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窩在宿舍的懶人沙發里，耳機里正放著夏青時的直播。夏青時今天在跟粉絲聊新出的懸疑劇，彈幕里吵得熱火朝天，她聽著聽著，指尖無意識劃向屏幕上方的推薦欄——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總愛趁夏青時喝水的間隙，溜去別的直播間晃一圈。

首頁推送里，月升的直播間封面閃著細碎的星光特效，她隨手點了進去。剛一加載完成，滿屏的禮物特效就炸開了：火箭拖著尾焰呼嘯而過，嘉年華的金色光暈層層疊疊，連彈幕都被特效切割成了碎片。月升清脆又帶著點軟糯的聲音從耳機里漫出來，像浸了蜜的泉水：“大家想看我連誰呀？”

公屏瞬間被“簡述”兩個字刷屏，偶爾夾雜著幾個“土豆”的ID，很快又被淹沒。林聽正納悶這“簡述”是誰，就聽見月升拖長了調子應道：“嗯~那就聽大家的，連簡述吧。”

等待連線的幾秒里，林聽抓過桌上的薯片往嘴里塞。直到一聲“哈嘍，月升老師”鉆進耳朵，她的咀嚼動作猛地頓住——那聲音太熟悉了，低低的，帶著點慵懶的磁性，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擦過心尖，溫柔得能把人裹進去。

林聽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來，手指在屏幕上胡亂扒拉著找音量鍵，想聽得更清楚些。“媽呀，這聲音……”她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心跳忽然亂了節拍，“怎么跟李簡瑞的聲音這么像？”

鬼使神差地，她點進了那個叫“簡述”的主播主頁。背景圖是片落滿雪的森林，頭像是只抱著奶酪的卡通老鼠。她指尖飛快下滑，掠過一堆直播預告和粉絲互動，忽然停在一張精修照片上——照片里的人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側臉線條利落分明，鼻梁高挺，唇線清晰，正是她做家教時見過好幾次的李幸以的哥哥，李簡瑞。

“青青，我發現我做家教的學生的哥哥，就是那個李簡瑞也在做聲播。”林聽給夏青時發消息分享。

夏青時看到消息對這個李簡瑞感興趣了，立馬問了對面的名字后，夏青時搜索點進“簡述”的直播間時，李簡瑞剛結束上一輪連麥，正垂眸調試耳麥，側臉線條在冷白的打光下顯得格外清利落。彈幕里刷著“哥哥聲音殺我”。

夏青時直接點了連麥申請，幾乎是秒通。

“哈嘍，卿時光老師你好。”李簡瑞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比剛才聽著更沉了些，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時光老師怎么會主動跟我連麥？”

夏青時挑了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簡述老師晚上好，剛剛我直播間里有小耳朵說你的聲音好聽，然后我就連過來聽聽。”

李簡瑞低笑出聲，那笑聲像揉碎的星光，順著耳機線往人耳朵里鉆：“那結果呢？夏時光老師覺得，我的聲音怎么樣，值不值得連麥？”

“值。”夏青時答得干脆，聲音壓得低了些，“尤其剛才聽到你好像聊到‘聲音是有形狀的’，這話有意思。那在你看來，我的聲音是什么形狀？”

彈幕瞬間沸騰，滿屏都是“啊啊啊這是什么修羅場”“高手過招開始了”。

李簡瑞抬眼，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落在她臉上，沉默兩秒才開口，聲音里帶著刻意放緩的節奏：“像碎冰撞在玻璃杯上，脆生生的，卻又裹著點焦糖的甜。”他頓了頓，尾音微微上揚，“尤其是說‘值’的時候，像顆剛剝開糖紙的硬糖，硌得人心里癢。”

夏青時指尖一頓，眼底閃過絲訝異，隨即彎起唇角：“那你的聲音呢？在我看來，是繞著指尖的煙圈，看著散了，其實全鉆進毛孔里了。”

“哦？”李簡瑞挑眉，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態放松下來，“那時光老師要不要試試，抓不抓得住這煙圈？”

“試試就試試。”夏青時笑著點開伴奏，“來首歌？我唱你合？”

“奉陪。”

前奏響起時，夏青時忽然聽見耳機里傳來一聲極輕的氣音，像是李簡瑞湊到麥邊說的：“選首慢歌，我想聽聽硬糖怎么變軟。”

夏青時不甘示弱，“那簡述老師可要認真仔細聽了。”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刷成了白屏，而林聽窩在沙發里，抱著薯片袋啃得咔嚓響，給夏青時發消息：“姐妹，這波穩了！”

簡述和卿時光合唱完后互相恭維了一下后結束連麥。

林聽正認真聽直播，微信頂部彈出一條新消息，是王明煦發來的：“明天晚上有空嗎？請你吃頓飯。”

林聽看了眼課表，回他：“好啊，明天周四，下午沒課。”

“那明天下午五點，學校西門等你？”

“好。”

周四下午五點零五分，林聽踩著點跑到西門。夕陽把校門的影子拉得老長，王明煦就站在那片陰影里，穿件淺灰色襯衫，手里拎著個黑色公文包。看見她過來，他抬了抬手：“hi，等久了嗎？”

“沒有沒有，我也剛到。”林聽喘了口氣，目光被他身后那輛白色奔馳吸引了一下——上次見他時，他還騎著輛半舊的自行車。

王明煦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笑了笑：“今天開車帶你去，平時在學校我是騎我爸的自行車。”他說著，率先往車子的副駕駛方向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時，手腕上的表鏈閃了下光。

林聽愣了愣，連忙道：“謝謝。”長這么大，除了影視劇里見過，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紳士地開車門。

王明煦沒說話，只是彎了彎唇角，繞到駕駛座坐進去，發動車子時，導航屏幕亮了起來。“我們去吃什么？”林聽系好安全帶，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問道。

“去一家我上學時偶然發現的館子。”他轉動方向盤，語氣里帶著點懷念，“藏在老巷子里，不太起眼，但味道特別好。我跟室友那時候總逃課去吃，老板做的紅燒排骨，現在想起來還流口水。”

“聽起來不錯。”林聽笑起來，看著車子拐進一條種滿梧桐樹的老街。陽光透過葉隙灑進來，在他側臉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倒比平時多了幾分煙火氣。

“那家店的老板是個老爺子，脾氣挺倔的，每天只做固定的菜，去晚了就吃不上。”王明煦說著，忽然轉頭看了她一眼，“不過他做的桂花糖藕特別甜，你應該會喜歡。”

林聽愣了愣，才想起上次在圖書館聊天時，自己隨口提過喜歡吃甜食。沒想到他居然記在了心上，心里忽然涌上點說不清的暖意。她望著窗外漸漸密集的老房子，輕聲道：“那可得快點，別讓老爺子把糖藕賣光了。”

王明煦被她逗笑，踩了腳油門，車子輕快地鉆進一條更窄的巷子，遠遠地，已經能聞到飄過來的飯菜香了。

車子在巷口剛停穩，就聽見里頭傳來鐵鍋鏟碰撞的叮當聲，混著隱約的黃酒香飄過來。王明煦解了安全帶，側身為林聽推開副駕車門：“到了，就是這家。”

林聽抬眼望去，灰墻黛瓦的門臉兒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寫著“老楊家常菜”，門口擺著兩張吱呀作響的木桌，穿藍布圍裙的老爺子正蹲在門檻邊擇青菜，見他們過來，瞇眼瞅了瞅王明煦：“喲，這不是小王嗎？好久沒見了。”

“楊伯，我這段時間工作比較忙。”王明煦笑著走上前，語氣熟稔得像回了自家，“我今天特意帶朋友來嘗嘗您的手藝。”

楊伯直起身，打量林聽的目光帶著點長輩的慈愛：“這姑娘看著面生，是你女朋友？”

王明煦耳尖微熱，剛要開口，林聽先笑了：“楊伯好，我是他朋友。常聽他說您做的紅燒排骨一絕，今天特意來蹭飯的。”

“這丫頭會說話。”楊伯樂了，往屋里喊，“老婆子，添兩副碗筷！小王帶朋友來了！”

屋里應了聲，隨即飄出更濃的肉香。林聽跟著王明煦往里走，窄窄的堂屋擺著四張方桌，墻面上貼著泛黃的菜單，角落里堆著幾筐新鮮蔬菜，處處透著家常的暖意。

“坐這兒吧，靠窗。”王明煦拉開一張木椅，“以前我跟室友總搶這個位置，能看見巷口賣冰棍的老太太。”

林聽坐下時，指尖觸到微涼的桌面，忍不住笑：“聽著就很有畫面感。”

“那時候總覺得老板小氣，一份排骨就給幾塊，現在才知道，是真材實料燉出來的香。”王明煦說著，拿起桌上的搪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楊伯的桂花糖藕更是一絕，等會兒你嘗嘗。楊伯做的桂花糖藕里放了陳皮，甜里帶點清苦，不膩。”

林聽捧著茶杯，看著他熟門熟路地跟端菜出來的老板娘打招呼，說要一份紅燒排骨、一盤炒時蔬，再加兩份糖藕。陽光透過木窗欞落在他肩上，把白襯衫染成暖金，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溫暖。

沒一會兒，紅燒排骨端上桌，醬色的排骨在白瓷盤里泛著油光，撒著翠綠的蔥花，香氣瞬間漫了滿室。林聽夾起一塊咬了口，肉質酥爛卻不柴，醬汁濃郁得恰到好處，帶著點黃酒的醇厚，果然像他說的那樣，好吃到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

“怎么樣？”王明煦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眼底漾著笑意。

“絕了。”林聽嘴里塞得滿滿當當，說話有點含糊，“難怪你們要逃課來吃。”

他低笑起來，給她夾了塊排骨：“慢點吃，不夠再點。”

正說著，楊伯端著糖藕過來，兩碗晶瑩的藕段浸在琥珀色的糖水里，面上撒著桂花，還冒著熱氣。“姑娘嘗嘗這個，”老爺子把碗往林聽面前推了推，“小王上學時就愛吃甜，每次來都得點兩份糖藕，說比食堂的白糖拌西紅柿強多了。”

林聽舀了一勺送進嘴里，糯米的軟糯裹著藕的清爽，桂花蜜里果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陳皮香，甜得溫潤，像初秋的風。她抬眼時，正撞見王明煦看著她笑，目光里的暖意比糖藕還甜幾分。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巷子里傳來孩童的嬉笑聲，木桌上的排骨冒著熱氣，糖藕的甜香漫在空氣里。林聽咬著糖藕，看著他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紅的耳尖，忽然覺得，這條窄窄的老巷，好像比她想象中更讓人愿意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