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得比往年早些，剛十一月就下了場薄雪。蘇晚縮著脖子往教學樓跑時，陸沉舟正站在走廊里等她，手里攥著個暖手寶，見她來立刻塞到她手里：“剛捂熱的?！迸謱氋N著掌心發燙，蘇晚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耳朵：“你怎么不自己用？”他往她書包里塞了袋熱牛奶：“我不冷。”說話時呼出的白氣裹著淡淡的薄荷味——是他早上嚼的口香糖味道，蘇晚偷偷記在心里，第二天就往他桌洞里塞了盒同款。

期中考試后重新排了座位，陸沉舟硬是跟老師磨了兩天，把兩人調到了同桌。林薇薇酸溜溜地拍蘇晚的背：“行啊你，現在連上課都能眉目傳情了。”蘇晚紅著臉往陸沉舟那邊瞟，他正低頭寫物理題，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得沙沙響，耳根卻悄悄泛了紅。其實哪有什么眉目傳情，不過是他寫題時會把臺燈往她這邊推半分，她打瞌睡時會用橡皮輕輕敲她的手背，偶爾老師提問兩人異口同聲答出來，會趁著全班哄笑時偷偷碰一下對方的胳膊肘。

平安夜那天學校放了半天假，蘇晚剛走出校門就被陸沉舟拽到了巷口的文具店。老板正往玻璃窗上貼雪花貼紙，他指著最里面的貨架：“上次你說缺本錯題本。”蘇晚跟著過去，看見那排錯題本最上面放著本帶櫻花圖案的，是她念叨了好幾回的款式。她剛要伸手拿，陸沉舟已經先一步抽出來塞進她懷里：“結賬去?！?

付完錢出來時，陸沉舟忽然從口袋里摸出個蘋果，用透明袋包著，上面還系著根紅繩：“剛在路邊買的。”蘇晚接過來，蘋果又大又圓，紅繩勒出的印子像朵小花兒。“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蘋果？”她咬了口，甜津津的汁水流在嘴角。陸沉舟抬手替她擦了擦，指尖蹭過臉頰時有點涼：“林薇薇說的?！?

那天晚上蘇晚把蘋果擺在床頭，紅繩解下來系在了手腕上。窗外的雪又下大了，飄在路燈上像撒了把糖。她翻出日記本寫：今天陸沉舟給我買了帶櫻花的錯題本，還有個系紅繩的蘋果。寫完又覺得太傻，用筆劃了劃，最后還是沒舍得涂掉，只是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

期末考試前的自習課總是格外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蘇晚對著道化學方程式皺眉頭，陸沉舟忽然把草稿紙推過來，上面寫著三種配平方法，最后一種用紅筆圈了圈——是她最容易記住的那種。“謝啦?！彼÷曊f，往他桌洞里塞了顆巧克力。他捏著巧克力沒立刻吃，只是在草稿紙背面畫了個簡筆畫的小人，小人舉著個寫著“加油”的牌子，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蘇晚專屬”。

考數學那天蘇晚有點發燒，頭暈乎乎地趴在桌上。陸沉舟摸了摸她的額頭，沒說話就往外走，回來時手里捏著包退燒藥，還端著杯溫水?！翱斐浴！彼阉庍f到她嘴邊，眼神有點急。蘇晚含著藥喝水，苦味漫開時他忽然往她嘴里塞了顆糖，草莓味的甜瞬間蓋過了藥味。“別硬撐?！彼嫠砹死眍~前的碎發，“考不好也沒關系?！?

其實那天最后兩道大題蘇晚都沒寫完，走出考場時眼睛紅紅的。陸沉舟沒提考試的事，只是拉著她往校門口走：“我媽燉了湯，去我家喝?！碧K晚愣了下：“不好吧？”他已經把她的書包甩到肩上：“我媽讓的?！?

陸沉舟家跟蘇晚家格局差不多，只是客廳墻上掛著張籃球海報，是她沒見過的球隊。他媽媽正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看見蘇晚笑著往她手里塞了塊剛烤好的餅干：“早就聽沉舟說你了，快坐?！睖桥殴怯衩诇?，燉得糯糯的，蘇晚喝了兩碗，額頭漸漸出了汗，頭暈也輕了些。陸沉舟坐在旁邊替她剝橘子，一瓣瓣擺進碟子里，他媽媽看著他倆笑，眼睛瞇成了月牙。

成績出來時蘇晚比上次退了三名，抱著成績單有點蔫。陸沉舟卻忽然把自己的成績單遞過來，年級第七，比期中又進步了十三名?！澳憧??！彼钢煽儐紊系幕瘜W分數，“我化學比你低兩分?！碧K晚被他逗笑了，捏著成績單往他身上拍：“討厭?！彼プ∷氖滞约嚎诖锶骸昂傥医o你補化學，你給我補英語，公平?！?

寒假第一天陸沉舟就揣著化學書敲蘇晚家的門。蘇晚媽把他往書房里推：“倆孩子好好學，阿姨給你們煮湯圓?！睍捞?，兩人擠著坐，陸沉舟念元素周期表時，蘇晚盯著他的側臉看——他睫毛很長，念到“鐵”的時候會輕輕眨下眼?！翱词裁矗俊彼鋈晦D頭，鼻尖差點碰到她的額頭。蘇晚趕緊低頭翻書：“沒、沒看什么?！彼麉s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往她手里放，是顆用紅線編的手鏈，上面串著顆小小的銀珠子?！拔覌尵幍?，說戴著好看?！彼f得有點不自然，耳根又紅了。

蘇晚把手鏈戴在手腕上，銀珠子涼絲絲的，跟平安夜的紅繩正好湊成一對?！巴每吹?。”她小聲說，看見陸沉舟偷偷松了口氣，忍不住彎了嘴角。

大年初二陸沉舟約蘇晚去公園散步，湖面結了層薄冰，有小孩在上面打滑。他牽著她的手走在湖邊的小路上，手套是同款的灰色，是他前幾天拉著她在文具店買的?！跋聦W期要分文理科了。”蘇晚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你選理吧？”他“嗯”了一聲：“你呢？”“我也選理?！碧K晚抬頭看他，“林薇薇說選文要背好多東西。”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不是因為我？”

蘇晚的臉燙起來，掙開他的手往前走：“才不是。”他追上來重新牽住，這次握得很緊：“不管因為什么，一起選理就好。”湖邊的風吹過來，帶著冰碴子的涼，可蘇晚的手心卻暖乎乎的，連心里都像燒著團小火。

開學后分了班，蘇晚和陸沉舟果然在一個班，還是同桌。林薇薇去了文科班，每天下課都跑過來扒著他們的桌子：“你們倆再這樣黏糊，我可要舉報了?！碧K晚把陸沉舟給的糖塞她嘴里：“堵上你的嘴。”林薇薇含著糖含糊不清地笑：“對了，下個月籃球賽，陸沉舟你上不上？趙磊他們班天天在球場練呢?！?

陸沉舟正在給蘇晚講物理題，頭都沒抬：“不上。”蘇晚卻推了推他的胳膊：“去吧，我想看你打球?！彼P尖頓了頓：“你想看？”“嗯！”蘇晚點頭，“上次校慶你就打了一會兒?！绷洲鞭币矌颓唬骸熬褪?！讓趙磊看看誰才是真厲害！”陸沉舟看了看蘇晚亮晶晶的眼睛，終于點了頭：“行。”

籃球賽那天蘇晚特意穿了件白色的T恤，是陸沉舟上次說好看的那件。她和林薇薇坐在觀眾席最前面，手里攥著瓶礦泉水。陸沉舟上場時穿了件黑色的球衣，號碼是7號——蘇晚的生日是7號。他往觀眾席看時，一眼就找到了蘇晚，隔著那么多人，還是準確地沖她彎了彎嘴角。

比賽開始后陸沉舟幾乎成了全場的焦點，運球時帶起的風都帶著勁兒，投籃的弧線比數學公式還精準。趙磊在對面急得跳腳，好幾次想故意撞他，都被他輕巧地躲開了。中場休息時陸沉舟跑過來，蘇晚趕緊把水遞過去，他喝了兩口，忽然低頭在她耳邊說：“等贏了，帶你去吃巷口那家麻辣燙?！睙釟獯翟诙?，蘇晚的臉瞬間紅透了，只能用力點頭。

最后一節時陸沉舟被趙磊絆了下，摔在地上時膝蓋蹭破了皮，滲出血來。蘇晚嚇得站起來就想往下沖，被林薇薇拉住了：“別去，他肯定不想讓你看見。”果然陸沉舟很快爬起來，皺著眉拍了拍褲子，好像一點都不疼。裁判吹了犯規，趙磊被警告了一次，站在旁邊惡狠狠地瞪著陸沉舟。

最后三十秒比分平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陸沉舟帶球突破，趙磊死死跟著他，眼看就要攔住，他忽然一個轉身，籃球從背后傳給了隊友，隊友跳起來投籃——沒進。就在所有人都嘆氣時，陸沉舟忽然沖過去，在籃球落地前跳起來補籃，球進了！哨聲正好響起。

全場都炸了，隊友抱著陸沉舟往天上拋。蘇晚擠過人群跑過去，蹲下來看他的膝蓋，血已經把褲子染了塊紅。“疼不疼？”她眼圈都紅了。陸沉舟卻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疼，贏了?！标柟饴湓谒節竦哪樕希恋没窝?，蘇晚忽然覺得，7號球衣真好看，比海報上的球星還好看。

去麻辣燙店的路上，陸沉舟一瘸一拐的，蘇晚扶著他的胳膊，走得很慢。巷口的櫻花開了，粉嘟嘟的花瓣落在兩人肩上?！瓣懗林?，”蘇晚忽然說，“等高中畢業，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他低頭看她，眼睛里落著櫻花：“好啊，你去哪我去哪?！?

麻辣燙冒著熱氣，辣得蘇晚吸鼻子。陸沉舟替她舀了勺湯：“慢點吃。”她咬著魚丸點頭，看見他手腕上戴著她編的紅繩——是她用平安夜那根紅繩拆了重編的，上面串了顆跟她手鏈上一樣的銀珠子。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了這么多一樣的東西，一樣的手套，一樣的銀珠子，一樣的目標，還有一樣的，想一起走下去的心。

窗外的櫻花還在落，像下了場粉色的雪。蘇晚知道，這個春天和以前的春天都不一樣了，因為身邊有了陸沉舟，有了7號球衣，有了帶銀珠子的紅繩，有了說要一起考大學的約定。而這些，都只是開始，屬于他們的故事還長著呢，長到能裝下無數個春天，無數場櫻花雨，還有無數個，想和彼此一起度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