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燦在五金廠扛滿一整年那天，褲腳還沾著倉庫角落的灰，手機就響了。是初中同學小芳的電話，那頭聲音亮堂：“強燦，給你介紹個對象！叫音悅燕，跟你一樣在外地打工，人勤快，現在在上海電子廠做質檢，我把她QQ號發你，你們聊聊！”

掛了電話，強燦盯著短信里那串數字，手指在手機屏上懸了半天。出租屋的燈泡忽閃了兩下，他想起螞蟻之前總念叨“哥，你該找個伴了”，才深吸口氣，打開手機QQ，輸了號碼發送好友申請。驗證消息他改了三遍，最后只寫了句“我是強燦，小芳介紹的”。

等了近一個小時，“嘀嘀”的提示音突然響起。音悅燕的頭像跳了出來，是朵小小的白蘭花，她回：“你好呀，我知道你，小芳說你在珠海干活，挺踏實的。”

強燦攥著手機，指尖有點汗。他跟音悅燕聊廠里的事，說自己現在不光扛箱子，還學會了開簡易叉車，上個月主管還夸他細心；音悅燕也跟他說上海的日子，說電子廠的流水線轉得快，每天盯著零件看，下班眼睛都發花，食堂的番茄炒蛋總少點鹽。一來二去，對話框里的消息越來越多，從日出聊到日落，連吃飯時都要對著手機回消息。

聊到第七天，音悅燕發來一句：“要不咱開視頻吧？光打字，總覺得少點啥?！?

強燦的心“咯噔”一下，連忙回“好”。他翻出衣柜里最干凈的那件藍工裝，又用濕毛巾擦了擦臉，揣著皺巴巴的十塊錢，往樓下的“星光網吧”跑。網吧里煙味混著泡面香，鍵盤敲得噼啪響，他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坐下，開機、登QQ，手都有點抖。

視頻請求發過去的瞬間，強燦屏住了呼吸。直到屏幕里跳出那張臉——音悅燕扎著低馬尾，額前碎發別在耳后，說話時嘴角會輕輕往上揚，眼睛像浸了水的星星?！澳惚任蚁胂笾袎褜?，”她先笑了，“一看就是干力氣活的?！?

強燦撓了撓頭，耳朵發燙：“你……你比頭像好看?！?

從那天起，“下了班去網吧開視頻”成了強燦雷打不動的事。他每天五點半下班，先回出租屋放下工具包，再快步往網吧趕，總能占到靠窗的32號機——那里信號穩，還能看見窗外的鳳凰木。音悅燕六點下班，會先去食堂打份飯，再端著餐盤到網吧，屏幕里一邊吃飯一邊跟他聊天。

“今天上海下雨了，我沒帶傘，淋了點雨?！庇写我魫傃嚅_視頻時，鼻尖紅紅的。強燦急得直皺眉，盯著屏幕想伸手，卻只能攥緊鼠標：“咋不跟同事借把傘？下次我給你寄把折疊傘過去，放包里方便。”

音悅燕笑了，夾起一筷子青菜：“不用啦，我后來跑回宿舍的。對了，你們珠海的鳳凰花，真像你說的那樣紅嗎？”

“咋不像！”強燦連忙說，“等下次花開，我拍給你看，紅得能映亮半邊天！”

有次強燦加班到九點，網吧都快沒人了。他剛坐下登QQ，音悅燕的視頻請求就發了過來。屏幕里她舉著個涼饅頭，眼睛亮晶晶的：“我猜你肯定沒吃飯，我也沒吃，咱就對著屏幕一起啃，也算一起吃過飯了?！?

強燦掏出兜里的面包，對著屏幕舉了舉，咬下去的瞬間，眼眶有點熱。一千多公里的距離，隔著屏幕，卻好像近得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視頻快結束時，音悅燕突然說：“強燦，我跟廠里申請了年假，下個月想去珠?？茨??！?

強燦手里的面包差點掉在桌上，他猛地抬頭，屏幕里的燈光落在音悅燕臉上，暖得像春天的太陽。“真……真的？”他聲音都有點顫，“我到時候去車站接你！我知道有家海鮮攤，蝦子鮮得很，我請你吃！”

“好啊，”音悅燕點頭笑，“我等著?！?

從網吧出來，夜風吹在臉上，強燦腳步都飄了。他摸了摸兜里的工資卡，這個月發了4300，除了寄給家里，還能多攢點——等音悅燕來，得帶她去看海，去吃炒粉，還要給她買串珠海的珍珠項鏈，讓她戴著好看。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心里亮堂堂的：原來日子除了攢學費、寄生活費，還能有這樣盼著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