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瑙斯港的黃昏，空氣稠得能擰出汁。許爾凱踏下舷梯，熱浪裹著腐爛水果與河泥的腥氣撲面而來。混濁的內(nèi)格羅河在此匯入亞馬遜主流，黑黃兩色江水如巨蟒交纏，吞噬著傾倒其間的垃圾山。岸邊，銹跡斑斑的貨輪上，“獅鷲礦業(yè)”的徽章在落日余暉中淌著血光。

“輻射值比剛果高三倍。”許明哲的聲音從降噪耳機傳來，帶著微弱的電流雜音。少年坐在輪椅上，寬檐帽遮住半張臉，脖頸處的皮膚下，藍(lán)綠菌絲如活物般脈動。“河底有鈾礦渣...他們在洗礦。”

許爾凱的視線掃過碼頭。扛著鉛礦石的工人佝僂如蝦，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熒綠腳印。監(jiān)工的皮鞭抽在背上，炸開的血珠混著汗滴進泥漿，滋出縷縷白煙。

“酸性汗液腐蝕皮膚，鈾塵直接侵入血肉。”邵杰的無人機傳回顯微畫面，“活不過三個月。”

突然，河面炸開混濁水花！幾個工人被踹下船，掙扎間吞了幾口黑水，皮膚瞬間鼓起膿包。岸上監(jiān)工大笑，舉起手機拍攝“人肉污染實驗”。

許爾凱的拳頭在褲縫邊攥緊。耳機里，馬馬杜低吼：“讓我的人上！”

“等等。”許爾凱按住耳麥，“看左前方。”

雨林邊緣，獨木舟如幽靈滑出。船首的老薩滿臉涂血紅油彩，骨杖指向垃圾山。船尾的土著青年張弓搭箭，箭尖綁著咕嘟冒泡的陶罐。

“雅諾瑪米部落...”許明哲調(diào)出數(shù)據(jù)庫，“最后的雨林守護者。”

箭雨破空！陶罐砸中垃圾山，罐中液體遇鈾渣爆燃！青紫色火焰竄起三米高，惡臭濃煙中，垃圾堆竟如活物般蠕動收縮，最后凝成黑色焦塊。

“植物酸固化術(shù)！”許明哲驚嘆，“他們用毒藤汁液中和輻射！”

監(jiān)工們的狂笑變成慘叫。紫火順風(fēng)蔓延，點燃貨輪帆布！混亂中，土著青年潛入水下，割斷貨輪錨鏈。失去束縛的貨船順流漂向主航道，撞上運油駁船！

火光沖天而起，黑煙吞噬落日。許爾凱在混亂中抓住老薩滿的手腕：“我們需要談?wù)劇！?

老人眼白渾濁，瞳孔卻亮如刀鋒：“白人的毒...進雨林了...”他指向西北方。雨林深處，一道猙獰的疤痕貫穿樹冠——新修的礦用公路。

雨林之夜，蛙鳴如雷。部落營地的篝火旁，老薩滿卡雅布攤開樹皮地圖。圖上用血與炭勾出“大蛇的傷痕”：公路像蜈蚣刺入雨林心臟，盡頭是獅鷲的露天礦場。更恐怖的是沿途散布的紅點——偽裝成氣象站的生物實驗室。

“他們在雨林投放‘食肉藤’。”卡雅布用骨刀劃開一截藤蔓。斷口處，肉粉色纖維如蛆蟲蠕動，分泌的黏液腐蝕著樹皮。“藤蔓吃樹，猴子吃藤，獵人吃猴子...”老人喉結(jié)滾動，“然后人開始吃人。”

許明哲的檢測儀對準(zhǔn)藤蔓：“基因編輯過的絞殺榕...分泌類朊病毒！”

“朊病毒？”邵杰駭然，“瘋牛病那種？”

“更致命。”少年臉色慘白，“它通過食物鏈傳染，誘發(fā)同類相食...最終摧毀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

許爾凱凝視樹皮地圖。公路盡頭，礦場旁新繪了骷髏標(biāo)志：“那里有什么？”

“大地的血。”卡雅布眼中浮起恐懼，“獅鷲挖穿了‘哭泣之巖’...紅水涌出來，碰到的動物都...變異了。”

全息投影在篝火上展開。衛(wèi)星圖顯示，礦坑深處滲出猩紅液體，所經(jīng)之處樹木瘋長，藤蔓粗如巨蟒。但紅外成像揭露真相：紅水過處，動物骨骼在植被下堆積成山！

“高輻射地?zé)崛　痹S明哲驚呼，“混合了鈾和汞...真正的惡魔雞尾酒！”

卡雅布突然抓住許明哲的手。老人枯瘦的手指按在少年菌絲搏動的胸口：“你身體里...住著雨林之靈。”他沾取少年傷口滲出的藍(lán)血，抹在樹皮地圖的礦坑位置。“靈與靈...會廝殺。”

次日破曉，礦場公路。許爾凱的越野車被路障攔住。迷彩服士兵晃著沖鋒槍：“軍事禁區(qū)！滾！”

車窗降下，許爾凱亮出巴西環(huán)境部特許證：“我們受總統(tǒng)府委托，評估礦場生態(tài)風(fēng)險。”

士兵嗤笑：“總統(tǒng)府？”他踢了踢路障旁的尸體——穿環(huán)保署制服的男人，眉心一個血洞。“上一個評估員在這。”

槍口突然頂住許爾凱太陽穴！后視鏡里，更多士兵從雨林鉆出，臂章是交叉步槍與美洲豹頭。

“美洲豹營...”邵杰在加密頻道急報，“巴西最兇殘的私軍，專為礦業(yè)公司清場！”

許爾凱緩緩舉手：“告訴你們老板，我能解決紅水污染。”

士兵愣住，耳麥傳來沙啞指令。片刻后，路障升起：“耍花樣就喂食人魚！”

礦坑如地獄入口。坑底，紅水沸騰如血池，蒸汽裹著硫磺與輻射的惡臭。坑壁上，粗壯的食肉藤正吞噬支撐架，鋼筋在藤蔓絞殺下扭曲呻吟。

“三天內(nèi)，礦坑就會塌陷。”獅鷲礦業(yè)的現(xiàn)場經(jīng)理帕索擦著汗，“紅水滲入地下水系，馬瑙斯城三個月后就會...”他比劃割喉手勢。

許爾凱走向坑邊。許明哲的輪椅突然失控前沖！少年脖頸菌絲暴突，藍(lán)血從鼻腔涌出，輪椅直墜深坑！

“明哲！”許爾凱撲去抓住輪椅！帕索的保鏢同時拔槍——

坑底紅水突然炸開巨浪！一條覆滿鱗片的觸手卷住輪椅，將少年拽入血池！

“水怪！”帕索癱倒在地。血池翻涌間，隱約可見鱷頭蛇身的黑影，脊背凸起放射性囊腫。

許爾凱甩開保鏢，縱身跳入血池！

粘稠的紅水中，許爾凱抓住輪椅支架。變異鱷蟒的尾巴掃過，輻射灼痛刺入骨髓。混亂中，他看見許明哲懸浮在血水里，藍(lán)綠菌絲如發(fā)光水母包裹全身。鱷蟒的觸手一碰菌絲，瞬間焦黑萎縮！

“共生體在凈化輻射...”許爾凱奮力游向兒子。血水突然劇烈攪動！坑壁食肉藤如群蛇入水，纏住鱷蟒撕咬。怪物慘叫翻滾，紅水翻涌如沸！

許爾凱抱住昏迷的兒子，菌絲自動纏繞成保護繭。鱷蟒垂死掙扎撞向坑壁，裂縫炸開！地下水噴涌而入，稀釋了紅水。食肉藤遇淡水迅速枯萎。

浮出水面時，礦坑已半塌。帕索在岸上尖叫：“紅水褪了！你們怎么做到的？”

許爾凱將兒子推上岸。少年突然睜眼，瞳孔藍(lán)光暴射：“它在哭...”

“誰？”

“雨林。”許明哲指向西北。雨林深處，隱約傳來樹木倒伏的轟鳴，像巨獸垂死的哀嚎。

帕索的衛(wèi)星電話響起。接通后，他臉色驟變：“雅諾瑪米部落...正在攻擊實驗室！”

許爾凱望向雨林。硝煙從樹冠間升起，混著某種藍(lán)綠色孢子云，正隨風(fēng)飄向礦場。

卡雅布的警告在耳邊回響：“靈與靈...會廝殺。”

孢子云掠過礦場，食肉藤如遭火焚，瞬間枯死。帕索吸入孢子，突然抓撓喉嚨，皮膚下鉆出藍(lán)綠菌絲！

“疫苗...”許明哲喃喃道，“部落把共生體做成了疫苗...”

帕索在菌絲纏繞中窒息倒地。許爾凱抱起兒子沖向越野車。后視鏡里，孢子云如活物般吞沒礦場，將紅水污染區(qū)變成藍(lán)綠菌毯的苗床。

“回部落！”許明哲咳出帶菌絲的血沫，“疫苗...需要我的血平衡...”

車輪碾過帕索扭曲的尸體。許爾凱踩死油門，沖向雨林深處的戰(zhàn)場。那里，原始薩滿與現(xiàn)代基因的戰(zhàn)爭，正將亞馬遜拖入未知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