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速度是個謎。
符安的飯才剛剛吃到一半,漆許就已經吃完并回來了。
“你不吃了嗎?”單意看符安把飯全都收了起來。
“我暫時吃不下了。”符安看向漆許,眼神復雜,“你又是誰?”
漆許朝他點了下頭,隨手拖了只椅子,帶著點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放心,我和你沒有關系。”
說著,他又將自己的手機打開,擺在了符安面前。
單意好奇探了下頭,才發現那是一張全家福。
除了單柏以外,符安今天見到的人都在上面。
“我是有任務來的。”漆許攏了攏校服外套,朝單意揚了揚眉,頗有自豪的意味。
所謂任務,就是給符安認一下人。
“認人?我覺得我并不需要。”
符安雙眉微蹙,抗拒地往后靠去。
可他的眼睛卻又不像肢體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堅定。
單意曲肘捅咕了一下漆許,小聲說:“換一個方式。”
“可你被利用了。”漆許立馬意會,拉著椅子往前湊了湊,舉起手機挑了下眉,“你難道不想知道今天這事的實際真相嗎?”
符安果然猶豫了。
他沉默伸手,接過了漆許的手機。
視線在屏幕上掃過,又帶著疑惑抬起。
“我被誰利用了,那個沒有出現在這上面的男人?”
大概是吃過了飯,加上了時間的稀釋,符安現在的情緒比最開始要好上不少。
“對。”
“他叫單柏,是你的親生父親。”
“他能利用我做什么?”符安垂下眼睫,自嘲的笑了一聲,“我沒什么好被利用的。”
漆許故作高深的晃了晃手指,虛空搖著把不存在的扇子,拖著音調說道:“青年,莫要妄自菲薄。”
他凌空一指,眼神堅定:“你存在,就是最好的利用。”
“……”
“……”
單意無語的捂住臉,符安微張著嘴愣著不動。
沉默的尷尬氛圍一瞬間彌漫整個病房。
漆許側腿,膝蓋撞了撞單意的膝蓋。
單意側過頭,漆許扯著嘴角揚眉擠眼,一抹氣音從他嘴里飄出:“給點反應,我好尷尬啊。”
“啊哈哈,太尷尬了。”單意干笑兩聲,剛出聲就被自己尷尬笑了。
她兩手捂著臉,緩緩低頭。
“噗呲!”
漆許轉頭看向符安,就見他像是被戳到了笑點一樣,抿著唇仰頭使勁憋著笑。
好嘛,尷尬換來病人的歡笑。
也不算太差。
漆許轉頭咳了咳,再回頭的時候尷尬的情緒已經被拋去。
“好了好了,忘掉剛剛的一切。”漆許說著斜了眼學著自己剛剛動作的單意,“特別是你。”
單意點點頭,刻意拖著音調回答:“好的,少年。”
“哈哈哈!”符安又笑了一聲,這次沒有克制憋笑。
笑聲短暫的在病房里回響,將尷尬的帷幕拉起。
漆許組織著語言正要解釋,單楷就走了進來。
他低垂著眉眼,眉心間郁結著濃濃的愁緒。
單意和漆許對視一眼,默契站起。
“我來和你說吧。”單楷一開口,便令人幻視小鎮文學青年。
單意落在后頭,好奇的目光伴著單楷走近符安,再到坐下。
她的雙腳就像是生了根,被好奇絆住了腳步。
于是等到漆許一回頭,就發現單意壓根就沒走去病房,兩只溜圓的眼睛更像是落在了里面一樣。
“你這是個怎么回事?”
漆許哼笑著將她從里拉了出來,順帶著給氛圍奇怪的兩兄弟拉上了病房門。
單意父母還在和單柏掰扯,到現在也沒從休息區回來。
輕輕的一聲嘭,單意抬頭,幽怨的看著漆許。
漆許歪頭,挑了下眉。
盡管單意有著173.6的理想身高,但人外有人,面對不知道吃了什么激素突然竄到189的漆許,她也還是矮了一截。
15.4的差距,單意想著買一雙恨天高的可能性,又礙于脖子的抗議只得先行垂下頭。
雖然不是當事人親口訴說,但漆許得到的信息也還是在一手信息的范疇里的。
而且,她哥也不會說出那句話的。
“還沒恭喜你,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人生一大夢想在你身上實現了。”單意看著他校服上的校徽,笑嘻嘻道。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學校倒閉的。
“說的好像我以后不用讀書了一樣。”
漆許靠在椅背上,輕輕一笑,又道:“不過你看起來怎么比我還高興?”
“當然高興咯,你能跑能跳能動會說話的。”單意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隨后又立馬意識到說漏了嘴。
她愣愣側頭,果然見漆許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啊好啊,你小子偷摸咒我呢是不是?”他那雙黝黑的眼珠輕輕轉動,撩起的嘴角像是發現了什么秘密一樣,笑著捏住單意的后頸肉。
那處一向是單意的敏感處。
幾乎是他的手才按到后頸上,單意的脖頸就先做出了反應。
肩膀上聳,一下子就將漆許的手死死夾住。
“我去,你搞偷襲!”單意反應過來驚訝還手去撓他的腰。
漆許動作尤為迅速,腰一扭就躲開了去,單意的手擦過了椅背,磕了一下。
疼痛的神不會放過每一個不把傷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單意捂著手倒吸一口涼氣。
完蛋,她又忘了這手受傷了。
“你手什么時候受傷了?”漆許動作一頓,垂眼盯著她左手手腕上的繃帶看。
這下也問到了單意的盲區。
“呃。”她看著自己的手,使勁想了下才回答,“好像是因為我夢游下樓梯的時候踩空了撞到的。”
漆許嚯了一聲,震驚了下。
“你還夢游?”
“我一直都夢游啊,只是頻率不大而已。”
單意垂眸檢查著繃帶,扎起的頭發因為發繩松了而落下不少,將她的眼睛給遮住了一些。
小的時候單柏總會因為借不到錢而鬧到家里來,單意有一次就被醉醺醺發怒的單柏嚇了一跳,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有了夢游的毛病。
之后每每遇到驚嚇或者壓力大的時候,半夜就總會夢游。
單意理好繃帶,抬手收攏碎發,邊纏繞發圈邊分出余光,“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漆許左右看了看,確保沒有多余的人在才開口。
“你大伯不是一直沒管你堂哥但一直管他要錢嗎,最近他要不到錢了,就想著跑到你哥兼職的地方去要。
不過你哥當時已經辭去工作來澄嶼了,雖然你大伯沒有找到人,但通過你哥的前同事知道你哥一直在準備出國。
他這下立馬就慌了,酒也不喝了,只一個勁的找你哥的蹤跡。”
單柏這人別的不說,找人是真的有一套。
能根據單楷那些同事的三言兩語,找到澄嶼過來。
雖然他前腳到了澄嶼,后腳單楷就離開了澄嶼打算回去看看單意父母。
巧的是,這么大的一個澄嶼,居然還讓單柏找到了在飯店里打工的符安。
漆許不由得搖了搖頭,“你大伯要是爭點氣,當個私家偵探是不是也能干出名頭來?”
“別打岔。”單意打了他手臂一下,“快說,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巧合了,符安因為長期勞累暈倒在地,被老板送到醫院來,你大伯火眼金睛,一眼就認出符安是當年被他賣了的兒子。
本著要哪個兒子的錢不是要,他就跟著去了醫院,誰知道半路遇到了我和叔叔阿姨,你大伯就計上心來了。”
單意頓時茅塞頓開。
她大伯這是要趁著符安昏迷跟她爸媽借錢,反正符安和單楷是雙胞胎,誰見了也看不出什么。
“你大伯還想著拿到錢就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不就提前醒來了嘛。”
漆許揚著下巴,代指符安。
單意冷嘖一聲:“真不要臉。”
“誰說不是呢。”漆許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回過頭去。
就見單意父母沉著一張臉走了過來。
“叔叔,阿姨,你們這是怎么了?”
單意聞聲看去,只看見了她爸媽,沒看見她大伯。
立馬的,她就明白了。
她大伯絕對又遁地跑了。
“讓他翻廁所窗跑了。”單叢搖頭,一臉的失望。
“這也能跑?”單意一臉不可思議。
她大伯這點本事凈用在歪路子上了。
“小許,你和小意先回酒店吧,醫院這邊的事等我們處理好,我再帶你過去瑞嶼。”
萬秋梅看著漆許,沉沉嘆了一聲。
她也沒想到,還會遇上這么一回事。
本來打算好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去。
“沒事阿姨,我也可以自己過去。”漆許說道。
“不行,我怎么能放心你一個人過去,路上也沒個照應。”萬秋梅一口否決。
單意左觀右察,舉起手來,“那我和他一起去呢?我也好久沒見小禾姐了。”
“不用。”意外的聲音打斷了對話,單意望過去,單楷站在病房門口,勉強擠出一抹笑來,“小叔小嬸,你們還需要忙什么去忙吧,這邊我在就行了。”
他的態度堅硬,熟悉他的都知道多說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
單意左觀右察,在三位長輩商量好的間隙小心翼翼舉起手。
“那個,我能加個微信嗎?”
她手指了指病房。
“我覺得我和哥還挺有眼緣的。”
漆許忍不住嗤笑一聲,便是沉著臉的三個長輩也不禁失笑。
單意的反應,一如既往的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