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調查，林凡變得更加謹慎，他不再使用家里的網絡進行敏感搜索，而是利用檔案館的內部數據庫和公共圖書館的電腦，并且刻意繞開與祖父、老宅直接相關的查詢點，只從宏觀的商業史、地方志等角度切入。

然而，很快林凡就發現，所有關于“通海物流”和“墨啟精密”的早期歷史，公開資料要么語焉不詳，要么，就是經過明顯的認為粉飾。

“通海物流”的前身只模糊地提及，是“幾家傳統運輸社合并組建”，而“墨啟精密”的創始人信息，幾乎是一片空白，只強調其技術積累源于“老師傅的匠心獨運”。

越是遮掩，越是可疑。

林凡嘗試從側面突破，他調閱了1950年代本市的工商檔案微縮膠卷，這些早期的檔案尚未完全數字化，一頁頁地翻閱那些發黃的記錄。

林凡看得雙眼酸澀，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份1954年的行業工會備案名單里，他發現了端倪。

“漕運聯誼社”負責人備案名：趙坤，曾用名趙老四。

“巧匠互助會”聯絡人：墨文遠。

“蘭馨茶社”業主：蘇倩如。

這幾個名字，恰好與“漕”、“墨”、“蘭”三個字相對應！

趙坤與現今通海物流的趙天海同姓，很可能是其祖輩。

墨文遠，這個姓氏很罕見。

蘇倩如，蘭馨茶社……

林凡立刻記下這些名字，他的心跳再次莫名的加速，既興奮，又帶著一絲恐懼。

他繼續翻找，希望從中找到更多關聯。

很快，在一份1953年的市政協調會議紀要附件中，林凡看到了更驚人的內容：一份關于“妥善處理民間互助資產，助力新中國建設”的提案聯署名單中，上面赫然有趙坤、墨文遠、蘇倩如，還有另外兩個名字——“百草堂”的周仁鶴，以及……作為“書記員”列席的林國棟！

爺爺的名字！是爺爺的名字！

林凡的手指微微顫抖，祖父不僅僅是知情人，他還是正式的參與者，那個“書記官”的角色，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他為這個發現感到振奮時，一種微妙的被窺視感再次浮上心頭。

前幾天，他以為是心理作用，但這次，他留了個心眼，他在使用圖書館電腦時，故意在幾個冷門歷史論壇注冊了臨時賬號，發布了一些極其隱晦的、含有特定關鍵詞組合的帖子，內容看起來像是無意義的考據討論。

不到兩個小時，當他換用另一個代理IP嘗試查看那些帖子時，發現其中兩個帖子的訪問記錄里，出現了一個異常的IP地址。

這個地址不僅迅速訪問了他的帖子，更遍歷了他在這個論壇上所有的發言記錄——盡管只有寥寥幾條。

對方的動作很快，幾乎沒留下什么痕跡，但林凡的謹慎設置起了作用。

他被盯上了，這不是錯覺，對方的手段也從物理闖入，升級為更隱蔽、更專業的網絡監控。

林凡立刻清除了所有臨時賬號和瀏覽痕跡，離開了圖書館。

走在街上，夏日的陽光明媚，他卻覺得有些發冷。

對手的反應速度遠超他的想象，其資源和技術能力也絕非普通竊賊所能及，他們，就像一個無形的數據幽靈，籠罩在他的調查之路上。

林凡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可能是一個組織嚴密、底蘊深厚的現代勢力，他們或許早就知道了日記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著它的出現，更有甚者，等待像他這樣試圖破解它的人。

林凡沒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家熱鬧的咖啡館，坐在角落里，借店里的Wi-Fi，用一個一次性的加密節點連接網絡，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了解他的對手。

他嘗試搜索趙天海、墨啟精密的現任管理者，而幾經周折之后，才查到墨啟精密的現任管理者是一個叫吳薇的女性CEO、以及可能與“蘭馨茶社”相關的現代企業。

蘭花門……這個名字突然跳進了腦海，是日記里對“蘭馨閣”的另一種稱呼。

他搜索“本市蘭花公關咨詢”，跳出來的結果不多，但其中一家名為“蘭心國際傳媒咨詢”的公司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的創始人名字檢索不到，但現任的CEO是一個名叫蘇娜的年輕女人，網上關于她的信息很少，只有幾張出席活動的照片，看起來漂亮、干練，眼神深邃。

趙天海、吳薇、蘇娜……這些名字的背后，代表著物流運輸、精密制造、傳媒咨詢，都是現代社會運行的關鍵節點，如果他們真是昔日江湖勢力的現代轉型，其能量和影響力恐怕大得驚人。

自己一個普通的檔案館管理員，拿什么和他們斗？

林凡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但就此放棄嗎？

祖父的名字赫然在列，他不僅是記錄者，很可能也是守護者。

那些生澀難懂的符號，那些被刻意模糊的歷史，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

僅僅是財富嗎？

還是有別的、更重要的東西？

濃重的好奇心、對祖父承諾的追尋，盡管祖父從未明確要求過，以及那股不服輸的勁頭，最終壓倒了內心的恐懼。

林凡需要更快的速度，更需要……盟友，或者至少是更多的信息渠道。

他想起了那個發布“絲綢地圖”帖子的神秘學論壇。

既然照片能流到那里，說明那里也有知道內情、或對此感興趣的人。

或許，可以從那里試著接觸一下，但必須極度小心。

就在他沉思時，手機收到一條新郵件提醒，來自一個陌生的加密郵箱地址，標題只有兩個字：“警告”。

點開郵件，內容空空如也。

林凡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不是惡作劇，這是一個明確的、居高臨下的警告，對方甚至不屑于掩飾他們能追蹤到他的這個臨時加密節點。

他們知道他在查，知道他是誰，并且明確告訴他：停下。

林凡緩緩靠在椅背上，一口喝掉已經涼掉的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警告意味著他們的重視，意味著自己可能觸及了某些關鍵，或者，意味著他們快要失去耐心了。

下一步，該怎么辦？

硬闖，無疑是危險的，他需要更巧妙的辦法。

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機里日記的照片上，反復看著“書記官林國棟”那幾個字。

祖父的角色是記錄和保管。

除了日記，他是否還保管了別的什么東西？

比如……那把“鑰匙”的線索？

日記里提到過一個地址，幾個模糊的數字和街道舊稱，他之前一直沒完全破譯。

此刻，在巨大的壓力下，他的思維反而變得異常清晰。

結合剛才查到的1950年代檔案信息，那幾個數字和舊街道名，在他腦中飛速旋轉、比對、定位。

突然，一個地址跳了出來！

不是現在的街道名，而是早已廢棄不用的老地名，對應的地方，現在應該是一個……待拆遷的舊貨棧區。

林凡猛地站起身。

警告郵件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激起了他最大的反抗意志。

他們越是想阻止，他越是要查下去。

他決定，去那個舊貨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