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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鎮撫司暗室聆驚雷,天啟帝丹房藏憂思錦衣衛北鎮撫司!

錦衣衛北鎮撫司!

這五個字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蕭珩勉強維持的鎮定。相較于東廠番子的陰鷙,錦衣衛,尤其是直接掌管詔獄的北鎮撫司,代表的是更加直接、酷烈和不容置疑的皇權暴力。他們找上門,往往意味著事情已經脫離了試探和警告的階段,進入了實質性的“料理”程序。

是皇帝終于失去了耐心,要親自審問?還是魏忠賢終于按捺不住,動用了其在錦衣衛中的力量,要將他這個“變數”徹底抹除?又或者,是他私下探查西山、房山之事已然暴露?

無數個最壞的猜想在腦中翻滾。蕭珩手心沁出冷汗,貼身藏著的“隱機符”似乎也微微發燙,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確實有所感應。

那錦衣衛校尉眼神銳利如鷹,沒有絲毫通融的余地。蕭珩知道,抗拒即是死路。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不顫抖:“遵命。容學生稍作整理。”

校尉冷哼一聲,算是默許。

蕭珩轉身,看似整理衣冠,實則飛快地將桌上那幾塊要命的礦石樣本掃入袖中暗袋,又將一些寫有關鍵信息的紙片揉成一團,借倒水的機會投入桌下不起眼的水盆里,看著墨跡暈開、模糊。他不能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做完這一切,他面色平靜地轉身:“有勞大人帶路。”

校尉掃了他一眼,似乎沒發現什么異常,轉身在前引路。

出了院門,并非想象中的囚車押送,而是一輛看似普通的黑篷馬車。但馬車行駛的方向,卻并非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北鎮撫司詔獄,而是朝著皇城的方向。

蕭珩心中疑竇叢生,卻不敢多問。馬車一路無阻,竟從西安門入了皇城,最終在一處并不起眼的偏殿前停下。

“下車。”校尉低聲道。

殿外守衛皆是便裝精銳,眼神精悍,氣息沉凝。校尉與守衛低聲交接幾句,便引著蕭珩步入殿內。殿內光線昏暗,陳設簡單,并無尋常衙門的公案刑具,反而更像一間…靜室或書房。

一股淡淡的、奇異的藥石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并非中藥鋪的草木香,而是一種更接近硫磺、硝石混合著某些金屬氧化物的味道,與蕭珩在王恭廠外圍聞到的那一絲異味,以及那西山礦石的味道,隱隱有幾分相似之處!

蕭珩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屏風后,轉出一人。此人年約四旬,面容瘦削,膚色略顯蒼白,眼神卻異常銳利,帶著一種久居上位、執掌生殺大權者的沉靜與冷酷。他并未穿著飛魚服,而是一身暗青色的錦袍,但腰間懸掛的那枚象牙腰牌,卻昭示著他非同一般的身份——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

“蕭先生?”駱養性開口,聲音平穩,卻自帶一股壓力,“不必驚慌。今日請你來,并非問罪,只是有幾件事,想向先生請教。”

蕭珩躬身行禮:“學生蕭珩,見過駱大人。大人垂詢,學生知無不言。”他心下稍安,至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警惕絲毫未減。駱養性身為錦衣衛頭子,是魏忠賢的忠實黨羽,其手段遠比東廠檔頭更為老辣。

駱養性走到一張太師椅前坐下,示意蕭珩也坐。他并未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近日京城多有流言,關乎西南王恭廠。亦有密報稱,先生對此地似有異于常人的…關注。甚至遣人遠赴西山、房山等地,采集石樣。不知先生,所為何故?”

果然!探查之事已然暴露!錦衣衛的耳目,遍布京城!

蕭珩后背瞬間滲出冷汗,腦中急轉。矢口否認是下策,對方既然直接點出,必然掌握了部分證據。坦白從寬?更不可能,那等于自認窺探朝廷機密,圖謀不軌。

他只能再次祭起“神算”的幌子,并將其與之前的“預言”和皇帝的關注聯系起來,虛虛實實,希望能混淆過去。

他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與恍然,拱手道:“回大人,學生…學生確實曾留意王恭廠。只因前番‘朱五’先生來訪,曾問及京師可有異常之兆,學生便斗膽以星象之術推演,模糊感應西南地氣躁動,隱有火厄之險。學生學藝不精,難以確定,心中不安,故才…才妄圖以堪輿土石之法,印證天象,絕無他意!至于西山、房山之石,學生只是好奇何種地脈能引動天象異變,欲尋其共性,或可…或可找到化解災厄的線索。學生魯莽,請大人恕罪!”

他將動機歸結為替“朱五”(皇帝)分憂和學術求證,并再次強調“火厄”的風險。

駱養性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看不出喜怒。待蕭珩說完,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先生以為,王恭廠之險,源于何處?當真只是…天災?”

這個問題,比東廠檔頭問得更加直接,也更加兇險!

蕭珩感到喉頭又開始發干,那咳血的預感隱隱浮現。他強行壓下不適,謹慎答道:“回大人,天象示警,地氣呼應,往往非止一因。學生愚見,王恭廠乃火藥重地,本易招災。若再逢…地脈不穩,或…人謀不臧,管理疏漏,堆積過量,則星星之火,便可燎原。天災人禍,有時實難截然分開。”

他依舊不敢直接指向地下的秘密工程,只將“人謀不臧”模糊地帶過,重點強調火藥庫本身的風險。

駱養性目光深邃地看著他,忽然換了個話題:“先生可知,陛下近日,龍體欠安?”

蕭珩一怔,不知其意何在,只能據實回答:“學生…略有耳聞。”天啟皇帝朱由校身體不好,酷愛木工而疏于朝政,這是史實。

“陛下潛心修道,祈求長生,常于宮中丹房煉制丹藥。”駱養性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所用之材,亦不乏金石之物。先生所得石樣,其中異味,與陛下丹房中之氣息,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轟隆!

此言如同驚雷,在蕭珩腦中炸響!

天啟帝也在煉丹?!所用材料氣味與西山礦石相似?!

難道……難道王恭廠地底那瘋狂的勾當,并非魏忠賢、崔呈秀私下所為,而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許甚至支持?!皇帝想用規模更大、更“高效”的方式,為自己煉制長生不死的仙丹?!

這個念頭讓蕭珩如墜冰窟,從頭涼到腳!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徹底完了!誰還能阻止?誰還敢阻止?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駱養性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緩緩道:“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

蕭珩強行定住心神,聲音干澀:“學生…學生只是震驚。陛下…陛下乃萬金之軀,煉丹之事,當慎之又慎。金石之物,性烈劇毒,若配方火候稍有差池,非但不能延年,反而…反而恐生大患!學生雖不通丹道,然于古籍中亦多見服食金丹而崩的記載!王恭廠乃火藥重地,若與此等事物牽扯過近,一旦有失,則…則后果不堪設想!學生懇請大人,務必…務必勸諫陛下,以龍體為重,以江山社稷為重!”

他這番話,幾乎是豁出去了。他將擔憂從“爆炸”引向“丹藥毒性”,看似關心皇帝身體,實則仍在強調王恭廠與危險物質的關聯以及其災難性后果,并試圖通過駱養性向皇帝傳遞警告。他不知道駱養性究竟忠于誰,但這或許是唯一能遞話進去的渠道。

駱養性聽完,久久不語。昏暗的靜室內,只剩下那奇異藥石味道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情緒:“先生之言,本官記下了。陛下之事,非臣子可妄議。然先生對陛下之忠忱,本官會酌情上達。”

他站起身,這是送客的意思。

“今日之事,出得此門,勿要與任何人提及。先生且回吧,近日京師多事,還是…靜修為好,莫要再行那勘探地脈之事了。”這話既是警告,也是保護——警告他停止調查,保護他不再因此惹禍上身。

“學生…明白。謝大人教誨。”蕭珩躬身行禮,后背已被冷汗徹底濕透。

那名校尉再次出現,將蕭珩原路送回了小院。

回到熟悉的陋室,蕭珩幾乎虛脫般地癱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動彈。

駱養性的召見,信息量巨大且極其致命。皇帝可能知情甚至主導的猜測,像一座大山,徹底壓垮了他原本就渺茫的希望。

難道歷史真的不可改變?那場災難注定要發生?

玄塵子所說的“人間自招之業火”,竟是這個意思?

絕望如同潮水般涌來。

但就在這時,他袖中那幾塊礦石硌著他,提醒著他地底那正在積累的、實實在在的危險。無論出于何種目的,那些東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噩夢。

皇帝或許追求長生走火入魔,但魏忠賢、崔呈秀之流,恐怕更多是利用皇帝的癡迷來行自己的陰謀,甚至那“煉制”本身就可能包藏禍心!

不能放棄!就算是為了那無數毫不知情、即將在災難中灰飛煙明的生靈!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倔強的火焰。

既然無法從高層阻止,那么,或許只剩最后一條路——想盡一切辦法,在爆炸發生前,盡可能多地救出一些人!

哪怕只能救一個!

也必須去做!

他攤開紙張,開始憑借記憶,瘋狂地勾勒出天啟六年北京城西南區域的詳細地圖,尤其是王恭廠周圍的人口分布、街道布局。哪里是民居稠密之處,哪里可能有開闊地,爆炸可能波及的范圍……

一個新的、更加艱難、更加渺茫的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成形。

而與此同時,皇宮深處,某間煙霧繚繞、彌漫著濃烈藥石味道的丹房內。

天啟帝朱由校看著丹爐中跳躍的火焰,眼神狂熱而迷離。他略顯蒼白消瘦的臉上,因為期待而泛起一絲異樣的紅暈。

一名近侍太監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低聲稟報著駱養性詢問蕭珩的經過,以及蕭珩關于“金石毒性”、“丹方差池”、“大患”的警告。

陛下聽著,眉頭微微皺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迂腐之見!凡夫俗子,安知仙道之妙?王恭廠地脈特殊,乃龍氣匯聚之所,借其力催化,方能得真正九轉金丹!崔愛卿與大師皆言萬無一失,駱養性也是多事,去問這些江湖術士作甚?退下!莫擾了朕的火候!”

近侍不敢多言,連忙叩頭退下。

陛下再次將全部注意力投向丹爐,喃喃自語:“快成了…就快成了…朕的長生大道…”

丹爐火焰跳躍,映著他狂熱而扭曲的臉龐。

窗外,夜空烏云密布,悶雷聲陣陣,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無聲地積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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