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年代的楊家村北邊村郭,隱藏著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池塘——瘋子塘。這片水域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水深不過齊腰,卻不知吞噬了多少無辜孩童的性命。村中老人常言,瘋子塘中有水鬼作祟,尤其在陰雨連綿之日,有人曾在水面窺見一顆蒼白的頭顱探出,雙眼空洞,嘴角淌血,令人不寒而栗。
池塘邊上,寶財家的新居剛剛落成,白墻黑瓦在雨霧中顯得格外突兀,與周圍的破舊村舍格格不入。寶財的母親李桂蘭是個勤勞能干的婦人,這天清晨,天還未亮,她便提著木盆,抱著一堆臟衣物,冒著細雨來到瘋子塘邊洗滌。那年代,洗衣是件苦力活,尤其是厚重的棉衣棉褲,需用木槌狠狠敲打,方能搓洗干凈。李桂蘭蹲在池塘邊一塊平滑的大石上,浸衣入水,木槌一下接一下,發出沉悶的“砰砰”聲,打破了雨中的死寂。
天空愈發陰沉,細雨漸密,池塘水面被雨滴砸出一圈圈漣漪,像是無數詭異的眼珠在窺探著什么。李桂蘭低頭忙碌,汗水混著雨水從額頭滑落,她全然未覺周圍的異樣。直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從背后襲來,像是冰冷的指尖劃過脊梁,她才猛地停下動作,抬起頭環顧四周。
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雨霧籠罩著池塘,遠處的村舍炊煙若隱若現。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嘀咕了一句:“這鬼天氣,冷得怪滲人。”正欲繼續洗衣,目光卻不經意地掃過水面,霎時整個人僵住了。
在她洗衣的前方,水面下似有異物緩緩浮動。那是一個人頭,蒼白如紙的臉,濕透的頭發緊緊貼著頭皮,像是被水泡爛了一般。緊接著,那張臉完全浮出水面,露出一雙滲著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桂蘭,嘴角微微張開,仿佛在呼吸,又像是無聲地訴說某種怨恨。
李桂蘭嚇得心跳幾乎停滯,手中的木槌“啪”地掉落在石頭上。她本能地想要尖叫,卻發現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發不出半點聲音。那女鬼的頭沒有動,只是靜靜地浮在水面上,血眼一眨不眨地鎖定著她,眼神中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怨毒,仿佛要將她的魂魄吸走。
“鬼……鬼啊!”李桂蘭終于擠出一聲嘶啞的驚叫,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滑進池塘。她慌亂中抓起木槌,像是握住救命稻草,狠狠朝水面那顆頭顱砸去。“砰”的一聲,水花四濺,那女鬼的頭被砸中后,緩緩沉了下去,水面很快恢復平靜,只剩一圈圈漣漪在擴散。
李桂蘭癱坐在石頭上,喘著粗氣,手腳冰涼,木槌早已滑落在地。她呆呆地望著池塘,腦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不敢再逗留,連衣服都顧不上收拾,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一頭扎進屋里,門“砰”地關上,臉色蒼白如紙。寶財正在堂屋劈柴,見母親這副模樣,忙放下斧頭問道:“媽,咋啦?咋嚇成這樣?”
李桂蘭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塘……塘里有鬼……我看見了……女鬼探頭,眼睛流血,直盯著我!”
寶財一聽,眉頭緊皺。他是個膽大心粗的青年,村里關于瘋子塘的傳聞聽過不少,但從不信邪。他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安慰道:“媽,興許是看錯了,哪來的鬼?天陰雨大,可能是水草飄上來,晃得像人頭。我去看看!”
李桂蘭一聽兒子要去,立馬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驚恐地搖頭:“別去!那不是水草,是真鬼!我砸了它一木槌,它才沉下去的!你去了,萬一被纏上咋辦?”
寶財見母親嚇成這樣,雖然嘴上不說,心里也有些發怵。但他是個要面子的人,覺得自家就在池塘邊,若連這點事都不搞清楚,那以后還怎么住新房?每天擔驚受怕,豈不是被村里人笑話?他硬著頭皮道:“媽,放心吧,我不靠近水,就在岸邊瞅一眼,哪能有啥事?”
不等李桂蘭再勸,寶財抓起一把鋤頭,推門就往瘋子塘走去。李桂蘭急得在后面喊,卻怎么也攔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消失在雨霧中。
瘋子塘邊,細雨依舊淅淅瀝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冷的濕氣。寶財站在岸邊,握緊鋤頭,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水面。池塘靜得可怕,只有雨滴落水的輕響,偶爾有幾片枯葉被風卷入水中,緩緩打著轉。
“哪來的鬼?盡是胡扯!”寶財嘴里嘀咕著,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母親洗衣的那塊大石旁。他低頭一看,石頭旁果然有一攤未收拾的衣服,木槌也掉落在地,周圍并無其他異樣。
就在他彎腰想撿起木槌時,水面突然泛起一陣細微的波紋。寶財一愣,猛地直起身,定睛一看,頓時一股寒意從脊梁骨竄到頭頂。
水面上,又是那顆頭顱!蒼白的臉,濕透的頭發,雙眼滲著血,嘴角微微張開,像是無聲地呼吸著。那雙血眼直勾勾地盯著寶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怨恨,仿佛在質問他為何打擾她的安寧。
寶財頭皮發麻,手中鋤頭差點掉落。他強撐著鎮定,大喝一聲:“誰他娘的裝神弄鬼,滾出來!”聲音卻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顫抖。
那女鬼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浮在水面,血眼一眨不眨。緊接著,她的身子竟然緩緩從水中浮起,露出一身破爛的紅衣,衣擺滴著水,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她的四肢僵硬地垂著,頭卻詭異地歪向一邊,嘴角漸漸咧開,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寶財再也撐不住,腿一軟,踉蹌著后退,嘴里喊著:“媽呀,鬼??!”他轉身就跑,可還沒跑出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水聲,像是有人從水里爬上了岸,緊接著是濕冷的腳步聲,“啪嗒、啪嗒”,一步步逼近。
他不敢回頭,拼了命地往前跑,可那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氣從背后襲來。寶財心跳如鼓,慌亂中腳下一絆,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鋤頭也飛了出去。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像是被什么壓住,根本動彈不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為……什么……打……我……”
寶財嚇得魂飛魄散,扭頭一看,那女鬼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她的血眼幾乎貼著他的臉,嘴角的笑意越發詭異,嘴里滴著黑紅色的液體,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息。那雙眼睛中透著無盡的怨毒,仿佛要將他的靈魂拖入深淵。
“啊!”寶財一聲慘叫,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到寶財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周圍圍滿了人,母親李桂蘭正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村里幾個膽大的漢子站在一旁,臉色也不好看。寶財掙扎著坐起來,腦子還是一片混亂,嘴里喃喃道:“鬼……有鬼……在塘里……”
李桂蘭一聽,哭得更厲害了,哽咽著說:“傻孩子,媽說了別去,你非要去!要不是隔壁老王路過塘邊看見你倒在地上,你這條命都沒了!”
寶財回過神來,驚魂未定地問:“我……我咋回來的?”
老王沉著臉,開口道:“我今兒去田里干活,路過瘋子塘,看見你趴在岸邊,像是死了過去,身邊啥也沒有,就是一攤水跡,像是剛被人從水里撈起來,衣服濕得能擰出水來。我趕緊叫人把你扛回來,你醒了算你命大!”
寶財一聽“水跡”,頓時打了個寒顫,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女鬼滲血的眼睛和詭異的笑容。他不敢再多說,只是縮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從那天起,寶財像是變了個人,整天沉默寡言,動不動就發呆,晚上更是頻頻驚醒,嘴里喊著“別來找我”。李桂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四處托人打聽能驅邪的高人。然而,村里人對瘋子塘的恐懼也達到了頂點,不少人提議填了這個池塘,可填塘耗資巨大,村里根本拿不出這筆錢。最后,村長無奈之下,決定請一位在當地頗有名氣的風水先生來看看,是否能鎮住塘里的邪祟。
幾天后,風水先生來了。這人姓陳,年近花甲,穿著灰布長袍,背著一個布包,里面裝滿了符紙、羅盤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他一到村里,先沒急著去瘋子塘,而是圍著寶財家轉了幾圈,又問了李桂蘭和寶財不少問題,這才慢悠悠地來到池塘邊。
此時正值傍晚,天色昏暗,瘋子塘被一層薄霧籠罩,顯得格外陰森。陳先生站在岸邊,取出羅盤,嘴里念念有詞,眉頭越皺越緊。半晌,他收起羅盤,沉聲道:“此塘怨氣極重,確實有不干凈的東西盤踞,恐是枉死之人,無法超度,久而久之成了厲鬼。尤其是近些年,溺亡孩童眾多,怨氣更盛,若不盡快化解,恐有更大禍患。”
村長一聽,急忙問道:“先生可有辦法?”
陳先生點了點頭,從布包中取出一疊黃紙符和一柄銅鈴,鄭重道:“今夜我便設壇做法,引鬼魂現身,與之溝通,若能化解怨氣,送其投胎,則萬事大吉。若不然,便只能強行鎮壓,但此法有傷天和,恐會引來其他麻煩?!?
當晚,村民們聚集在瘋子塘邊,遠遠圍觀,只見陳先生在岸邊擺下法壇,點燃香燭,法壇四周插滿了黃紙符,隨風微微晃動,燭光映得氣氛格外詭譎。陳先生手持銅鈴,腳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詞,鈴聲清脆,在夜色中傳出老遠。
突然,風起,香燭的火苗劇烈搖曳,池塘水面也開始泛起波瀾。陳先生猛地睜開眼,喝道:“何方怨魂,還不速速現身!”
話音剛落,水面“嘩”地一聲炸開,水柱沖天而起,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從水中緩緩浮現。她的臉蒼白如紙,雙眼滲血,濕發披散,嘴角咧開,露出森然笑意。村民們見狀,紛紛驚呼后退,有的甚至直接嚇得癱坐在地。
陳先生卻不慌不忙,手中銅鈴搖得更急,鈴聲仿佛帶著某種力量,將女鬼的身形定在半空,無法靠近。他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盤踞于此,害人性命?”
女鬼沒有回答,只是張開嘴,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嘶吼,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怨恨。她的身形突然一閃,徑直朝陳先生撲去,速度快得驚人,帶起一股腥冷的陰風,似要將人撕碎。
陳先生早有準備,手指一彈,一張黃紙符飛出,化作一道金光,正中女鬼胸口。女鬼慘叫一聲,被彈開數丈,身形幾乎消散,但很快又重新凝聚,怨氣不減反增。她在半空中盤旋,血眼死死鎖定寶財,像是非要索命不可。
村民們見狀,紛紛尖叫逃散,現場一片混亂。陳先生強撐著站穩,取出最后一張血符,咬牙道:“看來只能強行鎮壓了!”
他將血符貼在法壇正中,雙手結印,口中念出一串晦澀難懂的咒語。法壇四周的黃紙符突然無風自燃,化作一道道金光,形成一個巨大的符陣,將女鬼死死困在其中。
女鬼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身形在符陣中不斷扭曲,像是被無形火焰灼燒。她的血眼瞪得極大,嘴里不停滴下黑紅色的液體,怨氣幾乎化作實質,令人不寒而栗。
“為……什么……害……我……”女鬼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聲音中帶著無盡的不甘,仿佛在質問蒼天。
陳先生面無表情,冷聲道:“你害人無數,早已該入輪回,今日送你一程,也是為你好!”
隨著他最后一擊,符陣光芒大盛,女鬼的身形終于被徹底壓下,化作一團黑氣,鉆入水底,消失不見。池塘恢復平靜,水面如鏡,只有香燭的余燼在夜風中飄散。
陳先生長嘆一口氣,收起法壇,癱坐在地,顯然耗盡了所有力氣。村民們見女鬼被除,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感謝。寶財更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嘴里喊著“救命恩人”。
陳先生擺了擺手,沉聲道:“此鬼雖被鎮壓,但怨氣未完全消散,瘋子塘仍不可靠近。日后切勿再讓孩童來此玩耍,否則恐有后患。此外……”他頓了頓,目光掃向寶財,意味深長地說道:“她怨氣最深的,是你們母子,切記莫要再接近此地,否則我亦無能為力?!?
村民們連連點頭,心中卻仍有余悸。那一夜的恐怖景象,成了楊家村揮之不去的陰影。然而,事情并未如陳先生所愿,就此畫上句號。
自那晚之后,瘋子塘表面上平靜無波,再無溺亡事件發生,但每逢陰雨天氣,村里人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陰冷從塘邊彌漫開來。有人說,曾在深夜路過塘邊時,看見水面下隱約有個影子在游動,像是披散著頭發的女人;還有人稱,半夜里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哭聲,低沉而哀怨,仿佛在訴說無盡的冤屈。村民們不敢多提,甚至連塘邊的路都不敢走,寧愿繞遠也要避開。
而寶財,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像是丟了半條魂。從那晚被女鬼盯上后,他整個人都變了樣,沉默寡言,眼神呆滯,晚上更是頻頻驚醒,滿頭冷汗,嘴里念叨著“別找我”。李桂蘭看在眼里,急得寢食難安,四處托人打聽驅邪的法子,可怎么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更詭異的是,自從法事之后,寶財家的新居也開始頻頻出現怪事。夜半時分,院子里常傳來“啪嗒、啪嗒”的濕冷腳步聲,像是有人拖著水淋淋的身體在走動;窗紙上,時常映出模糊的人影,披散的頭發,頭歪向一邊,仿佛在窺探屋內的動靜。最恐怖的一次,李桂蘭半夜起床,竟發現家中的水缸里滲出黑紅色的液體,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味,像是血水。她嚇得魂不附體,忙叫來村里人查看,可水缸早已干涸,哪有什么液體?
“媽,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這天夜里,寶財蜷縮在被窩里,雙眼無神,聲音低得像蚊鳴,“我總夢見她,站在我床頭,眼睛流著血,說要我還命……”
李桂蘭心如刀絞,強作鎮定地拍著兒子的背,安慰道:“別胡思亂想,媽在這兒守著你。那鬼已經被陳先生收了,不會再來找你了。”
可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陳先生臨走前曾警告過,女鬼怨氣未完全消散,瘋子塘仍不可靠近。每次想到這話,李桂蘭就覺得后背發涼,總覺得那塘里的東西并未真正離去。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啪嗒、啪嗒”聲,像是濕冷的腳步在泥地里踩踏。李桂蘭一愣,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她壯著膽子,定睛往窗外看,只見窗紙上,赫然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披散的頭發,頭歪向一邊,像是正貼著窗子朝里窺探。
“誰……誰在外頭?”李桂蘭顫抖著喊了一聲,可回應她的,只有更加清晰的腳步聲,和一聲低沉而怨毒的呢喃:“為……什么……打……我……”
李桂蘭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在地,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不敢再聽那聲音。寶財更是嚇得鉆進被窩,身體瑟瑟發抖,嘴里不停喊著:“不是我……不是我……”
那聲音并未停下,反而越來越清晰,像是貼著窗紙在說話,字字如刀,刺得人頭皮發麻。緊接著,窗子傳來一陣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音,“吱吱吱”,像是有人在用尖利的爪子劃過窗框,試圖鉆進來。
李桂蘭再也撐不住,爬到床邊,一把抱住寶財,母子倆擠在一起,恐懼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那刮擦聲持續了許久,仿佛永無止境,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他們的心弦。就在他們以為今晚必死無疑時,窗外的動靜突然消失了,院子里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聲依舊。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母子倆才敢從床底爬出來,彼此對視一眼,臉上全是驚魂未定的神色。李桂蘭咬了咬牙,決定不能再坐以待斃,她必須再找人來幫忙。
當天,她拖著寶財,頂著村民異樣的目光,去了龍虎山天師府,費盡周折才請來一個據說頗有道行的老道士。這老道士姓張,瘦骨嶙峋,眼神陰冷,背著一把桃木劍,手里捏著一串銅錢,看起來有些邪乎。他一到寶財家,也不廢話,直接在屋里屋外轉了一圈,掐指一算,臉色越發陰沉。
“你們得罪的東西不簡單。”張道士聲音低沉,盯著寶財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這不是普通的怨鬼,怨氣深得化不開,像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的極慘。她被鎮壓過一次,卻沒徹底消散,反而更加記恨,專門找你們母子索命?!?
李桂蘭一聽,眼淚都快掉下來,忙問:“道長,那咋辦?我們可不想害她,是她先嚇我們!”
張道士冷哼一聲,瞇眼道:“想害你們的人多了去了,但能纏上你們,說明你們跟她有因果。你家小子,是不是對她動過手?”
寶財一愣,下意識點頭,低聲道:“我……我媽先砸了她一木槌,后來我去塘邊,也拿鋤頭揮過……但我沒想害人??!”
張道士搖了搖頭,沉聲道:“這就是了。她怨你們傷她,魂魄不散,專門回來報復。我可以再試著收她,但你們得配合,否則我也沒法子。此外……”他頓了頓,目光深邃,似有未盡之言,“此鬼怨氣背后,恐有更大的隱秘,若不徹底查明,只怕永無寧日?!?
李桂蘭和寶財連連點頭,心中卻升起一絲不安。張道士不再多說,當晚便在寶財家院子里擺下法事,準備引鬼現身。
夜色漸深,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院子里擺著一張簡陋的供桌,上面供著香燭和幾塊糯米團子。張道士站在供桌前,手持桃木劍,另一手捏著銅錢,嘴里念念有詞。寶財和李桂蘭躲在屋內,透過門縫緊張地盯著外面的動靜。
突然,院子里的風猛地大了起來,香燭的火苗搖曳不定,差點熄滅。張道士眼神一凜,猛地拔出桃木劍,喝道:“孽障,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院子中央的地面突然滲出水來,像是從地底涌出的泉水,迅速形成一小片水洼。水洼中,一個人頭緩緩浮起,蒼白的臉,滲血的雙眼,濕發披散,正是那紅衣女鬼。她的嘴角咧開,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目光越過張道士,直直鎖定屋內的寶財。
寶財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叫出聲,李桂蘭忙捂住他的嘴,身體抖得像篩糠。張道士卻不慌,手中桃木劍一揮,劍尖直指女鬼,冷聲道:“怨魂,你已死去多年,為何不入輪回,偏要纏著活人?”
女鬼沒有回答,只是發出低沉的嘶吼,身形猛地從水洼中竄出,紅衣破爛,帶著一股刺骨的陰風,直撲張道士。張道士早有準備,手中銅錢一拋,化作一道金光,狠狠打在女鬼身上,逼得她慘叫著退后。
但女鬼并未就此退縮,她的身形在院子里游蕩,忽隱忽現,每次出現都在不同的位置,像是戲耍張道士。張道士眉頭緊皺,顯然察覺到這女鬼比想象中難對付。他咬破指尖,滴血在桃木劍上,劍身頓時泛起一層血光,氣勢大漲。
“孽障,今日不收你,恐害更多無辜!”張道士大喝一聲,劍光如虹,朝女鬼狠狠劈去。女鬼躲閃不及,被劍光擊中,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形幾乎被劈成兩半,黑氣四散。
然而,就在張道士以為勝券在握時,女鬼的身形突然重組,怨氣反而更盛。她張開嘴,發出一聲尖嘯,聲音刺耳得讓人耳膜生痛。緊接著,院子里的水洼迅速擴大,水中冒出無數蒼白的手臂,像是從地獄爬出的亡魂,齊齊朝張道士抓去。
張道士臉色大變,顯然沒想到女鬼還有如此手段。他連連揮劍,劍光將手臂一一斬斷,可那些手臂卻像是無窮無盡,怎么斬也斬不完。女鬼趁機逼近,血眼幾乎貼上張道士的臉,嘴角咧得更大,低聲道:“都……得……死……”
張道士驚出一身冷汗,拼盡全力一劍刺出,逼退女鬼,但自己也因脫力踉蹌倒地。女鬼并未追擊,而是轉頭看向屋內的寶財,眼中怨毒之色更濃,身形一閃,竟直接穿墻而入!
李桂蘭和寶財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四處亂躲,可屋內狹小,哪有藏身之地?女鬼的身形在屋內游蕩,濕冷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回蕩,像是催命的鼓點。她的手指長出尖利的黑甲,緩緩劃過墻壁,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嘴里低聲呢喃:“打……我……還……命……”
寶財嚇得癱倒在地,失魂落魄,嘴里不停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可女鬼不為所動,緩緩逼近,手中的黑甲直指他的咽喉,眼看就要刺穿他的脖頸。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張道士沖進屋內,將最后一張血符拍在女鬼背上。血符燃起金光,女鬼慘叫一聲,被金光死死壓制,身形不斷扭曲,最終化作一團黑煙,鉆入地底消失不見。
屋內恢復安靜,只有寶財和李桂蘭的喘息聲。張道士癱坐在地,臉色蒼白,顯然耗盡了不少力氣。他喘著氣,沉聲道:“這鬼……怨氣太深,我只能再壓她一次,無法根除。你們……若不想死,趕緊搬家,離這塘越遠越好!此外……”他頓了頓,眼神陰郁,“她的怨氣背后,似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若不查清來歷,只怕你們走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她的追殺?!?
李桂蘭和寶財連連點頭,心中卻滿是恐懼和疑惑。幾天后,他們收拾了家中值錢的物件,帶著一家老小,匆匆投奔幾十里外的親戚家暫住,再也不敢回楊家村。他們將老屋鎖得嚴嚴實實,任由院落荒廢,再無回頭的念頭。
然而,瘋子塘的傳聞,依舊在附近村莊中口耳相傳。每逢陰雨天氣,總有人說聽見塘邊傳來低沉的哭聲,哀怨而悠長,像是訴不盡的冤屈;還有人聲稱看見水面下,有一雙滲血的眼睛,靜靜地窺探著岸上的人,仿佛在等待著下一次復仇的時機。
更令人不安的是,寶財雖然逃離了楊家村,但那女鬼的身影似乎從未真正離開。他在新的住處,仍是夜夜噩夢纏身,夢中總能看見那雙滲血的眼睛,和那低沉怨毒的呢喃:“為……什么……打……我……”
而與此同時,遠在瘋子塘邊,一位神秘的老人悄然出現。他身披黑袍,手持一柄古樸的木杖,站在塘邊,目光深邃地凝視著水面,嘴里低聲呢喃:“時辰未到,怨魂不散……這池塘之下,究竟埋藏了什么秘密?看來,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