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安排好的人生
- 湖邊奇遇：我的玄學奇妙之旅
- 蘇萌萌兔
- 2193字
- 2025-08-27 08:33:08
六月的校園，像一封加急快件，把離別的味道送進每個人的鼻腔。圖書館門口的梔子花白得晃眼，卻遮不住布告欄里鋪天蓋地的實習海報——藍底白字的投行、紅底金字的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綠底黑字的公務員考試沖刺班……顏色堆疊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把大四的尾巴牢牢捆住。
我抱著一摞畢業(yè)論文的精裝冊從打印店出來，紙還溫熱，像剛出爐的煎餅。室友小辣椒在微信群里瘋狂@我：
【快回宿舍！你媽又給你寄了七箱東西！宿管阿姨臉都綠了！】
我嘆了口氣，把論文最上面一本塞進帆布袋，剩下的全塞進自行車筐。車輪碾過減速帶，震得心臟發(fā)麻。手機里跳出母親的未讀語音，我不用點開就能猜到內(nèi)容——“瀅雪，實習單位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下周一直接去報道，不許再亂跑。”
那是一家在本市頗有名氣的國企，人事部副經(jīng)理是我爸的大學同學。崗位描述寫得客氣：企業(yè)文化助理。翻譯過來就是：坐在辦公室喝茶、蓋章、等領導小孩放學。
我的人生像一條早就被鋪好的鐵軌，平整、明亮、一眼看到盡頭。而我，是那列車被設定好時速的小火車，連拉汽笛的機會都沒有。
回到宿舍，走廊里堆滿紙箱，最上面一層印著“特級燕窩”四個字。小辣椒盤腿坐在箱子上，涂著閃片指甲油，沖我吹了個泡泡：“你媽這是打算讓你帶薪坐月子？”
我蹲下來拆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參茶、阿膠、即食花膠，還有一張淡粉色卡片——
“寶貝女兒，記得每天喝一碗，補氣血，女孩子臉色好看最重要。”
我突然有點喘不上氣，像被這些滋補品塞住了喉嚨。小辣椒湊過來，用肩膀撞我：“說真的，你就甘心去那個養(yǎng)老單位？咱們專業(yè)第一，保研本校都穩(wěn)了。”
我笑了笑沒接話，把卡片折成小塊，順手塞進抽屜深處。抽屜里還有另一張卡片，是去年冬天林渡偷偷塞給我的，上面只有一句話：
“如果畢業(yè)那天你還沒想好去哪，那就跟我走。”
林渡是我們學院的風云人物，成績、競賽、學生會主席，樣樣拔尖。可他在三個月前突然休學，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張卡片像一片薄薄的刀片，在我平靜的生活里劃了一道看不見的口子。
傍晚，我抱著電腦去圖書館修改論文。空調(diào)太冷，膝蓋隱隱發(fā)酸。我抬頭環(huán)顧四周，每張桌子上都攤著五顏六色的熒光筆和便利貼，像一場無聲的戰(zhàn)役。
隔壁桌的男生小聲念叨：“……終于面試上了，HR還說我沒有‘企業(yè)家精神’。”
對面的女生把臉埋進臂彎，肩膀一抖一抖。手機屏幕還亮著，停留在一條“很遺憾通知您……”的郵件界面。
我低下頭，在致謝里寫下導師的名字，又刪掉，改成“致謝自己”。寫完后覺得矯情，又改了回去。那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們的焦慮與我無關，我的焦慮也與他們不同。他們害怕找不到工作，而我害怕找到工作。
晚上十點，宿舍熄燈。小辣椒去和男朋友看午夜場電影，剩下我一個人。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像一條銀色的拉鏈，把黑暗撕開一道口子。
我偷偷爬下床，從衣柜最底層摸出羅盤——那是三個月前林渡失蹤后，快遞送到我手上的，沒有寄件人。銅制羅盤邊緣磨損得厲害，中間的天池卻亮得驚人，像藏著一汪凝固的湖水。
我用指尖輕輕撥動指針，它紋絲不動。可當我閉上眼睛，耳邊卻響起水聲，嘩啦啦，像有什么東西在深處翻涌。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了個大早，騎著自行車繞校園兜圈。路過湖邊時，我鬼使神差地停了車。柳枝垂得很低，幾乎要掃到水面。荷葉剛冒出卷卷的尖兒，蜻蜓停在上面，翅膀透明得像不存在。
我沿著棧道走到湖心亭，把手機調(diào)了飛行模式，然后坐下來剝雞蛋。蛋黃噎得我直翻白眼，就在這時，我聽見身后有腳步聲。
回頭，是林渡。
他穿著黑色連帽衫，帽檐壓得很低，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我站起來，雞蛋從指間滾落，在木板上滾出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你……”我嗓子發(fā)緊，“你去哪了？”
他沒回答，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車票，推到我面前。那是一張去昆明的硬座票，發(fā)車時間是今晚十一點四十。
“跟我走。”他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或者，繼續(xù)留在你的軌道上。”
我低頭看票，又抬頭看他。他的眼睛藏在陰影里，像兩口深井，映出我小小的、扭曲的倒影。
我最終還是沒有伸手去接那張車票。
林渡走后，我一個人在湖邊坐到天黑。蚊子在我腳踝上咬了六個包，奇癢無比。我脫了鞋襪，把腳伸進湖水里，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哆嗦。
遠處傳來小辣椒的微信語音：“姐妹！我拿到鵝廠通知書了！今晚通宵蹦迪！”
我笑著回了句恭喜，然后把手機關機。
水波輕輕晃動，月亮碎成千萬片。我突然想起小時候?qū)W游泳，教練把我推下水，我嗆得大哭，母親在旁邊拍手：“別怕，水會接住你。”
現(xiàn)在，水真的接住了我。
只不過是以一種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式而已。
我踩著熄燈前的點回到宿舍，樓道里飄著泡面味。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書桌上多了一本陌生的冊子——褐色皮面，沒有書名，只有燙金的八卦圖。
翻開第一頁，是我的生辰八字，筆跡陌生卻工整。再往后翻，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全是關于我的命理批注：
“……天乙貴人坐命，然劫煞暗伏，逢水則發(fā)，遇山則止……”
“……二十歲流年，羅盤動，命盤重寫……”
我猛地合上冊子，背脊發(fā)涼。窗外，月亮被云遮住，只剩一圈毛茸茸的光暈。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所謂的“被安排好的人生”，只是另一場更大安排里的序章。
凌晨三點，我躺在床上，聽見走廊盡頭的水房傳來滴答聲。那聲音像某種倒計時，一滴，一滴，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爬起來，赤腳走到窗前。湖面黑漆漆的，像一張沒有五官的臉。風掠過柳梢，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有人在竊竊私語。
我輕聲問：“你是誰？”
無人應答。
只有羅盤在抽屜里輕輕震顫，發(fā)出極輕的“咔嗒”一聲，仿佛心臟跳錯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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