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寬大的黑色沖鋒衣外套，帶著干凈的皂莢清香和獨屬于江辰的微涼氣息，像一件無形的盔甲，將林初夏溫柔地包裹了一整晚。

她甚至舍不得脫下來，直到睡覺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疊好，放在枕頭旁邊。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份他給予的、前所未有的明確和安全感和溫度，留得更久一點。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擦過的觸感，和他那句清晰低沉的“給你的，就是給你的”在不斷回響。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層層疊疊的甜蜜漣漪，讓她一整晚都輾轉(zhuǎn)反側(cè)，心跳失序。

第二天是周六，沒有課。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空氣里漂浮著細小的塵埃。

林初夏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枕邊的外套，臉頰又不自覺地開始發(fā)熱。她拿起手機，點開那個星空頭像，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那句“手沒事”上。

要不要……給他發(fā)個消息？說點什么？謝謝他的外套？問他今天有沒有空？好把衣服還給他？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海里打架。她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總覺得怎么說都顯得太刻意或者太打擾。

就在她抱著手機糾結(jié)萬分的時候，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辰】：衣服。

簡單的兩個字，連標點都吝嗇。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跳，他……他主動發(fā)消息來了！是為了外套的事？他是在問她要回去嗎？

她趕緊回復。

【林初夏】：在我這里！學長什么時候方便？我送還給你。

發(fā)送后，她緊張地盯著屏幕。

那邊“正在輸入…”了幾秒。

【辰】：下午。圖書館老地方。

老地方？是指上次那個靠窗的座位區(qū)嗎？他居然用了“老地方”這個詞……林初夏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林初夏】：好！下午幾點？

【辰】：隨你。

隨你。這兩個字看起來依舊冷淡，卻莫名給人一種……縱容的感覺？

林初夏抱著手機，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個滾，把發(fā)燙的臉埋進還帶著他氣息的外套里，無聲地尖叫了一下。

下午，林初夏仔細地把那件外套洗干凈、烘干、折疊得整整齊齊，放進一個干凈的紙袋里。還衣服而已，她卻像是要赴一個極其重要的約會，在衣柜前挑了半天衣服，最后選了一條簡單的米白色連衣裙，外面搭了件針織開衫。

周曉薇看著她這副樣子，笑得一臉曖昧：“喲喲喲，這是去還衣服還是去約會啊？需不需要我遠程指導？”

林初夏臉紅地瞪了她一眼，抱著紙袋出了門。

春日下午的陽光溫暖和煦，圖書館里依舊安靜。她走到上次那個靠窗的區(qū)域，果然看到江辰已經(jīng)坐在了那里。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連帽衛(wèi)衣，看起來比平時更顯年輕休閑。他依舊戴著耳機，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神情認真。

陽光落在他柔軟的發(fā)梢和專注的側(cè)臉上，勾勒出干凈利落的線條。

林初夏放輕腳步走過去。

似乎感應到她的到來，江辰敲擊鍵盤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臉上，然后下滑，落在她手中那個裝著外套的紙袋上。

他取下一邊耳機，掛在脖子上。

“學長。”林初夏小聲打招呼，把紙袋遞過去，“衣服洗好了，謝謝你。”

江辰接過紙袋，隨手放在旁邊的空位上，目光又重新回到她臉上，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好像……沒有要再多說話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打算？就只是看著她？

林初夏站在原地，一時有些無措。周圍很安靜，只有他鍵盤偶爾發(fā)出的輕微聲響和其他讀者翻書的聲音。她好像不該繼續(xù)打擾他學習，但……又有點舍不得就這么走掉。

她的目光落在他亮著的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看得她眼花繚亂。

“學長在忙嗎？”她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

“調(diào)試一個算法。”他言簡意賅地回答，手指又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的代碼快速滾動。

“哦……”林初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空氣又陷入沉默。

她絞著手指，正想說“那不打擾學長了”，江辰卻忽然開口。

“坐。”他指了指旁邊的空位，視線依舊看著屏幕，“等我十分鐘。”

“……啊？好。”林初夏愣了一下，隨即心里涌上一絲小小的雀躍，依言在他旁邊的位置輕輕坐了下來。

她不敢打擾他，便從書包里拿出自己帶來的書，假裝安靜地閱讀，但眼角的余光卻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身旁的人。

他專注工作的樣子很有魅力，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敲代碼的速度快得驚人。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好聞的味道，混合著圖書館舊書的香氣，讓人心安。

十分鐘很快過去。

江辰敲下最后一下回車鍵，屏幕上的運行框快速彈出結(jié)果。他看了一眼，似乎是解決了問題，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林初夏：“好了。”

“學長的問題解決了嗎？”林初夏合上書，問道。

“嗯。”他點點頭，開始收拾東西，把電腦和幾本厚厚的書塞進背包里，然后拿起那個裝著他外套的紙袋，站起身，“走吧。”

林初夏也跟著站起來，有點懵：“去……哪兒？”

江辰背上背包，側(cè)頭看她，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語氣卻依舊平淡：“衣服還了，不該請我喝杯東西？”

林初夏：“……”這是……什么邏輯？而且，聽起來怎么像是她欠他的一樣？

但她心里卻絲毫沒有不快，反而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泛起細密的癢意和喜悅。

“應該的！”她連忙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學長想喝什么？我請你！”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圖書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學校商業(yè)街的奶茶店門口排著不長不短的隊。江辰的出現(xiàn)，不可避免地又引來了一些注視和竊竊私語。他似乎早已習慣，完全無視，只是安靜地站在林初夏身邊，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身影幾乎將她籠罩。

林初夏還是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地往他身后縮了縮。

江辰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目光掃了一眼周圍，然后極其自然地，往她這邊挪了半步，更徹底地擋住了那些投來的視線。

一個小小的、保護意味十足的動作。

林初夏的心跳猛地加速，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嘴角卻忍不住悄悄揚起。

輪到他們點單。林初夏要了一杯經(jīng)典的珍珠奶茶。

江辰看著菜單，眉頭微蹙，似乎對這些花花綠綠的飲品毫無興趣。

“學長要不試試這個？”林初夏指了指菜單上的一個單品，“茉莉奶綠，味道比較清爽，不是很甜。”

江辰的目光順著她的指尖看了一眼，然后抬眼看她：“和你一樣。”

“啊？”林初夏沒明白。

“和你點一樣的。”他重復了一遍，語氣自然。

“……哦，好。”林初夏對店員說，“兩杯珍珠奶茶，一杯三分糖，一杯……”她記得他好像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另一杯無糖，謝謝。”

江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

拿到奶茶，林初夏把無糖的那杯遞給他。

兩人沿著校園里的林蔭道慢慢走著，一時無話，只是安靜地喝著奶茶。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風拂過，帶來淡淡的花香。

林初夏小口地吸著甜滋滋的奶茶，感覺心里的幸福感也像這奶茶一樣，快要滿溢出來。這是第一次，他們像這樣，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地，并肩走在校園里。

“論壇的事，”江辰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淡淡的，“不用理會。”

林初夏吸珍珠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個。她抬起頭，看著他線條分明的側(cè)臉。

“我知道……”她小聲說，“就是有時候，會覺得有點不自在。”

“習慣就好。”他喝了一口無糖的奶茶，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似乎真的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還是又喝了一口，“他們很快會有新的關(guān)注點。”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天氣，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洞悉和不在意。

林初夏看著他，忽然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問題：“那……學長你呢？你不會覺得……很困擾嗎？”

那些議論，那些目光，那些把他和她捆綁在一起的流言。

江辰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

他的個子很高，林初夏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陽光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輪廓，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樣子。

“困擾什么？”他反問，語氣里帶著一絲真正的疑惑，仿佛那些喧囂真的從未入過他的耳，更未曾進過他的心。

“就是……就是他們說我們……”林初夏的聲音越來越小，臉頰發(fā)燙，有些說不下去。

江辰沉默地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和閃爍的眼神，看了幾秒鐘。

然后，他忽然微微彎下腰，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臉瞬間在她眼前放大，溫熱的呼吸幾乎要拂過她的額發(fā)，身上那股干凈的皂莢清香混合著極淡的奶茶味，將她緊緊包裹。

林初夏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臟驟停，眼睛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纖長的睫毛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看著她，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地，砸進她的耳朵里：

“我們怎么了？”

“……！”林初夏的大腦徹底宕機，臉頰爆紅，連耳根都紅透了。

我們……我們……

距離太近了，近到她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呆滯的倒影。

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是單純的疑問？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試探？或者說……確認？

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手指緊緊攥著奶茶杯，指甲掐進了塑料杯壁里。

江辰維持著這個極近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慌亂無措的樣子，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得逞般的笑意。

幾秒后，他才直起身，重新拉開了距離，恢復了那副冷淡的樣子，仿佛剛才那個極具侵略性的靠近從未發(fā)生過。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用指尖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動作很輕，帶著一點親昵的意味。

“走了。”他語氣恢復如常，仿佛剛才只是隨口問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奶茶太甜，下次換一家。”

說完，他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林初夏還僵在原地，捂著被他彈過的、微微發(fā)燙的額頭，心臟依舊在瘋狂地跳動，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剛才他那句低沉的“我們怎么了？”和那個近在咫尺的凝視。

陽光晃眼，微風依舊。

而她心中的風暴，才剛剛開始平息，卻又因為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掀起了新的、更加洶涌的波瀾。

他看著前方那個挺拔悠閑的背影，咬了咬吸管。

下次？還有下次？

一抹紅霞，悄然爬上了她的臉頰，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