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獵驚變
- 國子監(jiān)秘聞:殿下的收藏冊
- 陸棲玄
- 3585字
- 2025-08-26 09:31:18
這日下課早,楚顏被夫子留下談話。
九月獨自整理書齋,忽然看見案幾下一本掉落的書冊。
她拾起來,是本《刑獄志》,書中夾著一頁紙,上面寫著“杜嵐”二字。
九月手一顫,書冊落地。杜嵐——她父親的名字。
門外腳步聲近,她慌忙拾起書放回原處。
楚顏走進來,見她神色慌張,目光掃過案幾,了然地瞇起眼。
“明日秋獵,國子監(jiān)休假。”他忽然道,“你可想去看看?獵場需要雜役,或許能賺些銀錢。”
九月心跳未平,胡亂點頭。
秋獵那日,她果然混入獵場雜役中。只見旌旗招展,皇家儀仗浩浩蕩蕩。楚顏一身戎裝,騎在駿馬上英氣逼人;謝景行亦在騎射之列,白馬上青衫飄逸。
圍獵開始后,九月忙著收拾雜物,忽然聽見林中傳來驚呼:“有刺客!護駕!”
場面大亂。九月被人流沖得踉蹌,隱約看見楚顏策馬沖向密林,謝景行緊隨其后。她鬼使神差地跟過去,躲在一棵大樹后。
林中情形驚心:數名黑衣人圍攻楚顏和謝景行,刀光劍影中,楚顏為護謝景行,臂上已受一刀。但他身手矯健,反手攻下刺客兵器,局勢瞬間逆轉。
刺客見勢不妙,紛紛撤退。
楚顏欲追,謝景行攔住他:“殿下,窮寇莫追。”
楚顏冷哼,忽然彎弓搭箭,一箭射中最后一名刺客的腿。
那人倒地不起,被侍衛(wèi)擒住。
九月正看得心驚,忽見那被擒的刺客袖中寒光一閃——竟還有暗器!
“小心!”她不及多想,喊出聲來。
楚顏反應極快,側身躲過暗器,反手一劍結果了刺客性命。
他轉頭看向九月的方向,目光帶著幾分慌張。
九月慌忙蹲下,心跳如雷。
待她悄悄抬頭,只見楚顏已收回目光,正與謝景行查看刺客尸體。他從刺客懷中搜出一封密信,迅速掃了一眼,面色微變,隨即不動聲色地將信收入懷中。
“是沖我來的。”謝景行皺眉,“連累殿下了。”
楚顏搖頭:“未必是沖你。”他忽然提高聲音,“出來。”
九月硬著頭皮走出去,不敢抬頭。
“誰許你來這里的,”楚顏仔仔細細地檢查她的身體,語氣已經慌了。
九月不言。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楚顏恢復常態(tài),淡淡道,“去找管事的領賞吧。”
九月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她沒看見,身后楚顏目光復雜地望著她的背影,手中的劍柄握得死緊。
當夜回到破廟,九月輾轉難眠。
父親的名字、秋獵的刺客、楚顏藏起的那封密信...一切似乎都指向某個巨大的秘密。
她點起油燈,從地磚下取出一塊舊布包,里面是她僅存的幾件家傳之物:一枚磨損的玉佩,半塊刻著“杜”字的木牌,還有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血書。
“嵐冤...報仇...”母親斷斷續(xù)續(xù)的字跡依稀可辨。
九月握緊玉佩,那是楚顏為她修復的那塊。金絲鑲嵌的裂紋在燈下閃著微光,背面的“顏”字清晰可見。
窗外忽然傳來輕響。九月警覺地吹滅油燈,屏息傾聽。
夜風驟起,似乎有人輕輕嘆息。
接著,一片海棠花瓣從窗縫飄入,落在她掌心。
九月怔怔看著花瓣,心中涌起難言的情緒。
那個驕縱又細膩的皇子,那個收藏她遺失之物的神秘人,那個可能知曉她父親冤案的三殿下...
月光如水,照在她手中的玉佩和花瓣上。九月的指尖輕輕拂過那個“顏”字,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個比想象中更加復雜的棋局。
而棋局的那一端,楚顏站在書齋窗前,望著天邊弦月。手中的密信已被燭火焚毀,余下一角殘片,隱約可見“杜嵐余孽”四字。
“九月,”他輕聲自語,“你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檀木柜中,新添了一縷九月散落的長發(fā),用紅線細細系好,安置在絨布盒中。楚顏輕輕合上柜門,眼中閃過一絲決意。
無論前方是何等風雨,他既已將她納入羽翼,就絕不會放手。
秋意漸濃,國子監(jiān)內的海棠果紅透了枝頭。九月的心卻比日漸寒冷的天氣更加忐忑。自那日在狩獵場相遇后,他反而疏遠了她。
書齋的門連續(xù)三日緊閉。九月徘徊在外,只見窗欞積灰,似是無人來過。
“在找三殿下?”謝景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今日穿著月白長衫,更襯得人如美玉。
九月慌忙行禮:“謝公子。”
謝景行微笑:“殿下近日被圣上召入宮中伴駕,怕是有些日子不能來了。”他目光溫和,“你若有什么疑難,不妨來問我。”
九月心中失落,強笑道:“謝公子好意,我只是個雜役,不敢叨擾。”
“何必妄自菲薄。”謝景行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日前整理舊物,找到些家父當年在國子監(jiān)的筆記,上面有些關于《禮記》的見解頗為獨到。”他遞過來,“放著也是蒙塵,不如贈予知音。”
九月遲疑著接過。謝景行總是這般溫文爾雅,恰到好處地施以援手,讓人難以拒絕。
“謝公子為何...對我這般好?”她忍不住問。
謝景行眸光微動:“惜才之心,人皆有之。”他頓了頓,聲音更輕,“況且,與你交談,總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九月心頭一跳:“故人?”
“幼時認識的一個小姑娘,聰慧伶俐,可惜...”謝景行嘆息,轉開話題,“說起來,三殿下似乎對你格外關照。”
這話聽著隨意,九月卻嗅到一絲試探。她低頭:“殿下慈悲,可憐我無處求學罷了。”
謝景行若有所思:“殿下看似驕縱,實則心思深沉。他若對誰好,必有所圖。”他忽然靠近一步,聲音壓低,“九月,皇家之事復雜,莫要卷入太深。”
這話似是提醒,又似是挑撥。九月正不知如何回應,忽見遠處走來一隊宮女,簇擁著一位華服少女。
那少女約莫十五六歲,容貌明媚,衣著精致,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她徑直走向謝景行,笑容甜美:“景行哥哥,原來你在這里,讓我好找。”
謝景行神色微僵,旋即恢復溫雅:“杜若小姐怎么來了國子監(jiān)?”
杜若!九月心中巨震。這就是與謝景行有婚約的杜若?杜嵐的侄女,她的...表妹?
杜若打量九月,眼中閃過輕蔑:“這是哪個院的雜役?見了主子也不知行禮。”
謝景行打圓場:“這位是九月小兄弟,在書齋幫忙的。”他對九月使了個眼色,“你去忙吧。”
九月巴不得離開,匆匆行禮告退。走出幾步,她忍不住回頭,見杜若正親昵地拉著謝景行的衣袖說話,而謝景行面色無奈卻縱容。
心中莫名酸澀。她搖搖頭,快步離開。
是夜,九月對著燭火發(fā)呆。杜若的出現讓她心亂如麻。那是她僅存的親人之一,卻顯然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窗外忽然傳來三聲叩響,似鳥喙啄木。九月警覺地握緊刻刀:“誰?”
沒有回應。她小心推開門,門外空無一人,地上放著一個食盒。打開一看,是幾樣精致點心和一本手抄的《春秋注疏》。
食盒角落,刻著一個極小的“顏”字。
九月捧著食盒,心中五味雜陳。楚顏人在宮中,卻還惦記著她。
這種無微不至的關照,讓她感動又不安。
次日,九月終于忍不住,趁國子監(jiān)放學時攔住了正要上馬的謝景行。
“謝公子,”她壓低聲音,“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景行微怔,隨即點頭,引她到僻靜處:“何事?”
九月鼓起勇氣:“昨日那位杜若小姐...可是杜家的女兒?”
謝景行眸光一閃:“為何問這個?”
“聽說杜家十多年前獲罪,沒想到還有后人。”
謝景行沉默片刻,低聲道:“杜若是杜嵐兄長之女。當年杜嵐案發(fā),其兄受牽連貶官,三年前病逝。杜若因與我早有婚約,得家父周旋,才免于難。”他嘆息,“她也是個可憐人。”
九月心跳加速:“那...杜嵐可還有其他家人?”
謝景行深深看她一眼:“杜嵐有一女,名喚杜衡。抄家時不知所蹤,想必已經...”他搖頭,“你為何對這些陳年舊事感興趣?”
九月強作鎮(zhèn)定:“只是好奇。”
謝景行忽然握住她的手:“九月,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險。”他指尖溫熱,目光懇切,“無論到什么時候,保護好自己。”
這話意味深長。九月怔怔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迷霧更濃。
又過兩日,楚顏終于回國子監(jiān)。他瘦了些,眉宇間帶著倦色,見到九月時只淡淡點頭,仿佛那日的溫情只是幻覺。
書齋內,他照常講學,卻不再有額外的交流。九月心中失落,卻不敢多問。
謝景行與杜若正式定親。
消息傳來那天,九月躲在破廟哭了一夜,第二天腫著眼睛去書齋時,發(fā)現楚顏早已等在那里。
他穿著一身玄青常服,靠在窗邊讀書,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在她紅腫的眼皮上一頓,眉頭微蹙。
「給你。」他推來個錦盒,語氣平淡,仿佛只是隨手遞過一本書。
九月打開,呼吸一滯。盒中是一支金鑲玉的步搖,赤金纏絲繞成杏花形狀,花心嵌著顆圓潤的珍珠,流蘇垂下,輕晃間流光溢彩。
「這...太貴重了...」九月想要推拒。
「上元節(jié)戴。」楚顏別過臉,看向窗外枯枝上跳躍的雀鳥,「宮里設宴,你也來。」
九月怔住。宮中夜宴,豈是她這等身份能去的?
「我...」
「以我書童的身份。」楚顏打斷她,語氣不容反駁,「那日之事還要感謝你。」他轉過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還是說,你更想以別的身份去?」
九月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這些日子,楚顏看她的眼神越來越難以捉摸,帶著某種滾燙的專注,讓她心慌意亂。
「我去。」她低聲應下,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那支步搖。冰涼的觸感,卻莫名灼人。
楚顏點頭,遞過一塊腰牌:“到時在西側門等候,自有人接應。”他頓了頓,聲音極輕,“宮中規(guī)矩多,少看少問,跟緊我。”
楚顏的唇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又迅速壓下。他走到書案前,攤開一本《戰(zhàn)國策》:「今日講合縱連橫。」
然而整個上午,九月都心神不寧。
楚顏的聲音時遠時近,她只看見他開合的唇,和偶爾瞥向她時深邃的眼神。那支步搖躺在錦盒里,如同一個無聲的誘惑。
離開書齋時,楚顏忽然叫住她。「九月。」她回頭。少年皇子站在逆光里,神情晦暗不明:「小心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