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不離手,眼不離書,桌上的練習冊更是一本接著一本疊上去。
要問她為什么這么拼,單意也想問問為什么自己高考后就把知識全拋了。
“還好姑奶奶天賦異稟。”
又一張地理試卷完美結束,單意放下筆,滿意的舒展雙手。
再一側目瞄一眼時間。
十點,剛剛好吃個早餐。
順帶再買點資料。
單意一邊哼著歌,一邊提溜起鑰匙,連睡衣都沒有換就踩著拖鞋出門覓食。
她的睡衣是一套的純黑色短袖短褲,乍一看,還以為是運動套裝。
頭上是早上為了做試卷方便隨手扎的丸子頭,出門的時候單意看了一眼,飽滿圓潤,她很滿意。
出了小區,單意目的性很強的就拐進了一家早餐店。
沙縣小吃。
“姐姐,一份蒸餃一份餛飩,這里吃。”
單意盯著菜單看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沒有嘗試新食物。
她剛跟老板點完單,找座位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招呼。
“單意!”
誰叫我?
單意唰的一下順著聲音轉過頭去,一眼就在墻角的位置找到了發聲人。
林星,單意從初中帶到高中的發小級別好友,常年在朋友圈立flag但從不成功的口嗨人士。
“居然能在早上見到你,我沒發燒吧?”單意一個健步走了過去,邊驚訝邊坐下。
林星羞澀一笑:“熬夜熬過頭了?!?
“我就知道。”
單意這才發現桌上還有另一副碗筷。
她表情一頓,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單意心中有了個人的身影,但她仍有僥幸。
林星又不止一個朋友對吧?總不能這么巧是那誰吧?
“喲!這不學神嗎?”
單意心一沉,笑容僵住抬起頭。
那人穿著一件比肩大海的藍色襯衫,手里拿著三瓶豆奶,咧著嘴笑得一點好意沒懷。
單意猜他最開始其實只拿了兩瓶,因為有一瓶被他單獨拿在了一邊。
真煩啊。
現在她好像后來者了。
“喲!這不學渣嗎?”單意嘴角一抽,模仿著陳辭說話。
陳辭輕哼一聲,沒好氣將豆奶放下。
也正好,單意的蒸餃餛飩上了。
“別告訴我你倆一起熬穿了?!?
單意目光危險的盯著林星。
陳辭也盯著林星。
兩個人像是要名分一樣等著林星回答。
林星心虛的往嘴里塞了兩個餃子,試圖減慢咀嚼速度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思考時間。
陳辭也是單意從初中認識的,只不過她和林星是相見恨晚,她和陳辭就是相遇恨相見。
兩人十成十的氣場不合。
“呃,我倆單純碰巧遇上的?!?
讓我們恭喜單意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獲得勝利。
單意握緊拳頭朝著陳辭得意揚眉:“耶!”
陳辭冷笑一聲,故作輕松垂頭吃面,實則筷子使勁得面都夾斷了。
“聽說澄中倒閉了?”林星立馬開啟一個新的話題,就怕這兩人又就這那個問題掐起來。
她面帶揶揄,朝單意挑了挑眉:“那漆許要怎么辦?”
“不出意料是來我們這咯?!眴我庹f著,對陳辭揚眉:“你的第四寶座不保咯?!?
陳辭不屑哼聲。
“說的好像我多稀罕一樣,第四第四,一點也不吉利?!?
——
“吉利不吉利的,陳辭什么時候迷信了?”
漆許那邊響著嘈雜,大概是在醫院,總能聽見有人在喊醫生。
單意沒找著想要的資料,握著手機邊說邊在書架間來回走。
這家書店什么都好,就是布局實在是迷人,稍不留神就走到了門口。
“他就是為了嗆我。”單意仰頭,抬手翻著密密麻麻的書,“話說情況怎么樣?我哥真病了?”
資料一本挨著一本,像是緊密不可分的戀人。
單意伸了手沒留情的給分開,正看著書的封面和出版社,忽而余光一掃,掃過了一個影子,霎時停了動作。
手機那邊漆許還在說著:“真病了,躺在病床上還插著呼吸管呢。”
“等等,你先等等?!眴我膺B忙打斷他的話,她快步繞過架子,朝著書店的角落走去。
鏡頭隨著她的走動而一點一點晃動,漆許疑惑的看著鏡頭,抬起頭看著被單柏的聲淚俱下打動的單意母親。
眼見著萬女士就要掏出手機來給單柏轉賬,又想著單意屏幕里突然的臉色一變。
不知為何,漆許總覺得和病床上的這位單意表哥有關。
“阿姨,要不先考——”漆許話說一半,手機里忽然傳出單意的聲音,“哥?”
哥?
漆許錯愕一秒,垂眸看向手機。
手機里出現一個寸頭的男生,穿著一件印著骷髏頭的灰色體恤,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銀色的狐貍項鏈。
這人茫然的抬起眼看著單意的鏡頭,嘴還咬著筆蓋沒有松開。
漆許眼中的錯愕如同潮水一般快速擴散,他猛地轉頭看向病床上的人。
盡管病床上這位緊閉著眼,但除去眼珠子之外的整張臉,都和單意見到的人完全一樣。
“我去!”
漆許快步上前走到病房門口,抬手擋住萬女士就要輸入密碼的手。
他頂著單柏要殺人一樣的目光,朝萬女士搖了下頭:“阿姨,還是等叔叔回家后再商量吧?!?
漆許轉過手機屏幕,屏幕里單意已經反轉鏡頭,和她堂哥一起出現在了屏幕里。
“這——”
“這是怎么回事?”單意堂哥單楷看著手機里傳來的照片,人生頭一回覺得世界魔幻。
單意帶著他離開了書店來到了一家她平常不太會來的奶茶店,才將大伯借錢的事情一并拖出。
單楷抬頭看了眼菜單,一下子就明白了單意為什么這么執著這家店。
“你平時肯定舍不得來這吧。”
單意嘿笑一聲,捧著最愛的鮮芋蛋糕奶茶,繼續著話題:“那你要過去嗎?還是等我爸回來和他聊?”
話說本來今天回來的該是萬女士,但她掌握的是這個家的最終決定權,所以一經商量,回來的變成了單先生。
單楷揉著太陽穴,眼下的青黑在此刻顯得他的臉色格外憔悴。
“我直接回去,小嬸還在那邊的話他應該不敢對我做什么。”
單意點了點頭,雖然她還是很好奇為什么有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堂哥,但現在顯然不是一個發散猜測的時候。
即使不出意外,這個人大概會是單楷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單意也仍是有些擔心,這突然冒出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單楷對未來的規劃。
“哥,那你的留學——”
“不用擔心,我決定了的事情不會因為意外而改變。”單楷認真說道。
要說單意這位大伯單柏最熱衷的事情其實不是耍無賴,而是給人覆蓋陰影。
和他有關的親戚朋友得到的陰影是借出去的錢打水漂,單意一家得到的陰影是前期借錢打水漂,后期不借祖宗遭殃。
但要數陰影最深的,怕就是單意這位堂哥了。
單柏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不學無術不說,對妻兒暴力相待更是家常便飯。
在單楷出生之前,他的母親施玉溪就已經在單柏揮舞的無能拳頭之下茍延殘喘,可憐的她想要逃,但娘家無人又令她迷茫不知何方為光明。
直到單楷出生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單柏沒錢只請了個接生婆來家里接生,且單柏酒醉爛睡不醒,施玉溪那個潛藏多年的逃跑意念再度萌生。
最后在萬女士的幫助下,施玉溪成功逃離了這個給她帶來長達三年不幸的孬種。
施玉溪本想帶著孩子一起走,但才生產完的虛弱身子以及身無分文渺茫的未來并不支持她的妄想。
在那個時候那個條件,施玉溪能夠安全的逃出去,還沒被醒來后怒氣沖天的單柏找到,已是萬幸。
但萬幸下的不幸,就來到了新生兒單楷的身上。
單楷的名字是單意父母取的,在單楷六歲以前,他也一直是被單意父母養著的。
畢竟那會的單柏腦子里想的全部都是找到施玉溪,對這個剛出生的兒子沒有半點的欣喜。
他甚至認為,是這個兒子害得他失去了一個免費的錢包。
在六年的尋找無果之后,帶著滿腔的怨氣回來的單柏不由分說的就來到了弟弟家,將當年被自己隨手扔出去的孩子帶回來了家。
單楷回家后的日子并不好過,干凈的襯衫穿了一年又一年,遮蔽的傷口好了又壞,盡管單意父母總會趁著單柏伶仃大醉或者不在的時候去看他,他的臉上也再看不到笑容。
單楷六歲以后的生長痛,來自于他的親生父親,他人生的陰影,是巨大的單柏二字。
于是此后的每一年,單楷都在為逃離單柏而準備。
他不怨恨施玉溪,他追逐著離開的施玉溪,他也想要逃到外面去,逃到單柏不可能到達的地方去。
聽到單楷認真不動搖的回答,單意才放下心,垂頭舀著杯底的芋泥。
蝴蝶效應這么廣嗎?單意心里沒底。
有機會再試一次吧。
她在心底給自己劃了一道驗證的時間線。
至少,不能因為自己想要改變漆許的未來,而將別人拖下水。
她可以為之付出所有代價,但別人不可以為自己的意愿付出不該付出的代價,多一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