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在街道上灑下一片片光影。

阮柔抱著一摞書和江月并肩走在小路上，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店內搜尋——林逸然常來這兒淘舊書，說不定今天也會碰上。

“柔柔，你怎么了？”江月的目光隨著阮柔的目光定格在旁邊的店牌上，“柔柔，你不會是想……？都周末了，你不放松一下嗎？”

阮柔也不理，她懷著一絲期待走進書店。

店內彌漫著紙張和油墨的香氣，她佯裝在書架間挑選，眼睛卻時不時望向門口。果然，沒過一會兒，林逸然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下身搭配一條淺藍色牛仔褲，背著個略顯破舊的帆布包，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卻絲毫不減他的帥氣。

阮柔的心猛地一跳，慌亂地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林逸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徑直走向文學區。阮柔悄悄跟在后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小心翼翼的。

林逸然拿起一本舊版的《百年孤獨》，輕輕翻開，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他站在書架旁，認真地讀了起來，時不時用手指輕輕摩挲書頁，仿佛在和書中的世界對話。

阮柔躲在一旁，目光緊緊鎖住他的側臉。他的睫毛很長，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著，專注的神情讓阮柔看得入了神。

江月在一旁靠著書架沒心沒肺地翻閱著漫畫書。抬頭一看，居然是林逸然！也不控制控制音量就喊出來了

“林逸然！”

阮柔渾身一僵，心臟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她下意識地往書架更深處縮，手忙腳亂地用身旁的書擋住自己，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林逸然方向瞟。

林逸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到，手里的書差點滑落，他條件反射般轉身，看清是江月后，無奈地笑了笑

“江月，是你啊，你那么大嗓門喊，書會被震下來的?！?

江月蹦蹦跳跳地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我哪知道能在這兒遇見你呀！你在看啥好書呢，也給我瞅瞅?！?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林逸然手里的《百年孤獨》。

林逸然趕緊把書往懷里抱了抱

“這書你肯定看不進去，別禍害它?！?

江月撇撇嘴，卻也不惱，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切，我才不稀罕呢，我漫畫書好看多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咋突然來書店啦？”

林逸然隨意地把書放回書架

“隨便逛逛，淘點舊書?！?

江月笑嘻嘻地拽住他胳膊晃了晃

“巧了！我和柔柔也約好來買書，她人呢，剛才還在我旁邊——哎，阮柔！這兒呢！”

這聲呼喊像驚雷炸在阮柔頭頂，她藏在書架后，后背瞬間沁出冷汗。手指緊緊攥著書脊，指節都泛白，心里瘋狂尖叫，

完了完了！江月怎么突然喊自己！

“柔柔？”江月拉著林逸然在書店里尋找著。

突然兩道影子疊在阮柔身上“柔柔你在這啊，我剛剛叫你呢?！?

阮柔臉漲得通紅，不敢看林逸然，結結巴巴解釋，

“我、我剛剛在找…找書，沒聽見…”

她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詩集封面，把書名都蹭花了些。

林逸然看著她慌亂的模樣，嘴角悄悄揚起，又迅速壓平，假裝隨意問，

“找著想要的詩集了嗎？”

“還、還沒…”阮柔低頭盯著地板，聲音輕得像羽毛，“可能在…在里面的書架?！?

“我陪你找?！?

林逸然說完就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見阮柔還杵在原地，又補了句，

“…我知道舊詩集常放在哪排?！?

江月拽著阮柔胳膊把她往前推，

“走走走，讓林大向導帶路！”

阮柔被推得踉蹌半步，撞上林逸然后背，慌忙退開，卻聽見林逸然低笑一聲

“沒事，走這邊?！?

阮柔攥著衣角，腳步愈發慢，林逸然像是察覺到，也放緩了步子，輕聲問

“你喜歡哪種詩集？現代詩？還是古典的？”

“都、都喜歡…”

阮柔抬眸，撞見他專注的眼神，又慌忙低頭，

“舊版的更有…有味道，紙頁泛黃，字里行間像藏著過去的故事?！?

“我也覺得?！?

林逸然在一排積灰的書架前停下，指尖拂過書脊，抽出本封面磨損的《顧城詩選》，

“這本你看過嗎？我之前在這兒淘到的，每次翻都覺得，像在聽他坐在麥田里說話?！?

阮柔指尖微微發顫，接過那本《顧城詩選》。老舊的書頁帶著時光沉淀的溫度，她小心翼翼翻開，泛黃紙頁間，林逸然留下的鉛筆批注映入眼簾，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可我卻想用它，捕捉某束藏在書頁里的光?！?

阮柔抬眸看向林逸然，聲音輕得像羽毛，

“你寫的…批注？”

林逸然別過臉輕咳一聲，

“嗯，看書時隨手寫的，你要是覺得礙眼，就當沒看見?！?

阮柔慌忙搖頭，手指輕輕撫過批注，像在觸碰他隱秘的心事，

“寫的很好，像和你一起，聽顧城在麥田里說話。”

話出口，才驚覺自己說得多直白，臉瞬間燒起來，低頭盯著書頁不敢動。

“其實每次逛書店，我都盼著…盼著能遇到懂這些舊書的人，今天…挺幸運。”

這時，江月抱著堆漫畫，風風火火從過道沖過來，老遠就喊

“我來了！你們找到啥寶貝啦！”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阮柔弱弱的聲音傳了出來。

“好吧”江月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林逸然，

“那下次再約著逛書店呀！”

說完拽著阮柔就往外走，走兩步又回頭沖林逸然揮揮手，

“記得想我們喲~”

隔日，課間鈴聲剛落，阮柔還沒來得及從習題冊里抬起頭，就聽見教室后方傳來一陣喧鬧。

她側目望去，教室后排已經熱鬧成菜市場了。一群男生女生把江月堵在座位，擠眉弄眼地嚷，

“江月，老實交代！你和林逸然啥情況？雙向奔赴這劇情，藏不住啦！”

江月抱著漫畫擺擺手，

“別亂說！我、我就是覺得他懂舊書，挺投緣……”

話沒說完，前排男生猛地轉身，舉著作業本喊，

“我可看見啦，林逸然從前面往后排走的時候，眼神直勾勾往你這兒飄！”瞬間，起哄聲炸了鍋。

阮柔有些難以錯覺的心酸，起身想出教室透透氣。

“喲——直勾勾！這雙向奔赴的味兒，夠濃??！”

“上周你借他漫畫，是不是故意制造機會呀！”

女生們擠在江月身旁，笑嘻嘻撞撞她肩膀。江月抱著漫畫往后縮，臉熱得能煎蛋。

“真、真沒有！就是普通分享……”話還沒落地，教室前門“吱呀”響了。

所有人瞬間噤聲，齊刷刷扭頭——林逸然抱著一摞作業本，正站在門口。陽光斜斜照進來，給他校服鍍了層淺金邊，他耳尖微紅，視線在教室里掃了一圈，又迅速定在阮柔身上，不過半秒，又慌慌挪開，清了清嗓子

“收作業?！?

前排男生故意把作業本舉高，

“林逸然，你剛才眼神咋飄來飄去呀，該不會是找江月吧～”這話一出，教室里瞬間炸了鍋。

林逸然一臉疑惑，

“哈？”

這聲“哈？”讓起哄的人更來勁了，后排男生怪叫，

“裝啥呀林逸然！剛才你看江月那眼神，我們可都瞧見啦！”

江月抱著漫畫蜷成一團，一臉自然，放任著身旁的人繼續說。

林逸然倒是變得一臉不樂意，皺了皺眉頭，把手里的作業本攥緊，

“不會說話把嘴閉上，你今天刷牙了沒”

后排男生被懟得愣了兩秒，隨即炸毛“嘿！林逸然你裝什么高冷，喜歡江月又不丟人！”

這話像點燃了火藥桶，教室里瞬間吵成一團。

“都別鬧了！”

突然，阮柔抱著練習冊進來，聲音不大，卻帶著讓人沒法拒絕的清亮。她把練習冊輕輕放在講臺，

“數學老師在走廊呢，再吵要被抓啦?！?

這話像咒語，起哄的人瞬間噤聲，作鳥獸散。

林逸然往前把筆記本遞給阮柔，

“阮學霸，我答應你的理科筆記整理好了，最近快月考了，你拿去看。”

阮柔指尖輕輕顫了顫，望著遞來的筆記本，睫毛快速眨動，聲音像浸了薄荷的涼，

“不用啦，我、我已經自己整理好筆記了……”話落，她沒敢看林逸然的表情，抱著練習冊匆匆往座位走，衣角擦過他校服下擺，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風。

林逸然握著筆記本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耳尖的溫度“唰”地降下來。他抿抿嘴，把筆記本塞進抽屜，假裝無事發生，可后槽牙卻不自覺咬得發酸。

明明上周聊起理科難點，阮柔還眼睛亮亮說“要是有你的筆記就好啦”，怎么突然變卦？

從那天起，阮柔變得很奇怪。在林逸然收作業路過她座位時，她會低頭瘋狂翻書，作業本“啪嗒”掉在地上，兩人同時彎腰去撿，指尖相碰的瞬間，阮柔像被燙到，猛地縮回手，作業本抱在懷里跑得飛快，馬尾辮掃過空氣，帶得林逸然的心也跟著晃。

體育課自由活動，林逸然遠遠看見阮柔抱著書往紫藤花廊走，剛想跟上，她卻拐進教師辦公樓。他在廊下站了半節課，看陽光把紫藤花瓣晃成碎金，直到下課鈴響，也沒等到那個身影。

更奇怪的是，每次小組討論，阮柔總躲著和他一組。

甚至是老師直接點名分組，阮柔聽到自己和林逸然同組，臉“唰”白了，攥著筆的指節泛白，最后還是江月主動換組，林逸然看著江月坐到阮柔位置，阮柔低頭對江月笑，那笑容里的輕松，刺得他眼睛發澀。

周末林逸然去舊書店找絕版詩集，推開門卻撞見阮柔，她抱著一摞書，看見他的瞬間，像被按下暫停鍵，幾秒后慌慌張張說“我還有事”，抱著書從他身側擠過去，肩膀撞得他生疼，書脊上的燙金書名“嘩啦”響，混著她逃離的腳步聲，把書店的安靜撕出裂縫。

回到家，林逸然把整理好的筆記攤在桌上，理科公式在臺燈下泛著冷光，他突然發現每一頁邊角，都留著極淡的鉛筆痕——那是阮柔以前借他筆記時，習慣性做的標記。他攥著筆記頁角，指腹摩挲那些痕跡，心臟像被浸在冰水里，又脹又疼：她明明需要，為什么要躲？

周一早讀，林逸然把筆記塞進阮柔抽屜，附上便利貼：“筆記有用的話，隨時找我拿?！?

課間操回來，抽屜里多出了他早上給阮柔的筆記，便利貼被折成小飛機，機翼上畫著歪扭的“謝謝”

后來月考，林逸然故意往阮柔考場方向繞，看見她抱著文具袋匆匆跑過，馬尾辮上的淺綠絲帶晃啊晃，他剛想喊住她，阮柔卻拐進女廁。

等他考完最后一科，在他走廊撞見阮柔時，她眼睛紅紅的，突然看見他，就往旁邊教室躲，林逸然追過去，教室空無一人，只剩窗戶透進的風，卷著粉筆灰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