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鼓初動，皇極殿外的銅鶴燈仍殘雪未消。文武百官列班，朝靴踏在薄冰上，發出細碎裂響。今日大朝，御史臺首座魏闕率先出列，手捧折子，聲音高亢：“臣彈劾逍遙世子歐陽信，荒嬉無度、縱賭狎妓，辱沒勛貴之體！”

殿內一陣低笑。歐陽信踩著碎步上前，朝靴故意踏得啪嗒作響。他抬手，從袖中抖出一疊折得皺巴巴的欠條：“魏大人，您家公子昨夜斗蛐蛐輸我三萬金，何時還？”

笑聲轟然?；实垩┮怪ьU，眸光饒有興致。魏闕臉色漲紫：“小兒頑劣，世子豈可當真？”歐陽信笑瞇瞇地抖開第二張欠條：“還有這張——刑部侍郎李大人欠我五千金，說是替魏大人墊的?！?

李侍郎頓時額頭見汗。歐陽信又抽出第三張，朝堂瞬間安靜，那是御史臺副使昨夜押田契的借據。少年抬手，指尖龍焰一閃，欠條化作金粉簌簌而落：“諸位彈劾我之前，不如先把自己的債結清？”

皇帝大笑，拍手道：“有趣！歐陽信，朕的金鑾殿成了賭坊？”少年躬身，聲音清朗：“回陛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臣愿把賭債折作軍餉，一月之內押往北疆。”

群臣嘩然?；实厶裘迹骸板羞b世子要親押軍餉？”歐陽信抬眸，眼底豎瞳一閃：“臣愿立軍令狀——若不能平安送達，臣以命償。”

殿中死寂?；实鄱⑺季茫龆笮Γ骸皽?！三月之后，朕在北疆等你捷報?！?

退朝時，魏闕追上歐陽信，咬牙低語：“世子好手段！”少年揚了揚手中新折的第四張欠條——正是魏闕方才情急之下立下的“三年內不彈劾”字據。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魏大人，記得按印。”

雪落無聲，少年踏階而下，背影在晨光里拖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把剛出鞘的劍。

殿外，雪色未霽。

歐陽信踩著玉階下行，靴跟敲得脆響，像一記記落在眾臣心頭的鼓點。魏闕追得太急，險些滑倒，被少年回身一把扶住。

“魏大人，慢些?！?

少年掌心一翻，那第四張欠條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冰晶徽印，寒光刺目。

“此印一月內生效，若您再參我一本——”

他將徽印往魏闕袖口里一塞，低聲補完，“它就碎在您家祠堂?！?

魏闕臉色由青轉白，嘴唇哆嗦，卻半個字也吐不出。

遠處，雪星親王立在鑾駕旁，把玩著玄鐵令，目光穿過紛雪，與歐陽信遙遙相接。

親王微一點頭，少年回以極淺的笑，龍焰在眼底一閃而逝。

消息像長了翅膀：

“逍遙世子豪賭群臣，贏了三萬金，還要押軍餉上北疆！”

“皇帝金口，三月為限，若失軍餉，世子以命相抵！”

賭坊、茶肆、青樓，人人都在下注——賭他死，賭他活。

夜鴉、雪梟、墨隼三人圍案。

案上攤著四張欠條，金粉凝成的數字熠熠生光。

夜鴉低聲：“主上，這三萬金已換成軍餉，但北疆路途千里，星羅、武魂殿、長老殘黨都會動手?！?

少年指尖輕敲桌面，聲音冷定：“把賭盤做大，引蛇出洞?！?

歐陽信獨坐飛檐，玄鐵令牌在掌心翻轉。

令牌背后，冰痕劍印裂開，赤金龍焰透出微光。

少年抬手，令牌拋向夜空。

下一瞬，龍焰炸開，化作三百點星火，散向天斗城每個角落。

星火落地，化作三百枚逆血符子符，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行人的影子。

雪落，星火熄。

少年眼底幽光如刀，輕聲道：

“三月為限，且看鹿死誰手?！?

雪粒落在屋脊，發出極輕的“嗒”聲。

歐陽信收攏大氅，身影一閃，沒入夜色。

坊門緊閉，卻燈火通明。金三爺親自坐鎮，算盤打得噼啪亂響。

“押世子三月內安然歸來，一賠三；押他死在半路，一賠二；押軍餉被劫，一賠一點五?！?

賭客們蜂擁，籌碼堆成小山。

忽然，一道沙啞嗓音從人群背后響起：“押他能活，十萬金?！?

眾人回頭，只見一個戴雪梟面具的黑衣人，將一大袋魂幣“哐”地砸在案上。

金三爺眼皮直跳，正欲開口，黑衣人已消失無蹤，只留一張字條：

“若世子亡，十萬金換你命?！?

三百輛銀箱排成“川”字，每箱貼有皇家火漆。

監軍御史魏闕黑著臉巡看，卻見每箱側面，都多了一枚冰晶鎖印。

鎖印里，龍焰若隱若現。

魏闕伸手欲摸，指尖瞬間被寒氣灼傷，留下一圈焦黑。

歐陽信負手立在箱前，笑得溫和：“魏大人，箱子若少一枚鎖印，我便少一條命，您可得看緊了?！?

城門甫開，一支輕騎悄然出城。

騎士皆披素白斗篷，馬蹄包棉，踏雪無聲。

為首之人，銀狐大氅下露出逍遙世子金腰牌。

城樓上，雪星親王憑欄而立，指尖玄鐵令輕敲欄桿。

親王身后，一道黑影低聲問：“王爺，要派人護送？”

“不必?！庇H王瞇眼，“讓他自己去闖。死了，算我白投；活著——”

他頓了頓，笑得意味深長，“這北疆以后，就得改姓歐陽。”

輕騎在風雪中疾馳，忽然前方火光沖天。

十余黑衣人攔路，魂環亮起，竟有魂帝坐鎮！

歐陽信勒馬，抬手。

三百銀箱同時開裂，冰晶鎖印炸裂，赤金龍焰沖天而起。

火光里，少年拔劍，劍尖挑起雪清河贈的那枚玉佩，聲音被寒風撕得破碎：

“諸位，來賭一局——賭你們的命，夠不夠硬?！?

風雪中，龍焰映得官道如晝。

黑衣魂帝抬手，七枚魂環嗡然綻放，紫黑之光壓得飛雪倒卷。

“逍遙世子，把命和軍餉一并留下！”

歐陽信輕笑，指尖在玉佩上一彈，冰痕劍氣與龍焰交織，化作一條丈許火龍，盤旋于頭頂。

“我押我自己——贏?！?

火龍俯沖，黑衣人陣型瞬間被撕開缺口。

魂帝怒喝，第五魂技“幽冥鬼斬”橫空劈下，漆黑刀芒撕裂夜空。

少年不避，泣血焚天龍虛影自背后騰起，龍口銜劍，硬撼刀芒。

轟——

爆風卷起十丈雪浪。

雪浪未落，夜空中忽然亮起幽藍光點。

三百“星影”死士自暗處現身，每人掌心皆托一枚逆血符子符，符光連成一片冰藍大網，將黑衣人退路盡數封死。

歐陽信抬手，母符在指尖碎成流光。

“殺陣——啟?！?

冰藍大網猛地收縮。

黑衣魂帝只覺體內血液瞬間逆流，魂力凝滯。

火龍趁機貫胸而過，留下一道焦黑劍痕。

其余黑衣人連慘叫都未發出，便被冰焰吞噬，化作滿地碎冰。

雪落，掩蓋了最后一縷血腥。

少年翻身下馬，銀箱自動合攏，鎖印重新凝成。

他抬手，一枚冰晶飛入魂帝眉心，化作冰棺，將對方生機封存。

“留你一口氣，送星羅一份大禮。”

夜梟自暗處掠來，低聲道：“主上，北疆暗線已清，前路無礙?！?

歐陽信翻身上馬，大氅獵獵。

“傳令——全軍提速，三日后，我要在北疆城頭看日出?！?

馬蹄踏碎冰封官道，雪幕中，三百銀箱映著火光，像一條游向黎明的銀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