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皮子
- 狐瞳:我的仙家不尋常
- 白崇山
- 2168字
- 2025-08-24 23:32:02
那聲音像是直接刮在我的骨頭上,又尖又細,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執拗。
它不是試探性的,不是偶然的,它就是沖著這扇門來的,帶著不撓開不罷休的狠勁。
血液“嗡”地一下全沖到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留下冰涼的、僵硬的恐懼。
我整個人凍在了炕上,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死死屏住,全身的感官卻像被無限放大,每一個毛孔都在瘋狂捕捉著門外的動靜,耳朵里全是自己瘋狂擂鼓的心跳和那催命一樣的刮擦聲。
刮擦。刮擦。刮擦。
每一下,都像有冰冷的針尖扎進我的神經。
它停了。
毫無預兆地。
死一樣的寂靜猛地壓下來,比剛才那持續不斷的噪音更讓人心慌意亂。
黑暗變得濃稠,包裹著我,壓迫著我的胸腔,我甚至能聽到灰塵在空氣中緩慢飄落的細微聲響。
是……走了嗎?
是我嚇破了膽,出現了幻聽?
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滴進眼睛里,刺得生疼,我卻連抬手去擦的勇氣都沒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釘在那扇門上,釘在那片此刻安靜得詭異的黑暗里。
就在我幾乎要說服自己那只是噩夢余韻的瞬間——
“吱呀——”
一聲令人牙酸的、緩慢的摩擦聲。
老木門被從外面推開了一道狹窄的、漆黑的縫隙。
堂屋那盞長明燈的光線弱得可憐,像風中殘燭,拼命地從那道縫隙里擠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線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光帶,昏黃,搖曳。
然后,那線光帶被一個東西擋住了。
一個輪廓。
一只眼睛。
幽綠,狹長,瞳孔像貓一樣豎成一條線,冰冷,賊亮,閃爍著絕非人類所能有的、狡黠而惡意的光。
它死死地鑲嵌在門縫的另一邊,一眨不眨,精準地、穿透了房間內的黑暗,牢牢地鎖定在我身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轟然炸開,碎片扎進我四肢百骸,我聽到自己喉嚨里發出一種極其短促、被硬生生掐斷的“嗬”聲,像瀕死的喘息,身體的本能終于戰勝了僵直,我猛地從炕上彈起來,卻不是沖向門口,而是手腳并用地向后猛縮,脊背“咚”地一聲重重撞上冰冷的土坯墻,震得墻皮簌簌落下。
“吱呀——”
門又被推開了一些。
那縫隙更寬了。
一個東西,貼著地面,先是探進來一個尖尖的、毛茸茸的腦袋,然后是整個身軀——它像人一樣,后腿直立著,不緊不慢地、甚至帶著點古怪的悠閑姿態,完全擠進了門內。
皮毛是黃褐色的,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一種油亮的光澤,尖削的嘴巴,嘴邊幾根長須輕輕顫動著。
一雙幽綠的眼睛,此刻完全暴露在我眼前,里面沒有絲毫野獸的懵懂,只有一種讓人脊背發涼的、類人的精明和審視。
是只黃皮子,一只成了精的黃鼠狼。
它邁著一種怪異到極點的、模仿人類的步子,走到嚇癱在墻角、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我面前。
那雙綠得發邪的眼睛在我慘白如紙、涕淚交加的臉上慢悠悠地轉了一圈,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打量。
然后,它尖細的嗓子扯開了,發出一種抑揚頓挫、帶著濃重山里土腔的人話:
“三姑娘……莫嚎了。”
聲音尖利,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刮得人耳膜生疼。
我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發出“咯咯咯”的聲響,眼淚和冷汗糊了滿臉,喉嚨像是被水泥封死,除了破碎的、絕望的抽氣聲,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那黃皮子咧開嘴,露出尖細密實的牙齒,像是在笑,一個極度擬人化又無比驚悚的笑。
“你奶奶……”它拖長了語調,每個字都像浸著毒汁,“是用她自個兒的老命,硬生生替你換了這個死劫哩。”
它頓了頓,幽綠的眼睛里惡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嘿嘿……可惜嘍,”它發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該來的,躲不掉……香餑餑誰不惦記?你這剛開封的‘身子’,嘖,往后……熱鬧嘍……”
話音未落的剎那!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徹骨的煞氣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如同無形的海嘯,猛地席卷了整個堂屋!
溫度在瞬息之間驟降,呵氣成霜,地上原本漂浮的灰塵仿佛瞬間被凍結,凝滯在空中,那盞搖曳的長明燈火苗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一掐,猛地萎縮下去,變成一點微小、幽藍、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豆大光點,頑強卻又絕望地掙扎著,眼看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
“吱——!!”
剛才還氣定神閑、口吐人言的黃皮子,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充滿了極致驚恐的短促尖叫!
它全身油亮的皮毛根根炸起,整個身體猛地匍匐下去,五體投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面,抖得像是在被電擊,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不敢再發出,仿佛多喘一口氣就會立刻魂飛魄散。
我感覺到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一股冰冷、沉重、帶著無盡威嚴和壓迫感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在我的頭頂,扼住了我的呼吸,凍結了我的血液,連轉動一下眼珠都變得無比艱難。
棺材旁,那片原本就是屋子里最濃重、最深邃的陰影區域,空氣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無聲地扭曲、蕩漾了一下。
一個人影。
一個極高大的、穿著玄色寬袍大袖的身影,墨色的長發未束,幾縷垂落,遮住了部分側臉。
他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那里。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兒,又仿佛他是從最深沉的黑暗里凝結而成。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了極致慵懶和絕對壓迫的氣勢便彌漫開來,充斥了每一寸空間,讓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幾乎要凝固。
他甚至沒有瞥一眼地上那攤爛泥般抖成篩糠的黃皮子,仿佛那卑微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他投去一絲一毫的注意。
他微微動了一下。
一步上前。
寬大的袍角拂過地面,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如同暗夜本身在流動。
微涼的、骨節分明得近乎嶙峋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也無法抗拒的力道,輕易地挑起了我沾滿淚水和冷汗的下巴,迫使仰起那張因為極致恐懼而徹底失了血色的臉,直直地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