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舊倉庫里，空氣仿佛凝固了。
手機手電的光柱在兩人之間晃動，細小的塵埃在光亮中狂亂地飛舞。
林凡的全身肌肉緊繃，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直接點破“老書記”這個稱呼，顯然來者不善，且知之甚多。
“你是誰？”林凡的聲音帶著警惕，下意識地將身體側開，護住身后的承重柱和那個鐵掌托架。
逆光中的身影向前緩緩走了兩步，依舊看不清具體相貌，但能看出她穿著深色的運動裝束，身材勻稱，動作間透著一種協調與警惕，像是經過特殊訓練。
“我是誰不重要。”女人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重要的是，你似乎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而且正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只是個來舊貨市場淘點老物件的人。”林凡試圖掩飾過去，而大腦正在飛速運轉，思考著脫身之計。
對方只有一個人，但給他帶來的壓力卻極大。
女人輕輕笑了一下，帶著一絲嘲諷：“淘老物件需要找到這種快要拆遷的廢棄貨棧？需要對著一個銹跡斑斑的貨架柱子研究半天？林研究員，你的調查動作雖然謹慎，但并非無跡可尋。”
她連自己的身份都知道！
林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警告郵件，網絡監控，現在的直接面對……對方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
“是趙天海派你來的？還是吳薇？或者蘇娜？”林凡干脆挑明，試圖反將一軍，想要獲取更多信息。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語氣里多了一絲玩味：“哦？看來你知道的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一點。居然能查到這幾個名字。”她頓了頓，“不過，猜錯了。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林凡眉頭不自覺的皺緊，難道還有第四方勢力？
“那你想要什么？”林凡一邊問，一邊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圍環境，尋找可能的出口或武器，可惜，倉庫里雖然堆滿了雜物，但大多都笨重不堪，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物件作為武器。
“那本日記。”女人說得直截了當，“或者說，日記里關于‘鑰匙’下落的全部信息。把它交出來，你可以安全離開。那東西不是你該碰的，它帶來的只有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
果然是為了日記而來，林凡心中冷笑，對于日記本體的藏匿地點，他自信無人能找到。
“日記是我祖父的遺物，我沒義務交給任何人。”林凡態度強硬起來，“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鑰匙。”
“固執對你來收，可沒好處。”女人的聲音冷了下來，“趙天海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他們可不會像我這樣好說話，你以為……你能躲得過？”
就在這時，倉庫外面隱約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以及急促的剎車聲，聲音在寂靜的舊街區顯得格外刺耳。
林凡和那個女人同時臉色一變。
“看來他們到了。”女人迅速判斷，“比預計的快。”
雜亂地腳步聲朝著倉庫方向而來，聽起來不止一個人。
林凡暗叫不好，前有不明身份的女人，后有趙天海的追兵，他現在似乎陷入了絕境。
可出乎林凡意料的是，那個女人突然做出了一個讓林凡意外的動作。
她趁著林凡分心之際，一把搶過他的手機，并迅速關掉了手機電筒，低聲道：“不想死就跟我來！”
她似乎對這里的地形頗為熟悉，不由分說的拉著林凡就走，敏捷地鉆入旁邊一堆高大的廢棄貨箱后面，那里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狹窄通道，通向倉庫更深處。
林凡愕然，但此刻形勢危急，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暫時跟著這個神秘女人行動。
他們剛藏好，倉庫大門就被人“哐當”一聲粗暴地踹開了，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射了進來，粗魯地四處掃射。
“搜！仔細搜！那小子肯定在里面！”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喊道。
腳步聲散開，開始在倉庫里翻箱倒柜。
林凡屏住呼吸，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能感覺到身邊的女人也同樣緊繃著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老大，這里有個后門！好像是開著的！”有人喊道。
“追！他跑不遠！”
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喝聲朝著倉庫后門的方向遠去，漸漸消失。
又等了幾分鐘，確認外面再無聲響后，林凡和那個女人才稍微松了口氣，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
“為什么幫我？”林凡看著依舊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疑惑地問道。
對方敵友不明，他不敢放松警惕。
“我說了，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女人淡淡道，“我對你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但我需要日記里的信息。”
“你到底屬于哪一方？”林凡追問。
女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權衡著什么，與此同時，遠處卻隱約傳來了警笛聲。
“警察？”林凡一愣。
“也許是，也許不是。”女人側耳聽了聽，“這里不能呆了。不管你信不信，現在跟我走是最安全的選擇。趙天海的人發現追丟了，很快就會回來。”
她說完，不再理會林凡，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的一個小側門快速走去。
林凡站在原地，內心劇烈的掙扎著。
跟上去？風險極大，對方目的不明。
不跟？留下來可能直接面對去而復返的趙天海手下。
警笛聲似乎正在靠近這片區域。
最終，他一咬牙，快步跟上了那個即將消失在門外的神秘身影。
兩人一前一后，快速穿梭在迷宮般的舊街巷中。
女人對這里極其熟悉，專挑偏僻無人的小路。
七拐八繞之后，他們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廢棄小廣場，女人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快步跟上的林凡。
此時，夕陽的余暉恰好穿過樓宇間隙，照亮了她的側臉。
林凡終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她很年輕，大概二十七八歲，五官清秀，但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和疏離感，眼神銳利而冷靜。
“現在可以說了嗎？你是誰？”林凡再次問道。
女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時間，又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環境。
“你可以叫我‘阿青’。”她終于開口，用一個明顯是化名的名字，“我來自一個……希望維持現狀，不希望那些舊東西被翻出來的組織。那本日記，以及它指向的東西，一旦現世，對誰都沒有好處。”
“維持現狀？”林凡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你們知道寶藏的秘密？你們是守護者？”
“守護？”阿青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復雜，“也許是吧。守護一段最好被遺忘的歷史。林研究員，收手吧。把你祖父的日記交給我，然后徹底忘記這件事，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中去。這是最后的忠告。”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林凡看著她，又想起祖父日記里那些沉重的記錄，想起那些被刻意抹去的名字和歷史，僅僅是為了“遺忘”嗎？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做不到。那是我祖父留下的東西，我有權知道真相。而且，既然已經有人為此喪命（他推測之前闖入公寓的人可能是趙天海派的），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沖突，我就更不能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阿青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變得銳利：“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有時候，無知才是幸福的。”
“但那不是我的選擇。”林凡態度堅決。
兩人對視著，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警笛聲似乎已經到了附近的街區。
阿青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真假。
“你會后悔的。”她最后說道，“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好自為之吧。下次見面，我們不一定是朋友了。”
說完，也不等林凡反應，迅速轉身，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錯綜復雜的小巷盡頭，速度快得驚人。
林凡獨自站在廢棄廣場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警笛聲在不遠處響起，又漸漸遠去，似乎只是路過。
他回味著阿青的話——“希望維持現狀的組織”、“守護一段歷史”、“下次見面不一定是朋友”……
水，比他想像的還要深得多。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里面存著日記的照片。
鑰匙的線索，似乎就在那鐵掌托架之下，但他還沒來得及打開。
趙天海的人、神秘的女人阿青及其背后的組織、還有未曾直接露面的吳薇和蘇娜……各方勢力都已登臺或即將登臺。
而他，林凡，一個微不足道的檔案館研究員，已經被卷入了這場由歷史余燼重新燃起的風暴中心。
他看了一眼阿青消失的方向，又回頭望了望舊貨棧的方向，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二叔嗎？是我，小凡。拆遷隊進場前，我想再回爺爺的老房子仔細看看，對，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