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時，陳鐵柱的意識正像破碎的浪花般四處飄散。他的右手還死死攥著膠卷，左手被斷裂的船板劃破，傷口在海水中灼燒。海浪裹挾著燃燒的碎木片拍打在身上，遠處傳來日軍汽艇的轟鳴聲。

“隊長！“模糊的喊聲穿透耳鳴。鐵柱奮力睜開眼睛，只見小王渾身濕透地扒著半截漂浮的桅桿，臉上血水混著海水往下淌，“抓住！“年輕人將纜繩甩過來，勒得鐵柱滲血的掌心生疼。

兩人抱著桅桿在浪里沉浮，直到遠處傳來熟悉的梆子聲——是地下黨約定的聯絡信號。一艘漁船悄然靠近，船篷里鉆出個裹著頭巾的姑娘，正是港口雜貨店的老板娘秀蘭。她二話不說，和小王一起將鐵柱拽上船：“鬼子封鎖了所有渡口，碼頭的兄弟死傷慘重......“

船艙里，老張的傷口還在滲血，卻強撐著將膠卷藏進空心船槳：“佐藤故意設局，他真正的目標是我們的地下交通網。這膠卷里恐怕藏著更大的陰謀。“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搖晃，探照燈的光束掃過船篷。

“快！鉆密道！“秀蘭掀開船底暗格，露出通向海底的鐵梯。鐵柱將藥箱和膠卷推進暗格，自己殿后。海水順著鐵梯漫上來時，他聽見甲板上傳來刺刀挑開篷布的聲響，秀蘭的聲音混著日語應答：“是出海打夜魚的......“

密道盡頭是礁石間的溶洞，陰冷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咸腥味。鐵柱摸出火折子照亮洞壁，發現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犧牲的地下黨員。小王抹了把臉：“這些都是老周叔常念叨的兄弟......“

突然，洞外傳來爆炸聲。鐵柱貼著洞口望去，只見三艘日軍巡邏艇正在圍堵那艘漁船，秀蘭站在船頭，手中的火把點燃了船艙里的汽油桶。火光沖天的剎那，她轉頭朝溶洞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堅定而決絕。

“記住她。“鐵柱聲音沙啞，握緊了拳頭。他知道，必須盡快將膠卷送回團部，但佐藤的部隊已經封鎖了方圓百里的水陸要道。更棘手的是，他們在明，敵人在暗，每走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溶洞深處傳來滴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老張將船槳塞進鐵柱手里：“從這里往西三里，有個廢棄的礦洞，老鄭頭在那藏了輛改裝的卡車。但......“他劇烈咳嗽起來，染紅了手帕，“佐藤在碼頭設了情報中轉站，用無線電指揮追捕，我們必須先端掉它。“

小王突然扯開衣襟，露出纏滿繃帶的胸口：“算我一個！我這條命是隊長和秀蘭姐撿回來的！“他摸出兩顆手榴彈，金屬外殼還帶著海水的寒意。

鐵柱望向洞外燃燒的海面，火光映得他的影子在巖壁上微微晃動。他想起政委常說的話：“每一次犧牲都不會白費，每一道傷疤都是勛章。“此刻，溶洞里滴答的水聲、遠處隱約的槍聲，都化作了沖鋒的號角。

“走。“他握緊船槳，帶著兩個戰士踏入黑暗，“先拔掉佐藤的眼睛，再把這份'禮物'原封不動還給他。“溶洞外，潮水漫過礁石，將燃燒的殘骸卷入深海，而新的戰斗，正如同黎明前的暗流，在黑暗中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