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楷在結完賬后就馬不停蹄的去了澄嶼，單意也馬不停蹄的回了家。

一回到家，她就聞到了單叢在家時的專屬味道——雞蛋粥。

他的最愛，萬女士的最恨，于是每次萬女士不在家的時候，家里就總會有一股雞蛋粥的味道。

“小楷他直接過去澄嶼了？”單叢正好端著三副碗筷出來，看見單意一人回來，立馬會意。

單意點頭，快步跑回臥室把買來的練習冊扔在桌上。

又快步跑回去餐桌，試圖和單叢爭奪粥勺的主導權。

很可惜，即使單意快到了極致，也沒能贏過距離餐桌一步之遙的單叢。

滿滿一盆的雞蛋粥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小意，你說你天天待在房間里無不無聊啊？”

正吃著，單叢瞧單意邊吃邊探著頭往電視看，忽然說道。

單意勺子一頓，抬眼看向單叢。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哈。

“爸，你這話說的。”單意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臉，“其實我還蠻想聽我哥說出那句話的。”

單叢一拍手，就知道閨女的名字沒白起，善解人意。

但她的后半句還是令他有些不解：“什么話？”

單意笑著沒有說話，腦海里全是那個音調那個畫面。

她堂哥一本正經的看著病床上悠悠轉醒不明所以的弟弟說：“其實我是你的雙胞胎哥哥啊。”

至于為什么單楷是哥哥，純粹是單意的直覺。

畢竟她看照片，病床上的那個人莫名的就給一種人要比單楷小的感覺。

單叢對單意的抽象一無所知，他看著單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手，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這也沒發燒啊。”

——

“這可不是你一句發燒忘了就能蓋過去的事情。”萬秋梅一把攔住單柏的去路，表情嚴肅，“大哥，我敬你一聲大哥，你就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單人病房里，病床上的憔悴面容仍舊茫然，他看著堵在門口的兩人，又看看面前擰著眉的少年，一時疑問叢生。

“咳咳！”符安撐著坐了起來，一句話引起門口兩人的注意，“是你們送我到醫院來的嗎？”

誰料，聽見這話后，面前穿著校服的少年眉頭皺得更深了。

萬秋梅聽到聲響立馬就往里走了過來，還不忘拽著單柏以防他跑路。

“誒呦，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

女人殷切的面容和旁邊心虛的男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符安攥了攥被子，感覺兩人的態度實在太不對勁。

他打量著三人，在目光觸及校服少年的時候，他突然張口道：“你認識他嗎？他說他是你爸。”

漆許指著單柏，開門見山。

符安一愣，像是卡殼了一樣頓頓的轉頭。

“我爸？你們認錯了吧，我是個孤兒，沒有父母。”

這下換作萬秋梅愣了，她眼珠子轉了幾下，忽然看向單柏：“這到底怎么回事？”

單柏抿著唇，眼里盡是心虛。

漆許走上前，在單柏揮拳的前一秒按住了他的手，將人往旁邊的椅子上摔去。

單柏這些年落下的毛病不少，突然這么一下摔在椅子上，還真就沒了力氣。

他喘著氣，走不了又出不了怒氣，只能坐在椅子上瞪著守門的漆許。

懶惰多年的酒鬼對上年輕體壯的少年，硬剛起來還真沒什么勝算。

“倒了霉了！個個都是克我的！”單柏看著符安，猛地呸了一聲。

符安這下更不解了，他看向還算友善的萬秋梅，小心翼翼問道：“阿、阿姨，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萬秋梅瞧著這皮包骨的孩子，心底越發的酸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符安。”

“好，小安，我可以這么叫你吧？”萬秋梅問著，又低下頭解鎖手機。

符安點了點頭，就見下一秒，萬秋梅將她的手機遞到了他面前。

他疑惑著接過，目光在觸及屏幕的那一刻陡然震顫。

“這！”符安抖著手看著手機，不敢相信地伏下了身子，雙眼幾乎要貼上屏幕。

屏幕里是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穿著校服站在一個學校門口，手里捧著一束花，身旁站著一個矮了點的女孩，兩人都笑著，笑得是那樣的開心。

可是，那個穿著校服的人，為什么和他長得一樣？

符安盯著照片看了許久，久到屏幕熄滅，黑屏映出了他的臉。

他看見自己濕了眼眶，看見自己的臉。

“這、您，你們到底是誰？”符安無力垂下手，聲音細弱，帶著深深地無力。

“不出意外的話，我該是你的小嬸，他是你爸。”

萬秋梅帶著點怒氣，望著裝聾作啞的單柏。

單柏翹著二郎腿，手里夾了根煙，低著頭摸著口袋，一點目光都沒分給符安。

漆許敲了下門板，揚了揚下巴說道：“別找了，醫院禁煙。”

單柏皺著眉抬頭，就見漆許手里拋著的，正是他找的打火機。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他齜著牙大罵，卻沒來得及罵完。

符安緊攥著拳頭，大喊一聲：“閉嘴！”

一顆豆大的淚珠不可避免的從他眼角滑落，符安咬著牙，指著門口：“請你們出去！”

單楷和單叢父女是前后腳到的澄嶼醫院，到的時候，幾個人都在走廊里排排坐。

萬秋梅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長椅的邊邊揉著太陽穴。

漆許看著單柏，視線沒有因為動靜轉移一點。

單楷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那一小塊玻璃看向病房里。

“媽。”單意提著飯店打包的飯，快步走上前。

萬秋梅看見單意還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你怎么來了？”

單叢拍拍漆許讓他去吃飯，自己則頂上了看人的任務。

“我有點好奇。”單意小聲說道。

“你這孩子。”萬秋梅輕輕拍了她一下，轉頭招呼漆許，“小許，快過來吃。”

單柏的那一部分，是單叢單獨拿給他的。

重油重鹽，全都是白花花的肥肉，也就單柏喜歡吃。

單意挪到漆許旁邊，問了個不敢問萬秋梅的問題。

“所以是哥哥還是弟弟？”

漆許咳了咳，擠眉瞪眼示意她看手機。

單楷也是還沒吃飯的，幾人打算帶著飯去休息區吃，單意轉頭一看，他還站著沒有動。

“哥，先去吃飯唄。”

單意上前，強行將他拉著讓漆許帶著去了休息區。

人都走光后，單意先是鬼鬼祟祟的探頭往里看了一眼，才低頭看手機。

【T^T：接生婆是人販子，雙胞胎弟弟一出生就被你大伯賣給了接生婆當酒錢，本來打算兩個都賣，但覺得這樣糊弄不了，就留了個比較安靜的。】

【T^T：他現在像一只防御狀態的刺猬，你自己注意一點。】

所以大伯才會喝得爛醉給了逃跑的機會？

“人渣。”單意不由暗罵一聲。

結果聲音大了點，讓符安給聽到了。

“誰在那？”

單意一激靈，猛地抬頭，猝不及防和符安撞上了視線。

該死，怎么有種做賊的心虛感？

“哈哈。”單意尷尬的笑了笑，抬起手晃了下手里的飯盒，“是我，我不是賊。”

符安盯著她，一下便認出了她是照片里的那個女孩。

“你，你又是誰？”刺猬將防御的尖刺收了收，露出了緩和的一面。

單意見他沒有多抗拒，才走進了病房，轉身將門一關，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呃，我、我是你的雙胞胎哥哥的堂妹啊。”單意撓了撓臉，“我叫單意，意思的意。”

符安看她拘謹的站著，忽然覺得好笑。

像一只害羞但好奇的兔子，現在炸毛了。

“你有什么事嗎？”

單意這才想起了自己本次的主線任務——送飯。

“哦對，給你送飯。”單意立馬快步上前，把飯盒擺出來。

有湯有菜有粥，雖然清淡但是豐富。

“除了粥是我爸做的，剩下的都是買的，所以味道應該不差。”單意如實說道。

符安垂眸盯著擺出來的飯菜，單意站在一邊垂眸盯著他的臉。

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單意在心底驚嘆。

就連氣質也很相近，都是一樣的堅韌。

只不過一個更陽光，一個更自卑一些。

符安看著擺開來的菜，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

“你能不能和他們說一聲，我沒有家人，我也不需要他們。”

單意左右轉頭給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沉吟片刻真誠的搖頭：“我的話語權不大，但是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符安苦澀的扯了扯嘴角，拿起筷子吃飯沒再說話。

單意也沒有看別人吃飯的癖好，低頭看起英語文章。

期間她抬頭時余光瞟過他的手，便被他奇怪的握筷子姿勢吸引。

像是沒有經過正確的指導一樣，符安是將筷子攥在手里的，看起來很是怪異。

而比錯誤的握筷姿勢更吸引人的是，因為抬手而后縮的袖子下露出的皮包骨手腕。

單意可以對天發誓，這是她有生之年以來見過的最瘦的一只手。

皮包著骨，皮膚大概是因為常受太陽光曬而略偏小麥色。

她抬起頭，視線不自覺往上看去，愕然停在他的脖子上。

一個圓形的灼傷痕跡。

絕對是煙頭燙傷。

單意無比確信，因為當年單楷也被醉酒后的單柏用煙頭點傷過。

符安對單意的觀察一無所知，空了太久的肚子陡然迎來食物，他面上不顯，實際上興奮的情緒早就化作口水被咽下。

他秉著心中為數不多的自尊強行壓下想要狼吞虎咽的意圖，盡量的細嚼慢咽。

畢竟他雖然胃口大，但胃容量并不大。

也是，落到人販子手里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單意在心底唏噓，對單柏的印象早已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