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嘶鳴如同實質的潮水,從四面八方黑暗的通道口洶涌而來。無數點猩紅的光點,是剃刀鼠群嗜血的瞳孔,密密麻麻,匯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色星河。空氣被腥臭和狂暴的氣息填滿,幾乎令人窒息。而在這片猩紅浪潮的中央,那頭覆蓋著厚重黑色金屬甲殼的巨獸——鋼背鐵爪獸——如同移動的山巒,每一步落下都讓地面震顫。它那對巨大的骨質鐵爪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鏘鏘”聲,空洞的眼窩深處,兩點幽藍的冷光鎖定了負隅頑抗的幸存者們。“穩住!背靠集裝箱!別讓它們沖散陣型!”雷戰如同磐石般擋在最前方,他粗壯的手臂再次掄起那根沉重的工字鋼梁,聲如雷霆,試圖凝聚起最后一點抵抗意志。但幸存者們早已被恐懼擊垮,哭喊聲、牙齒打顫聲不絕于耳。鋼背鐵爪獸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仿佛下達了進攻的指令。瞬間,數頭剃刀鼠如同離弦之箭,從不同方向撲向人群!戰斗在瞬間爆發,血腥而慘烈。雷戰怒吼著,鋼梁揮舞得如同風車,每一次砸擊都帶著千鈞之力,將撲近的剃刀鼠砸飛、砸扁。他身上的肌肉如同虬龍般賁張,青筋暴起,汗水混合著血水流淌,顯然已將“肌骨鎖”的力量催發到極致。但他的防御范圍有限,很快就有剃刀鼠突破防線,撲倒了一名揮舞著鋼管的幸存者,慘叫聲戛然而止。
陳燼強迫自己忽略體內翻江倒海般的灼痛和陣陣眩暈。感知被他壓榨到了極限,大腦如同超負荷運轉的引擎,瘋狂分析著戰場態勢、剃刀鼠的動作軌跡,以及那頭緩慢逼近的巨獸。那頭被源晶碎片灼傷的剃刀鼠王并未直接參與進攻,它在鼠群后方焦躁地踱步,發出尖銳的嘶鳴,似乎在指揮。而鋼背鐵爪獸的目標明確——它無視了零星的剃刀鼠,巨大的鐵爪抬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砸向雷戰和集裝箱組成的防線!這一擊若是落實,防線必然崩潰!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燼動了!他沒有沖向巨獸,反而如同鬼魅般撲向側翼一頭剛剛撲倒獵物的剃刀鼠。那剃刀鼠正低頭撕咬,陳燼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截斷裂的尖銳鋼管,身體貼地滑鏟,鋼管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從剃刀鼠相對脆弱的腹部與胸甲連接處斜向上狠狠捅入!動作快、準、狠,沒有絲毫多余!“噗嗤!”滾燙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暗綠色血液噴濺而出。陳燼就地一滾,避開噴射,同時拔出鋼管,看也不看倒斃的怪物,反手將鋼管全力擲向另一頭撲向雷戰后背的剃刀鼠!鋼管帶著破風聲,雖未致命,卻成功干擾了它的撲擊。“雷戰!右側!三點鐘方向,集裝箱堆有縫隙!鉆進去!”陳燼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在混亂的戰場上如同清晰的指令。他觀察到那堆廢棄集裝箱并非完全緊貼墻壁,底部有一個狹窄的、被巨大管道遮擋的三角形空隙!那是唯一的、脆弱的生機!
雷戰瞬間會意,怒吼一聲,鋼梁橫掃逼退幾只剃刀鼠,龐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如同蠻牛般撞開擋路的雜物,沖向陳燼所指的縫隙!同時,陳燼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那頭指揮的剃刀鼠王。擒賊先擒王!他必須引開這畜生的注意力,給雷戰和幸存者爭取時間!他猛地從懷中掏出那管冰冷的“濾凈三號”!沒有絲毫猶豫,他拔掉簡陋的橡膠塞,將渾濁的液體盡數倒入口中!藥劑入口冰涼,但瞬間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直沖四肢百骸!那感覺并非舒爽,而是如同無數冰針狠狠刺入他體內每一處灼痛的神經節點!劇烈的、遠超之前的痛苦瞬間淹沒了他,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昏厥。但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近乎蠻橫的清涼感也猛地壓制住了體內狂暴的輻射灼痛,甚至短暫地安撫了那條瀕臨崩潰的基因鏈!力量,一種帶著劇痛和冰冷感的、短暫而強大的力量,在他殘破的身體里洶涌奔騰!“啊啊啊——!”陳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既是痛苦的宣泄,也是力量的宣告!他猛地抓起地上另一根扭曲的鋼筋,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股慘烈的氣勢,悍然沖向鼠群后方的剃刀鼠王!他速度暴增,動作帶著一種被痛苦催發的、不顧一切的凌厲,所過之處,試圖阻攔的普通剃刀鼠竟被他用鋼筋或刺或砸,硬生生撞開一條血路!藥劑賦予了他短暫爆發的力量,代價是身體承受著撕裂般的痛楚和未知的后遺癥。
剃刀鼠王被這突如其來的挑釁激怒了!它放棄了指揮,猩紅的瞳孔死死鎖定疾沖而來的陳燼,發出刺耳的尖嘯,龐大的身軀如同暗紅的閃電迎頭撲上!就在陳燼與鼠王即將碰撞的瞬間,另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介入。一直安靜待在角落陰影里的零,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兜帽下,那雙空洞古井般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銀灰色流光一閃而逝。她的嘴唇微微翕動,沒有發出聲音。但正撲向陳燼的剃刀鼠王,動作猛地出現了一絲極其不自然的凝滯!它那充滿殺戮欲望的猩紅瞳孔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困惑?仿佛有什么東西干擾了它純粹的獵殺本能。這凝滯極其短暫,甚至不到半秒,卻足以致命!陳燼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轉瞬即逝的破綻!他沒有思考原因,戰斗的本能驅使著他!在剃刀鼠王動作凝滯的剎那,他身體猛地向側面撲倒,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足以撕裂鋼鐵的利爪!同時,他手中的鋼筋沒有刺向鼠王堅硬的顱骨或覆蓋肌腱的背部,而是如同毒蛇般,精準無比地、用盡全身爆發出的力量,狠狠刺向剃刀鼠王相對柔軟的、因嘶吼而張開的咽喉下方——一個連接著神經叢和主要血管的微小凹陷!“噗——嗤!”鋼筋深深沒入!滾燙的、帶著強烈能量波動的暗紅色血液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剃刀鼠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混合著痛苦與難以置信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著轟然倒地,四肢瘋狂抓撓地面,卻再也站不起來!鼠王的重創瞬間讓整個鼠群陷入混亂!失去指揮的剃刀鼠們攻擊變得盲目而混亂,攻勢為之一滯。“快!進縫隙!”雷戰抓住這寶貴的瞬間,用鋼梁頂開幾頭亂竄的剃刀鼠,掩護著最后幾名幸存者(包括零)連滾爬爬地鉆進了集裝箱底部的狹窄縫隙。他自己也怒吼著,龐大的身軀硬生生擠了進去,將入口死死堵住。
陳燼一個翻滾,躲開幾頭因鼠王重創而發狂撲來的剃刀鼠,也沖向縫隙。他體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藥劑的短暫效果正在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猛烈、更混亂的反噬劇痛!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猛地撲倒在地,手腳并用,在剃刀鼠利爪抓到后背的前一秒,被雷戰伸出的巨手一把拽進了縫隙深處!黑暗、狹窄、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和血腥味。幸存者們蜷縮在冰冷的鋼鐵縫隙里,如同甕中之鱉。外面是剃刀鼠群瘋狂用利爪抓撓集裝箱的刺耳噪音,以及鋼背鐵爪獸那沉重而憤怒的腳步聲正迅速逼近!它顯然被鼠王的死亡和獵物逃脫激怒了!“呼…呼…”陳燼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他靠在冰冷的集裝箱壁上,感覺身體像散了架,體內剛剛被藥劑強行壓下的隱患如同復燃的野火,燒得他眼前金星亂冒。冷汗浸透了他破舊的衣服。他顫抖著抬起手,看著自己沾滿暗紅色和暗綠色血液的掌心,剛才爆發出的力量感如同幻覺。“兄弟!你怎么樣?!”雷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充滿了關切和后怕。他摸索著,將一塊相對干凈的布條塞到陳燼手中。
陳燼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感覺喉嚨火辣辣的。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掃視,最終落在了蜷縮在最角落里、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零身上。剛才那瞬間的凝滯……絕對不是錯覺!眼前這個神秘少女,在鼠王即將撲殺自己的剎那,似乎做了什么。那種感覺……很模糊,像是某種無形的干擾波,直接作用于精神層面?陳燼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于一種更深的震撼和渴望——“神經鎖”?難道她觸碰到了“神經鎖”的門檻,甚至……覺醒了某種精神干涉的能力?!零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在黑暗中微微動了一下。她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干預從未發生。但陳燼體內躁動的輻射隱患,在靠近她之后,似乎又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冰冷撫慰感,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住那狂暴的火蛇,讓它暫時蟄伏。這感覺比上次更明顯!
就在這時,外面驟然響起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噠噠噠噠——!”“轟!轟!”凄厲的剃刀鼠嘶鳴聲和某種沉悶的撞擊聲瞬間蓋過了抓撓聲!“是‘鐵爪’!他們來了!”一個幸存者帶著哭腔喊道,聲音里分不清是慶幸還是更大的恐懼。陳燼精神一凜。鐵穹衛隊的清剿部隊“鐵爪”終于趕到了!但他們的目標,恐怕不僅僅是這些怪物!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冷酷的指令聲迅速靠近:“目標區域肅清!發現幸存者!全部控制!注意那個特殊目標(Special Asset)!活捉優先!”特殊目標?陳燼的目光瞬間鎖定在角落的零身上。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雷戰也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凝重。外面是武裝到牙齒的部隊和憤怒的巨獸,內部是重傷瀕臨崩潰的陳燼和身份成謎的零……集裝箱縫隙這短暫的喘息之地,轉眼間又成了新的囚籠!鋼背鐵爪獸憤怒的咆哮和“鐵爪”部隊冷酷的槍炮聲交織在一起,宣告著這場逃亡,遠未結束,更大的風暴,正在這狹小的避難所外醞釀!而陳燼體內那被暫時壓制的隱患,在藥效消退和劇烈戰斗后,正發出不祥的、瀕臨失控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