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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曦下的星星與她(一)

  • 膠卷與燈塔
  • 離海的魚
  • 4305字
  • 2025-08-24 17:39:19

凌晨四點五十,湄洲島還浸在墨藍色的晨霧里。林曉漁站在“潮聲小筑”二樓的木梯口,手機上的光束斜斜地打在臺階上,照亮了陳嶼房間門底漏出的微弱光痕——她猜他定是沒睡沉,昨夜聊起灘涂拍照時,他眼睛亮得像揉了碎星。

指尖剛觸到門板,里面就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林曉漁忍不住彎了嘴角,故意放輕腳步往后退了兩步,對著門板輕聲喊:“陳嶼?再不起,小螃蟹就要躲進泥洞里啦,今天的蟹痕可是最清楚的。”

話音剛落,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陳嶼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站在門口,眼睛還帶著剛睡醒的惺忪,身上的外套穿反了,領口卡在脖子后面,手里緊緊攥著相機包,像個怕遲到的小學生。“再、再瞇三分鐘行不行?”他揉著眼睛嘟囔,話音剛落就被曉漁敲了下額頭:“還瞇?等你醒了,灘涂的泥都干了,我阿爸說今天退潮早,蟹星灘的星星痕就這一個小時最好看。”

陳嶼瞬間清醒,慌忙低頭看表:“才四點五十一,還能趕上退潮。”他伸手想把外套正過來,卻半天沒找到拉鏈頭,林曉漁笑著伸手幫他理衣襟,指尖碰到他后頸的皮膚,帶著剛睡醒的溫熱:“急什么?灘涂的小螃蟹要等晨光透霧才出來,我們慢慢走,還能路過王阿公的早點攤,他的花生湯剛熬好,加了桂圓,喝一碗暖身子。”

“我……我昨晚把膠卷都整理好了,帶了三卷,專門選了感光度 100的,拍晨光不會過曝。”陳嶼慌忙轉移話題,從相機包里掏出鐵盒,里面的膠卷按順序排得整整齊齊,連標簽都貼好了“灘涂?晨曦”“蟹星?晨霧”的字樣。林曉漁接過鐵盒看了眼,指尖碰到最上面那卷——是昨天拍了她側顏的那卷,標簽上寫著“鵝尾山?晨霧”。她把鐵盒還給他時,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塊藍布:“這個拿著,灘涂的泥沾到相機上難洗,用這個擦,邊角繡了貝殼,是我昨晚特意縫的,軟和,不會刮花鏡頭。”

“你還會縫這個?”陳嶼捏著藍布的邊角,貝殼圖案的針腳很細,看得出來花了心思。“小時候跟阿嬤學的,”曉漁轉身往樓下走,“阿嬤說,島上的女人要會點針線,縫補漁網、做平安符都用得上。”

兩人走下樓時,林母已經在廚房門口擺好了兩個保溫桶。“里面是姜茶,加了桂圓和紅棗,”林母把保溫桶遞過來,“灘涂早上涼,喝了不凍手。曉漁,把你阿爸的防滑鞋給陳先生拿一雙,別讓他踩進泥坑。”

林曉漁應了聲,轉身去雜物間翻出一雙深藍色的膠鞋,鞋面上還沾著上次趕海的泥漬,鞋底的紋路很深,是專門用來防泥滑的。“阿爸的鞋是 42碼的,你穿應該剛好,”曉漁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兩雙厚棉襪,“我怕你覺得松,特意拿了兩雙襪子,穿進去就貼合了。上次有個游客不聽勸,穿運動鞋去灘涂,鞋陷在泥里拔不出來,最后光腳走回來的,腳底還被貝殼劃了個小口子。”

陳嶼看著她蹲在地上幫自己整理襪口的樣子,忽然想起在臺北時,每次趕早班機去拍日出,都是自己一個人啃著冷面包、對著導航找路。“以前在臺北拍日出,我都是一個人,”他輕聲說,“從來沒人幫我準備姜茶,也沒人提醒我要穿防滑鞋。”

曉漁抬頭看他,眼睛在晨霧里亮晶晶的:“現在不一樣啦,你在湄洲島,有我呢。快把姜茶喝了,涼了就不好喝了。”她把保溫桶遞到他手里,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帶著姜茶的暖意。

陳嶼接過保溫桶,喝了一口姜茶,桂圓的甜混著姜的微辣,暖得胃里發慌。“太好喝了,”他忍不住贊嘆,“比我在臺北便利店買的熱可可還暖。”曉漁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喜歡就多喝點,我媽早上五點就起來煮了,說要給你補補身子,拍照片也有力氣。”

走出“潮聲小筑”時,晨霧更濃了,遠處的海面和天空融在一起,只剩一片模糊的灰藍。路邊的相思樹在霧里只剩隱約的輪廓,枝葉上的露珠偶爾滴下來,落在衣領里,涼得人打顫。林曉漁走在前面,手電筒的光始終往陳嶼腳邊照:“跟著我的腳印走,我踩過的地方沒有坑。這路我走了十幾年,閉著眼睛都知道哪里有石頭。”

“這霧也太濃了,”陳嶼跟在她身后,踩著她的腳印往前走,“連前面的樹都看不清,要是我一個人來,肯定會迷路。”曉漁回頭笑了笑:“再走十分鐘霧就散了,到時候晨光透出來,會把霧染成粉紫色,特別好看。你上次在鵝尾山拍的晨霧是冷的,今天的晨霧是暖的,拍出來肯定不一樣。”

路過王阿公的早點攤時,竹蒸籠正冒著白汽,花生湯的甜香混著霧味飄過來。“曉漁丫頭,帶朋友去趕海啊?”王阿公掀開蒸籠蓋,里面的紅糖饅頭冒著熱氣,“剛蒸好的饅頭,拿兩個路上吃,墊墊肚子,趕海可費力氣了。”

“謝謝阿公,”林曉漁接過饅頭,遞了個給陳嶼,“阿公,您的花生湯好了嗎?給我們裝兩碗,帶走喝,陳嶼第一次來灘涂,怕他凍著。”她轉頭對陳嶼說:“阿公的花生湯熬了三個小時,花生都燉爛了,甜而不膩,你肯定喜歡。”

陳嶼咬了口饅頭,紅糖的甜在嘴里散開,暖得牙床都發甜。“阿公的手藝也太好了,”他含糊不清地說,“比我在臺北吃的早餐好吃多了。”王阿公笑得眼睛都瞇了:“喜歡就常來,曉漁丫頭要是不帶你,你自己來,阿公也給你留饅頭。”

往灘涂走的路越來越窄,最后變成了一條只能容一人通過的泥路。林曉漁收起手電筒,指著遠處隱約的光:“前面就是灘涂了,你看那邊的霧,開始變粉了,晨光要透出來了。”

陳嶼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墨藍色的霧里,漸漸滲進了一絲淺粉,像有人在霧上抹了層胭脂。“也太神奇了,”他忍不住感嘆,“你怎么知道霧什么時候會變顏色?”

“看云的影子啊,”曉漁笑著說,“霧的顏色跟著云走,云被晨光染粉了,霧自然也會變粉。我阿爸教我的,他說島上的天氣、潮汐、霧色,都是有信號的,只要你用心看,就能看懂。”

“把鞋換了吧,這里開始要踩泥了。”林曉漁蹲下身,幫陳嶼把防滑鞋的鞋帶系緊,頭發垂下來,掃過陳嶼的手背,癢得他指尖發麻。“你頭發掃到我手背了,”陳嶼輕聲說,耳尖悄悄泛紅,“有點癢。”

曉漁笑著抬了抬頭,把頭發別到耳后:“別動,鞋帶要系兩圈,不然泥會灌進去。踩泥的時候要慢,先把腳踩實了再挪,別像跳格子似的,不然容易陷進去。”她系鞋帶時,指尖偶爾碰到陳嶼的腳踝,涼得他打了個哆嗦,卻又覺得心里暖暖的。

陳嶼換好鞋,剛踩下第一腳泥,就差點滑出去。林曉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別急,跟著我,像這樣。”她示范著把腳慢慢踩進泥里,再緩緩抬起,鞋底的紋路里沾著黑泥,卻穩得像扎了根。“你看,”她指著自己的腳,“把重心放在后腳,泥就不會把你往前帶。”

陳嶼學著她的樣子,一步一步往前走,泥沒過腳踝時,涼得他打了個哆嗦,卻又覺得新奇。“在臺北,我從來沒踩過這樣軟的泥,”他說,“每次拍海都是在沙灘上,硬邦邦的,不像這里,踩上去像棉花。”

“灘涂的泥是活的,”曉漁說,“里面藏著花蛤、螃蟹、西施舌,都是海的禮物。我們島的人,靠灘涂吃飯,也靠灘涂過日子,對這片泥感情深著呢。”

走了大概十分鐘,眼前忽然開闊起來——一片望不到邊的灘涂,在晨光里泛著淺灰的光,遠處的海平面上,粉紫色的霧正慢慢散開,露出一點點橘色的晨光。灘涂上布滿了小坑,里面積著海水,像撒了一地的小鏡子,偶爾有小螃蟹從泥里爬出來,爪子劃在泥上,留下細細的紋路,被晨光一照,像星星落在了泥上。

“你看,”林曉漁指著不遠處的泥坑,“那里有只大青蟹,正舉著鉗子找吃的,它爪子上還夾著顆小貝殼呢,肯定是剛找到的‘早餐’。”

陳嶼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只青褐色的螃蟹,正趴在泥坑邊,鉗子上夾著顆小小的貝殼。他慌忙舉起相機,調整焦距時,卻發現鏡頭蓋被泥沾住了,怎么也打不開。“糟了,鏡頭蓋粘住了,”他急得額頭冒汗,“剛才踩泥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

“別急,我來幫你。”林曉漁走過來,從口袋里掏出那塊藍布,輕輕擦著鏡頭蓋上的泥。她的動作很輕,指尖捏著鏡頭蓋的邊緣,生怕把玻璃刮花。“你慢點擦,別刮花了鏡頭,”陳嶼小聲說,心里滿是愧疚,“都怪我不小心,把你縫的藍布也弄臟了。”

“沒關系,”曉漁頭也不抬地說,“藍布就是用來擦泥的,臟了洗干凈就好。你上次在鵝尾山拍我,鏡頭那么干凈,這次可不能讓泥毀了你的照片。”她擦完鏡頭蓋,把它遞給陳嶼,指尖沾著點泥,卻笑得很開心:“快拍,那只螃蟹要躲進洞里了,它很聰明,看到人就會躲。”

陳嶼回過神,快速按下快門,鏡頭里的螃蟹舉著貝殼,泥坑的水面映著晨光,像幅鮮活的畫。他連續拍了幾張,轉頭想跟曉漁分享:“你看,拍得怎么樣?螃蟹的鉗子都拍清楚了。”

卻看見曉漁正蹲在泥里,手里捧著個小貝殼,對著晨光看。“你在看什么?”陳嶼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曉漁舉起貝殼,晨光透過貝殼的紋路,在她掌心投下細碎的光:“你看這個貝殼,里面有彩虹,是晨光照的。我小時候總以為,貝殼里藏著太陽的碎片,每次撿到這樣的貝殼,都會偷偷對著它許愿,說要永遠留在島上,陪著阿爸阿媽。”

陳嶼看著她掌心的貝殼,果然有淡淡的彩虹,在她的掌紋里流動。“那你現在還許愿嗎?”他輕聲問。曉漁點點頭:“現在許愿,希望島上的人都平平安安,希望有人能喜歡這里的海,喜歡這里的灘涂,喜歡這里的一切。”她轉頭看向陳嶼,眼睛里映著晨光:“你喜歡這里嗎?”

“喜歡,”陳嶼認真地說,“比我去過的任何地方都喜歡。這里有霧、有灘涂、有蟹星,還有……你。”他舉起相機,把她和貝殼一起框進鏡頭,“我要把這個瞬間拍下來,這樣就算以后我回臺北了,也能想起今天的貝殼和彩虹。”

“咔嚓”一聲,快門響過,林曉漁才反應過來:“你又偷拍我!”她伸手去搶相機,卻沒注意腳下的泥,身子一歪,差點摔進泥坑。陳嶼趕緊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觸到她腰間的布料,帶著泥的涼意和她的體溫。

兩人都愣了一下,林曉漁的臉頰在晨光里泛著粉,慌忙直起身:“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拍得好不好看,沒有要搶相機的意思。”

陳嶼把相機遞給她,指尖還殘留著她腰間的溫度:“你看,很好看,比貝殼里的彩虹還好看。你頭發上沾了點泥屑,我幫你弄掉吧?”他伸手想拂掉她頭發上的泥,卻又怕唐突,手停在半空中。

曉漁笑著往后退了退:“不用,回去洗個頭就好了。我們去前面的蟹星灘吧,那里的蟹痕最多,像撒了一地星星,拍出來特別好看。我阿爸說,蟹星灘的蟹痕是灘涂的眼睛,能看見晨光的樣子。”

陳嶼跟在她身后,踩著她留下的泥腳印。灘涂的晨光越來越亮,粉紫色的霧漸漸散開,露出了湛藍的天。遠處的漁船開始動了,引擎的聲音在灘涂上回蕩,偶爾有海鳥掠過,翅膀上沾著晨光,像飛動的火焰。“你看那些海鳥,”陳嶼指著天空,“它們飛得好低,好像在跟漁船打招呼。”

“它們是在等漁船扔小魚呢,”曉漁說,“漁船作業的時候,會有小魚漏下來,海鳥就跟著漁船飛,能吃到免費的‘午餐’。我小時候總跟阿爸去碼頭,看海鳥跟著漁船飛,覺得特別有意思。”

走到“蟹星灘”時,陳嶼果然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整片灘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蟹痕,有的像五角星,有的像小圓圈,晨光落在上面,反射出細碎的光,真的像撒了一地星星。“太壯觀了,”他忍不住感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景象,比墾丁的日出還讓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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