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將軍府后門急剎,沈婉寧跳下車時,正撞見祖母梁氏拄著金絲楠木杖立在檐下。老夫人望著宋煜染血的模樣,渾濁的眼睛驟然瞇起:“寧丫頭,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孫女兒求祖母救他。”沈婉寧單膝跪地,懷中的宋煜呼吸愈發微弱,“他中了透骨散,三日內若無解藥,必死無疑。”她將藏在袖中的密函呈上,“而且事關父親清譽,其中定有蹊蹺。”
梁氏接過密函,蒼老的手指微微顫抖。沈景清正要開口勸阻,卻見老夫人突然轉身:“來人,取玉髓丹!”她回頭看向沈婉寧,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當年你從亂葬崗撿回個小乞丐,如今竟成了鄰國帝王。寧丫頭,你這手棋下得可夠大。”
沈婉寧抱著宋煜跟上,心中卻翻涌如潮。記憶里的少年總愛翻墻來找她,帶著從街頭偷學的市井小調,也帶著滿身傷痕。有次他被家丁打得遍體鱗傷,卻笑著把偷來的桂花糕塞進她手里:“等我出息了,定要把全天下的糖糕都送給你。”
藥房內,玉髓丹喂下后,宋煜的臉色終于有了幾分血色。沈婉寧守在榻前,見他睫毛輕顫,沙啞開口:“沈知瑀書房的暗格里……有本賬本。”他艱難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別信……任何人。”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沈婉寧沖出去,只見二哥沈時璟僵在原地,腳邊是打翻的藥碗,面色比地上的瓷片還要慘白:“小妹,你真要為了個敵國皇帝,與整個大胤為敵?”
沈婉寧還未回答,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衛渾身浴血闖入:“大小姐!皇宮方向火光沖天,陛下以通敵叛國之罪,派兵包圍了將軍府!”
梁氏猛地起身,手中木杖重重杵地:“景清,立刻去把你父親找回來!時璟,帶家丁守住府門!”她看向沈婉寧,目光中滿是決絕,“寧丫頭,帶著他從密道走。不管密函是真是假,如今這局勢,你倆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沈婉寧握緊宋煜的手,窗外的夜色被火把映得通紅。她突然想起宋煜登基那日,大朔皇宮的飛檐上落滿白雪,而此刻將軍府的火光,正將他蒼白的臉染得猩紅。命運的絲線早已糾纏不清,而他們,不過是亂世棋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