“等考完，我有話跟你說。”

那兩天過得像做夢，等最后一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蘇晚放下筆，長長地舒了口氣。走出考場時，看見陸沉舟站在老地方等她，還是穿著那件黑色的T恤，嘴角彎著熟悉的笑?！翱嫉迷趺礃樱俊彼麊??！斑€行?！碧K晚笑了笑，“你呢？”“挺好?！彼麪科鹚氖?，“走，帶你去個地方?！?

他把她帶到學校后面的山坡上，那里種著大片的向日葵，金燦燦的花盤朝著太陽?！澳阏f要來看海，”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小小的貝殼，是上次春游他偷偷撿的，“這個先給你當信物，等成績出來，我們就去真的海邊?！碧K晚接過貝殼，上面還帶著淡淡的海水味?！斑€有，”他忽然認真地看著她，眼睛里映著向日葵的光，“蘇晚，我喜歡你，不是從校慶那天開始的，是從第一次在教室看見你趴在桌上睡覺，陽光落在你頭發上的時候就開始了。”

蘇晚的心跳得飛快，眼淚又掉了下來。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像風吹過向日葵的花瓣，軟乎乎的?！瓣懗林?，”她笑著說，“我也是?！?

后來成績出來了，蘇晚和陸沉舟都考得很好，報了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個城市，離海很近。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兩人又去了山坡上，向日葵還在開著，金燦燦的像永遠不會落的太陽。陸沉舟牽著蘇晚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蘇晚，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風從山坡上吹過，帶著向日葵的香味，也帶著屬于他們的，長長的未來。那些埋在試卷里的日子，那些握在手心的溫度，那些說不出口的喜歡，終于都長成了向日葵的模樣，朝著陽光，朝著彼此，永遠都不會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