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你最近什么時候有空?我看書遇到幾個難題,想向你請教?!绷致爩χ謾C屏幕敲下文字,最近啃的理論書里卡著幾個疙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王明煦能給她理清思路,索性主動發了消息。
王明煦的回復來得不算快,直到中午才彈出一句:“明天下午有時間?!?
林聽立刻回過去:“那學長看約在哪里比較方便?”她沒去過王明煦工作的地方,不確定約在哪里比較方便。
屏幕那頭似乎頓了頓,很快傳來新消息:“有沒有興趣來看看我的心理咨詢室?”王明煦估摸著,以林聽對心理學的鉆勁兒,多半會感興趣。
“好啊。”林聽果然眼睛一亮,能去專業的心理咨詢室看看,確實比在咖啡館聊更讓她好奇。
王明煦隨后發來一個地址,林聽點開,只見上面寫著“明天心理咨詢”,不禁彎了彎唇角,這名字倒挺有意思。
“那明天下午兩點半見?!?
“好。”
第二天下午,林聽踩著兩點半的點兒準時出現在“明天心理咨詢”門口。剛站定,身后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學妹挺準時?!?
林聽回頭,見王明煦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依舊是和煦瀟灑。她笑著打趣:“學長上班也挺準時?!?
“走吧,去我辦公室看看。”王明煦側身引路,兩人經過前臺時,一個妝容精致的女生抬頭,笑著向他們打了聲招呼:“王老師,這位是?”
“我學妹,來請教點問題。”王明煦簡單介紹,帶著林聽往里走。
辦公室不算大,卻收拾得簡潔舒服,靠墻的書架上擺滿了專業書,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聽快速掃了一圈,便收起好奇,攤開隨身帶的筆記本,進入正題。
筆記本上記著幾行關于“群體行為決策偏差”的要點,她指尖點在其中一處,抬頭看向王明煦,眼神里滿是認真的困惑:“王老師,我想請教您,當群體中出現意見領袖時,‘錨定效應’對決策結果的影響會呈現非線性變化嗎?比如在30人以上的團體里,會不會出現二次偏差疊加?”
這是她整理案例時卡在的關鍵點,屬于基礎理論的延伸應用,不算多刁鉆,卻格外考驗對理論邊界的把握。
王明煦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兩下,目光掃過她的筆記,忽然話鋒一轉,聲音里添了幾分漫不經心的試探:“這個問題可以從‘量子決策模型’的視角看看。你知道,該模型將決策者的認知狀態視為疊加態,當引入意見領袖這一觀測變量時,群體決策的波函數會發生坍縮——但這里的坍縮概率并非遵循經典貝葉斯法則,而是要納入‘非交換性觀測者效應’?!?
他特意提起的“量子決策模型”,本就是交叉學科的前沿理論,遠超出常規教學范疇,后面綴的“非交換性觀測者效應”更是晦澀難懂,明擺著是在試探林聽的反應。
林聽果然愣了愣,眼里閃過一絲茫然,但很快坦然地搖了搖頭:“‘量子決策模型’我只是聽過名稱,具體的理論框架和推導邏輯完全不了解,您說的這個效應更是第一次聽說,確實不懂?!?
話音剛落,她卻話鋒一轉,目光落在王明煦剛才隨手在紙上畫的簡易推導式上,語氣穩了下來:“不過您剛才用這個模型解釋‘錨定效應’時,似乎把‘觀測者效應’的適用場景擴大了——原理論里的‘非交換性’是針對微觀決策單元的吧?直接套用到30人以上的群體行為里,是不是忽略了群體互動中的‘涌現性’對變量的干擾?這里的邏輯銜接,好像不太嚴謹?!?
明明是頭一回聽到的理論,她卻精準揪出了自己引用時的硬傷。王明煦眸色微沉,指尖在紙上倏地頓住,看向林聽的目光里,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探究。
空氣靜了兩秒,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車流聲漫進來。
王明煦收回停在紙上的指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筆桿,目光落在林聽臉上。她沒有因為指出問題而顯露絲毫得意,反而依舊是那副專注的神情,像是在等待一個嚴謹的答案,而非一場暗中的較量。
“你說得對?!彼鋈婚_口,聲線比剛才更沉了些,帶著一種被戳破后的坦誠,“把微觀模型硬套在群體行為上,確實容易忽略‘涌現性’這個變量。是我剛才想岔了?!?
林聽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他會這么直接地承認。她原本以為,以王明煦平日的嚴謹,或許會先辯解兩句,再慢慢梳理邏輯。
“其實……”林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瞎猜的,畢竟對那個模型完全不了解。”
“能在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抓住邏輯的核心矛盾,這可不是瞎猜?!蓖趺黛阄⑽A身,視線落在她的筆記本上,“你剛才問的‘錨定效應’和‘二次偏差疊加’,其實可以從另一個角度想——30人以上的群體,意見領袖的‘錨點’往往會經過幾輪次級傳播,每一次傳播都可能被放大或扭曲,這時候的偏差就不是簡單的線性疊加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傳播鏈示意圖。筆尖劃過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林聽湊近了些,認真地看著他畫的圖,時不時點點頭,偶爾提出一兩個疑問。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投下幾道淺淺的光影,睫毛很長,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王明煦講解的語速不快,條理卻異常清晰,那些原本卡在她腦子里的疙瘩,像是被他用無形的手一一解開。等他講完,林聽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剛才因為專注,身體幾乎快要貼到桌沿。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臉頰微微發燙:“謝謝學長,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就好?!蓖趺黛惴畔鹿P,往后靠回椅背,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根上,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不過,你剛才提到的‘涌現性’,倒是提醒了我。下次咨詢室里一起討論案例,或許可以把這個維度加進去?!?
“真的嗎?”林聽眼睛一亮,能被他認可自己的想法,比解開難題更讓她開心。
“當然。”王明煦頷首,抬手看了眼腕表,“不知不覺聊了快一個小時,要不要再看看咨詢室的其他地方?比如沙盤室和團體輔導室,或許對你理解群體行為也有幫助。”
林聽立刻點頭:“好啊,麻煩學長了?!?
“不麻煩?!蓖趺黛阏酒鹕?,“正好我也該活動活動了?!?
他率先走出辦公室,林聽連忙合上筆記本跟上去。經過前臺時,剛才那個漂亮女生又笑了笑,這次看林聽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好奇。林聽禮貌地回以微笑,心里卻在回味剛才的討論,腳步都輕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