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習慣
- 白日心火
- 糖月寶寶
- 2090字
- 2025-08-26 11:24:12
日子在一種奇特的節奏中緩緩流逝。蘇晚逐漸習慣了在“云深處”的生活。這里的每一寸空間都透著冰冷的奢華和絕對的秩序,但也提供了她職業生涯中從未想象過的頂級工作條件和極致寧靜。
每一天都仿佛被精確設定。清晨,她在鳥鳴和湖面氤氳的水汽中醒來,獨自在面湖的露臺上用早餐,然后下樓進入那個夢想中的工作室,開始長達數小時心無旁騖的修復工作。午餐和晚餐有時送到工作室,有時她也會去臨湖的小餐廳。她甚至開始習慣那位沉默阿姨的手藝,和窗外那片永遠靜謐美麗的湖光山色。
傅承嶼的存在也變得規律而……令人安心。
他通常會在下午出現,穿著休閑舒適,有時帶一杯咖啡或一壺新茶放在她手邊,然后便在他那張固定的沙發上坐下,看書,處理文件,或者只是安靜地看著窗外。他嚴格遵守著“安靜觀察者”的界限,極少打擾,卻總在她需要移動重物或者長時間工作后脖頸酸痛時,適時地伸出援手,遞上一杯溫水或一句簡單的“休息一下”。
蘇晚發現自己不再像最初那樣渾身緊繃地防備他的到來。甚至,當他推門而入時,她心中會掠過一絲極細微的、連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安定感。在這座巨大、完美卻也有些寂寥的宅邸里,他的存在驅散了一些冰冷的孤獨。
她開始習慣他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習慣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氣,習慣他沉默卻專注的陪伴。
但這種習慣,讓她感到害怕。
她害怕自己會沉迷于這種被精心呵護、被全然支持的感覺。害怕自己會習慣這座金絲雀籠里的頂級供養和那個男人的無聲陪伴。害怕當幾個月后項目結束,她必須離開這里,回到那個需要自己奔波、需要面對現實瑣碎和壓力的世界時,會產生怎樣巨大的落差和……不舍。
她不是抗拒他這個人,甚至對他偶爾流露出的專業見解和那份克制的尊重抱有欣賞。她是抗拒這種溫水煮青蛙般的侵蝕,抗拒自己內心那點不該滋生、卻悄然滋生的依賴苗頭。
這天下午,蘇晚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畫作核心區域有一處極其細微的裂縫,傳統的加固方法難以施行,需要借助一種特殊的顯微注射技術,對穩定性和手穩的要求極高。她嘗試了多次,手臂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開始酸脹發抖,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挫敗感逐漸累積。
就在這時,一杯溫水無聲地遞到了她的手邊。傅承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側一步之遙的地方。
“你的手需要穩定。”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自然的關切。
蘇晚有些沮喪地摘下放大鏡,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這個裂縫必須今天處理好……”她的語氣帶著焦慮,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尋求理解的脆弱。
傅承嶼沒有多說,目光落在她微顫的手指上,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語氣極其謹慎:“或許調整一下支撐架角度能省力。或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暫時幫你固定畫絹邊緣。”
蘇晚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他眼神平靜而認真,沒有絲毫逾越,只有純粹的、想要解決問題的態度。
她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麻煩你,幫我固定左下角,力度要非常輕。”
“好。”傅承嶼立刻照辦,動作熟練規范,穩定地為她創造了最佳操作條件。
在他的輔助下,蘇晚集中精神,這一次,成功了。
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疲憊卻輕松,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甚至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他,分享成功的喜悅:“好了!”
傅承嶼也正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中映著燈光,似乎也含著一絲極淡的笑意。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很厲害。”他低聲說了一句。真誠的認可。
這三個字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帶來一陣微妙的酥麻。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微熱,下意識地低頭整理器械,掩飾那瞬間涌上的、混合著開心和慌亂的復雜情緒。她害怕這種被認可帶來的滿足感,害怕自己會貪戀這種感覺。
“謝謝……你的幫忙。”她小聲道謝,語氣不再冰冷,卻帶著一絲刻意保持的距離。
“舉手之勞。”傅承嶼褪下手套,語氣恢復平淡,轉身回到沙發,仿佛剛才的默契從未發生。
但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那層公事公辦的冰殼裂開了一道細縫。
晚餐時,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會有傅承嶼在的臨湖的小餐廳。
她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換換環境,絕不是因為猜想他可能在。
而他果然在那里。
他看到她,自然地對阿姨示意添碗筷。兩人相對用餐,窗外是絢麗的夕陽。
“今天的進展還順利嗎?”他自然地開口,像尋常的交流。
“……嗯,解決了那個裂縫,后面應該會順利很多。”蘇晚回答,沒有提及他的幫助,但語氣是松弛的。
沉默再次降臨,卻不再令人不適,反而有種奇怪的融洽。
“這里的夕陽,很好看。”蘇晚看著窗外,輕聲感嘆。說完她微微一怔,自己竟在他面前流露出了這種閑適的情緒。
傅承嶼望過去,夕陽的余暉柔和了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嗯。”他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以前很少注意。”
這句話輕輕觸動了蘇晚。她仿佛看到強大如他,或許也有忽略身邊美好的時刻,也有不為人知的孤寂。這讓她心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充滿壓迫感的形象,多了一絲凡人的溫度,也讓她心中的警惕和害怕更加復雜——她害怕自己會對這樣的他產生不該有的同情和理解。
回到房間,蘇晚看著窗外暗下的湖面,心情紛亂。
她不再拼命抗拒,卻更加努力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享受這里頂級的工作條件,感激他提供的幫助,甚至開始不排斥他那沉默的陪伴。
但她更害怕這一切只是鏡花水月,害怕習慣之后無法抽離,害怕最終會迷失在這座用頂級資源和溫柔陷阱編織成的華麗樊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