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裹著海腥味灌進衣領時，林峰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發抖。護士長的尸體還保持著蜷縮的姿勢，青銅硬幣的燈塔符號扎在胸口，像一顆凝固的星星——這是第三枚硬幣，距離第二起兇案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兇手的節奏明顯加快了。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兩小時前，”法醫蹲在尸體旁，鑷子夾起一縷沾在死者頭發上的黑色纖維，“纖維成分和燈塔內部的燒焦木材一致，兇手應該是在燈塔里殺了人，再把尸體拖到門口。”

蘇晴舉著手電筒掃過燈塔大門，門框上有新鮮的刮痕，地面散落著幾枚生銹的鐵釘，像是有人強行撬過門。“燈塔不是十年前就封了嗎？怎么會有人進去？”她伸手推了推門板，“吱呀”一聲，門板竟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合著焦糊和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峰走在前面，手電筒的光束在漆黑的通道里晃動。塔身內部的樓梯早已腐朽，每走一步都發出“嘎吱”的呻吟，像是隨時會坍塌。墻壁上還殘留著當年火災的痕跡，黑色的灼燒紋路蜿蜒向上，像一條條凝固的蛇，纏繞著通往塔頂的路。

“頭兒，你看這里！”蘇晴停在二樓的平臺上，手電筒照向墻面——那里用白色粉筆寫著一行字，字跡扭曲，像是在極度恐慌中寫的：“他在看我們，從海底往上看。”

林峰湊近細看，粉筆字的邊緣還沾著綠色的海藻，和前兩起兇案現場發現的一模一樣。“是護士長寫的？”他伸手摸了摸墻面，海藻還帶著淡淡的濕氣，“她死前應該來過這里，而且知道兇手會來。”

“可她為什么不報警？”蘇晴不解，“她明明知道周教授的死，也知道你在查案。”

林峰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樓梯轉角的一個鐵盒上。鐵盒銹跡斑斑，上面掛著一把小小的銅鎖，鎖孔里卡著半片指甲——是護士長的，她應該是強行撬開了鎖，卻沒來得及拿走里面的東西。

蘇晴用工具撬開銅鎖，打開鐵盒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里面沒有別的，只有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封面上寫著“海神號船員日志”，署名是“陳明海”——那是林峰父親的名字。

“這是……林叔的日志？”蘇晴下意識地看向林峰，發現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林峰顫抖著翻開日志，第一頁的字跡工整，記錄著 1927年“海神號”的航行路線：“十月十二日，從霧海市出發，載著‘貨物’前往鄰省，船長說，這是最后一次航行，之后我們就能拿到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貨物？”蘇晴皺起眉，“‘海神號’不是商船嗎？怎么會載著‘貨物’？”

林峰繼續往后翻，日志的字跡越來越潦草，到了十月十六日那天，字跡已經扭曲得幾乎認不出來：“大潮來了！船要沉了！船長把我們鎖在貨艙里，說我們是‘海神的祭品’！貨艙里的‘東西’在動，是活的！它們在啃船板！”

“活的東西？”蘇晴的聲音有些發顫，“難道‘海神號’不是載著貨物，而是載著……人？”

日志的最后一頁，只有一行用血寫的字：“我看到了海神的眼睛，在海底，是綠色的。”

林峰合起日志，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他想起十年前的火災，父親從燈塔里被救出來時，手里攥著的就是半本燒焦的日志，當時警方說日志已經燒毀，沒想到剩下的半本藏在這里。

“去塔頂。”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

通往塔頂的樓梯更加陡峭，每一步都伴隨著木屑掉落的聲音。快到塔頂時，手電筒的光束突然照到一個東西——掛在護欄上的一件黑色風衣，衣角還在隨風飄動，衣兜里露出一張照片。

蘇晴伸手拿出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和一個小男孩，站在燈塔門口，男人手里舉著一個測深錘，小男孩的手腕上貼著一塊創可貼——那是八歲的林峰，和他的父親陳明海。

“這張照片……”蘇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海浪聲打斷。塔頂的窗戶沒有玻璃，濃霧從外面灌進來，帶著冰冷的海水，打在兩人的臉上。

林峰走到窗邊，往下望去，海面平靜得像一塊黑色的布，只有遠處的霧里，隱約有一點綠光在閃爍，像是有人在水下舉著燈。“那是什么？”他指著綠光的方向。

蘇晴拿出望遠鏡，調焦后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是……是一艘船！船身上寫著‘海神號’！”

林峰搶過望遠鏡，鏡頭里的船越來越清晰——腐朽的船身，破損的白帆，船舷邊掛著幾具白骨，船頭站著一個人影，穿著十年前父親常穿的黑色風衣，手里舉著一枚青銅硬幣，硬幣上的符號是一個小小的人影，像是在跪拜。

“是父親？”林峰的心臟狂跳，他幾乎要相信自己看到了鬼魂。

就在這時，蘇晴的手機響了，是技術科打來的，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急促：“蘇姐！不好了！我們破解了護士長的通話記錄，她最后一個電話不是打給周教授，而是打給一個匿名號碼，通話內容只有一句：‘第七個已經找到了，在燈塔下面。’”

“第七個？”蘇晴猛地看向林峰，“燈塔下面……難道是指你？”

林峰還沒反應過來，腳下的樓梯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整個塔身開始搖晃。他低頭一看，樓梯的木板正在斷裂，蘇晴站在后面，半個身子已經懸空。

“抓住我！”林峰伸手去拉蘇晴，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濃霧里，一個黑影突然出現，手里舉著一把生銹的斧頭，朝著蘇晴的方向砍來。

林峰下意識地撲過去，將蘇晴推開，斧頭重重地砍在他的肩膀上，劇痛瞬間傳遍全身。他抬頭看向黑影，對方戴著一個黑色的面具，面具上刻著測深錘的符號，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你不該來這里，第七個祭品，必須是你。”

黑影說完，轉身朝著塔頂跑去，林峰忍著劇痛追上去，卻只看到對方縱身跳下燈塔，落入海里，水面上只留下一圈漣漪，和一枚青銅硬幣——符號是一個正在流血的傷口。

蘇晴扶著受傷的林峰，看著海面的漣漪逐漸消失，手里緊緊攥著父親的日志：“兇手是誰？他為什么說你是第七個祭品？”

林峰捂著肩膀，鮮血從指縫里滲出，滴在日志的封面上。他看向海面，那艘幽靈船已經消失了，只有綠光還在遠處閃爍，像是在等待下一個祭品。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他翻開日志的最后一頁，用血寫的字跡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符號——和他手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樣。“十年前的火災，不是意外，父親是在保護我，保護我不被‘海神’找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是支援的警察到了。林峰看著警車的燈光穿透濃霧，突然想起護士長死前寫的那句話：“他在看我們，從海底往上看。”

他低頭看向海面，綠光越來越近，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從海底浮上來，帶著百年的罪孽和詛咒，朝著燈塔的方向，緩緩靠近。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