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那深入骨髓的陰寒和縈繞不散的福爾馬林混合著尸臭的氣味,如同跗骨之蛆,即便回到相對開闊的一層走廊,也依舊頑固地盤踞在葉璃和蘇然的感官之上。每一次急促呼吸吐出的白氣,似乎都帶著那股來自地下空間的森然。
墻上巨大的掛鐘,秒針跳動的聲音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刺耳,如同倒計時的喪鐘,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心頭。00:07:32。冰冷的電子數(shù)字無情地宣告著:距離抹殺,只剩下不到18個小時!
而他們握在手中的,僅僅是一把鑰匙——從停尸房那驚心動魄的追逐和致命伏擊中艱難奪取的“白骨之匙”,冰冷沉重,還殘留著地下三層的寒氣。還有兩把,形態(tài)未知,位置成謎。
緊迫感像無形的絞索,驟然勒緊!每一次秒針的輕響,都像是絞索在收緊一圈。
蘇然猛地將沾滿灰塵和可疑褐跡的厚重停尸房鐵門甩上,“哐當(dāng)”一聲巨響在相對空曠的一層走廊里回蕩,也徹底隔絕了地下傳來的那難以言喻的死寂寒意。但這聲響更像是他們對抗時間洪流的無力宣言。
兩人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身體繃緊,喘息尚未平復(fù),但眼神已迅速褪去了片刻的疲憊,燃燒著純粹屬于獵食者的專注光芒。腎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將感官強行推向極致。他們必須快!更快!
“情報太少了!”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刮過鐵板的砂紙,帶著一種金屬的質(zhì)感。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面前的分岔走廊——向左深入辦公行政區(qū)域,陰森而規(guī)整;向右則通向看起來如同迷宮般的門診診室和檢查區(qū)域,雜亂而深邃?!拌€匙形態(tài)各異……但停尸房那把指向‘死亡’,剩下兩把的‘主題’會是什么?手術(shù)?實驗室?核心檔案?”
葉璃閉了閉眼,停尸房冰冷的鐵架、慘白的裹尸布、病歷中血淋淋的“排異反應(yīng)”和墻上那個散發(fā)著“貪婪”氣息的暗格交替閃過腦海。她強迫自己過濾掉那些具體的血腥畫面,提取核心關(guān)聯(lián)點:“病歷提到的是‘秘密實驗’和‘項目’,停尸房是‘處置結(jié)果’……按流程推演,源頭應(yīng)該在……”她的手指果斷地指向左側(cè),“核心實驗區(qū)或最開始的檔案源頭!那里更可能藏有未銷毀的原始記錄,甚至……參與項目的‘關(guān)鍵人物’信息!”
“有道理。”蘇然點頭,眼中閃過精光,“實驗需要記錄,記錄需要存放?!彼⒖虖馁N身口袋里摸出一張泛黃發(fā)脆的醫(yī)院示意圖——這是之前在一樓某個廢棄導(dǎo)醫(yī)臺破爛抽屜里找到的珍寶。圖面模糊,有些地方已被污漬暈染,但關(guān)鍵結(jié)構(gòu)還在。他的手指如手術(shù)刀般精準劃過圖紙,“實驗區(qū)在B座最深處,與主樓有獨立通道但相連。我們在這里。”指尖重重地點在連接點附近,“需要穿過左側(cè)這片聯(lián)合辦公區(qū),危險系數(shù)未知。門診區(qū)區(qū)域太大,像散落的碎片,作為第二步備選更穩(wěn)妥?!?
“同意?!比~璃沒有絲毫猶豫,蘇然的分析與她構(gòu)思懸疑小說時對情節(jié)“效率”的要求不謀而合,“B座實驗區(qū)路線更直接,潛在信息源更集中。優(yōu)先!”時間就是氧氣,每浪費一秒都可能導(dǎo)致窒息。
幾乎沒有停頓,兩人瞬間調(diào)整重心。
“我前,你右45°斜后方掩護,交叉火力扇形覆蓋前方未知區(qū)域,同時留意上方管道口和門后死角!”蘇然快速部署,聲音短促有力,每一個字都凝結(jié)著千錘百煉的戰(zhàn)場本能。他已然將手中的短撬棍(停尸房獲?。┣袚Q至更適合正面對敵的握持姿勢。
“明白!”葉璃同時拔出了她那把從清潔工具間找到的、沉重堅固的消防扳手。她側(cè)移一步,與蘇然形成一個極其緊湊的、隨時可以相互支援的小夾角陣型。她的角色清晰無比——警戒側(cè)翼與頭頂,成為蘇然觀察前方時最可靠的后背和聽覺放大器!
就在他們即將邁步?jīng)_向左翼那條光線更為昏暗、仿佛通往遠古巨獸喉嚨的聯(lián)合辦公區(qū)走廊時,蘇然的腳步卻微妙地遲滯了不足半秒。他那深邃如鷹隼的目光,如同高速攝像機般,捕捉到了一個被灰塵覆蓋卻極度反常的細節(jié)——
就在幾步之外,一扇標著“器械臨時中轉(zhuǎn)”的小門下方的門縫處,一小片不規(guī)則的地板區(qū)域,竟然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與周圍陳年老灰格格不入的“干凈”狀態(tài)!那形狀……像是不久前被某種濕漉漉的拖把反復(fù)、匆忙、甚至帶著恐慌擦抹后的痕跡!而在那“干凈”區(qū)域的邊緣,極其不顯眼的地方,殘留著幾道更為刺目的深紅發(fā)褐的、新鮮且粘稠的液體濺落點!血跡?!
更詭異的是,那血跡的邊緣,幾顆極其微小的、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清的黑色顆?!恰嗤??這锃亮如無菌室般的地板上,怎會出現(xiàn)新鮮的泥土?
蘇然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電流般竄過神經(jīng)!這絕不像長期廢棄建筑該有的痕跡!倒像是……某種“清理現(xiàn)場”后的倉促殘余?
“等等!”蘇然低喝一聲,聲音里是壓抑的驚疑,同時身體已經(jīng)本能地側(cè)傾,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鎖住那扇異常安靜的“器械中轉(zhuǎn)”門。
葉璃瞬間心領(lǐng)神會,原本前沖的勢頭硬生生止住,身體瞬間貼墻隱蔽,扳手橫擋身前,屏息凝神!手電光熄滅,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對那扇可疑門后未知危險的高度戒備!
空氣瞬間凝固。停尸房的陰冷尚未散去,新的、更加詭異的未知陰影已然像冰冷的蛛網(wǎng)般悄然纏繞上來。任務(wù)時間仍在無情流逝,而這座醫(yī)院“活體化”的惡意,似乎從未停止過它的蠕動和編織陷阱。每一扇緊閉的門后,都可能潛藏著通往鑰匙,或者通往地獄的岔路!
油燈昏暗跳躍的光暈下,那本從血跡門后尋獲、浸染著絕望氣息的日記本在葉璃手中發(fā)出輕微的、幾乎要碎裂的沙沙聲。她幾乎是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過濾著那些潦草、癲狂、字跡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文字碎片。每一頁似乎都浸滿了無形的血淚和刺骨冰寒。
“……怪物……它們在墻壁里……”“……博士騙了我們……鑰匙……鑰匙是關(guān)鍵……”“……3號實驗體瘋了……啃食……李護士……”
斷斷續(xù)續(xù)的文字描繪著地獄般的景象和對“鑰匙”執(zhí)念般的恐懼與渴望。葉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反復(fù)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段落,試圖捕捉到哪怕一絲具體的指向——除了那個明確指向3號實驗體慘劇的房間位置(他們剛剛闖過的地獄),關(guān)于其他鑰匙形態(tài)、藏匿地點、或是線索的暗示,竟如同沉入冰海的小石,沒有激起一絲水花。
“日記里沒有提到其他鑰匙的線索。”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眉峰緊鎖如同刀刻,眼神中交織著不甘和沉重,“3號實驗體這個線索已經(jīng)斷了,鑰匙的信息似乎到他這里就成了終局……”
她合上那本仿佛烙鐵般滾燙又冰冷的日記本??諝庵袕浡南舅?、鐵銹味和無處不在的霉菌腐敗氣息,此刻似乎更加濃郁地壓迫著感官。那如跗骨之蛆的滴答水聲,也仿佛變成了倒計時的節(jié)拍,一下下敲打著瀕臨極限的神經(jīng)。
00:03:48!掛鐘上血紅的數(shù)字如同詛咒,沉甸甸地壓在兩人心頭。時間像指間流沙般飛速消逝,而第二把鑰匙依舊杳無蹤跡。
蘇然的目光離開葉璃手中那本不祥的日記,如同冰冷的探照燈般迅速掃向四周。光線難以穿透的走廊深處,如同無數(shù)張開的怪獸巨口,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死寂。那些緊閉的、破敗的房門背后,仿佛都潛藏著未知的惡意陷阱。他下頜的線條繃得極緊,像一塊淬火的硬鐵。
“留在這里翻這本本子沒用!”蘇然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去別處!時間耗不起!”他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敲碎了凝滯的猶豫。
他邊說邊已付諸行動。他迅速將那本飽含恐怖內(nèi)容的日記塞進一個防水的塑料袋(之前在辦公室順帶找到的),謹慎地放進背包內(nèi)層——這是重要的證據(jù),不能丟棄,更不能沾染可能的污穢。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同時,他那雙在陰影中也熠熠生光的銳利眸子,如同最先進的雷達,無聲地掃描著他們即將踏入的未知區(qū)域:走廊右前方十幾米處,似乎有個被堆積的廢棄辦公桌堵住了一半的岔路口;岔路口旁邊斑駁的墻面上,隱約殘留著一個褪色的、指向“放射科”的模糊箭頭;更遠處,一處天花板的通風(fēng)口格柵似乎松脫了一角,黑黝黝的洞口向下傾斜,如同通往深淵的窺伺之眼。
任何一個細節(jié)都可能是致命陷阱,也可能是求生之門!
“走哪邊?”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fā)。他的右手已經(jīng)牢牢握緊了短撬棍,身體重心微微下沉,進入了隨時可應(yīng)對突發(fā)襲擊的高度戒備姿態(tài)。他信任葉璃敏銳的直覺和邏輯判斷。
葉璃沒有絲毫猶豫。她的視線順著蘇然示意的方向望去,越過那堆障礙般的廢棄桌椅,落在那個模糊的“放射科”標志上。醫(yī)院的核心功能區(qū)域……“放射科?”葉璃大腦中的邏輯鏈條飛速旋轉(zhuǎn),關(guān)聯(lián)著日記里提到的那些瘋狂實驗——“輻射誘導(dǎo)變異”、“伽馬射線強化”、“不可控細胞增殖”……這些名詞瞬間閃回!日記雖未明說鑰匙地點,但頻繁暗示實驗核心區(qū)域!
“右邊!岔路,放射科方向!”葉璃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那里更可能是項目的核心操作區(qū)!線索可能就在那里被處理或隱藏!”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口袋里的手機輪廓——電量正發(fā)出無聲的警告。
“好!”蘇然一個短促有力的回應(yīng),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體已然如獵豹般壓低重心向前沖出!
不再是緩步探索。兩人瞬間將速度提到極致,幾乎是小步快跑!
蘇然一馬當(dāng)先,沉重的皮靴踏在滿是灰塵和碎屑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并不悅耳的“啪嗒”聲,卻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點。他的左臂橫在身前,撬棍前端指向可能出現(xiàn)威脅的死角——那堆擋路的廢棄辦公桌后面!
葉璃緊隨其后,落后蘇然不到兩步的距離,位置在蘇然左后方約45度角。她的視線高度集中,如同掃描儀般高速掠過頭頂松脫的通風(fēng)口、左右兩側(cè)緊閉的鐵門門縫、地面可疑的拖曳痕跡……消防扳手死死攥在手中,冰冷堅硬的棱角烙在掌心紋路上,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感。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識地護住背包側(cè)袋,里面裝著那本血跡日記和至關(guān)重要的第一把鑰匙。
風(fēng)聲!滴答的水聲!自己粗重的心跳和喘息!還有腳步踏在污穢地面上的聲響!感官在巨大的壓迫感下被強行擴音。
就在快速接近那堆廢棄辦公桌時,葉璃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桌子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被陰影籠罩的角落——有什么東西反射了一絲油燈微弱的光?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矮身一探——
是一個碎裂的、沾滿泥污的玻璃藥瓶!瓶身上“放射性物質(zhì)!嚴控!”的黃色三角標志殘破不堪!瓶子旁邊,散落著幾顆極其細小、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顆粒物!
葉璃的心臟驟然一縮!這絕對不是之前發(fā)現(xiàn)的普通泥土!她的瞳孔瞬間放大,來不及細想,只能急促喊道:“蘇然!瓶子!放射物!”
與此同時,前方的蘇然驟然停步,身體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因為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在那堆廢棄辦公桌另一側(cè)、視線死角的陰影里,傳來了一聲極其微弱的沙沙……摩擦聲!不像是風(fēng),更不像是老鼠!那聲音……粘膩……又帶著某種規(guī)律性的拉扯感!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濕冷的東西在……蠕動?!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水,瞬間沿著脊椎猛灌上來!前有未知的潛藏,后有致命的放射物殘??!時間分秒流逝,第二把鑰匙依舊深藏于這座蠕動著無盡惡意的、活體地獄的某處角落!
蘇然的肌肉繃緊到極致,撬棍尖端微微調(diào)整,對準了那聲源傳來的確切位置。葉璃迅速直起身,消防扳手橫在胸前,呼吸停滯,將感官放大到極限。那堆破敗的家具,此刻儼然成了地獄之門最后的屏障。下一步邁出,是線索,還是永劫?
空氣仿佛被時間本身壓成了沉重的鉛塊。00:01:58!墻上掛鐘血紅的數(shù)字每一次無聲的跳動,都像重錘敲打在緊繃的神經(jīng)末梢。他們踏出彌漫著塵埃與未解之謎的門,沒有絲毫猶豫,目標直指與門診區(qū)域截然相反的走廊深處——醫(yī)院的行政與聯(lián)合辦公區(qū)。
這里是另一個維度的廢墟。如果說病房和停尸場代表著生命終結(jié)的腐壞,這里則彌漫著一種停滯的知識與權(quán)力的朽爛氣味。走廊兩旁的辦公室門大部分都半開半合,像無數(shù)張疲憊張開的嘴,露出內(nèi)里的黑暗。門板上的木質(zhì)標識牌早已斑駁不堪,“財務(wù)科”、“人事檔案”、“后勤調(diào)度”、“院長辦公室”……這些曾象征機構(gòu)運行中樞的名牌,如今只是一個個蒙塵的殘骸,暗示著過去此地復(fù)雜而森嚴的等級結(jié)構(gòu)。
光線異?;璋?,僅有遠處走廊盡頭一盞時明時滅的應(yīng)急燈提供著茍延殘喘的照明,將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滿污漬的地毯上。濃烈的陳腐紙張氣味是這里的主基調(diào)——混合著劣質(zhì)膠水的酸味、墨水徹底揮干后的苦澀、還有無處不在的霉菌那潮濕陰冷的甜膩腐爛氣息。這氣味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覺鼻腔和喉嚨被堵上了一層黏膩的灰塵。
死寂,是唯一的背景音。不是自然的安靜,而是那種連空氣流動都仿佛被無數(shù)死去的文件、被遺棄的辦公桌、被遺忘在抽屜里的秘密完全吸附、吞噬后的徹底死寂。那滴答的水聲似乎也被這厚重的紙堆徹底隔絕了。
“分開看,注意死角,保持視覺和聲音接觸!”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這種環(huán)境中,高效與安全必須并行。他果斷選擇了左邊第一間敞著門的“會計科”。
葉璃點頭,默契地轉(zhuǎn)向?qū)γ?,小心翼翼地推開標著“設(shè)備采購”字樣的虛掩門扉。門軸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在這死寂中被無限放大的嘆息般的“咯吱”,仿佛驚擾了沉睡在此的、無形的檔案之魂。
映入眼簾的景象令人窒息。房間不大,卻如同被風(fēng)暴席卷過無數(shù)次。金屬文件柜東倒西歪,厚重的硬殼文件夾如同被炸開般散落一地,白花花的單據(jù)像死去的落葉鋪滿了每一寸地面。辦公桌抽屜被暴力扯出翻扣在地,里面腐朽的膠棒、生銹的回形針、扭曲的長尾夾混在紙堆里。天花板上垂下一大塊潮濕剝落的墻皮,如同一塊散發(fā)著霉味的裹尸布掛在半空??諝饫飸腋〉膲m埃濃得幾乎能看見光線的路徑。
沒有恐懼的時間。只有行動!
葉璃立刻進入狀態(tài),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光學(xué)儀器,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掃描:第一步,宏觀結(jié)構(gòu)——傾覆的文件柜深處是否有異常的空隙?天花板是否有松動的隔板?第二步,細節(jié)篩檢——她不看那些顯而易見的、散落在地表的大片文件(多半無價值),而是著重那些被壓在最下層的、藏在抽屜夾層里的、或是卡在縫隙中的物品。她的手指包裹著一層從某件破舊工作服上撕下的布片,謹慎而迅速地翻動那些觸感冰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沾滿可疑黃色污漬的紙張堆。
《設(shè)備采購詢價單- 1998》、《高壓滅菌鍋更換計劃書-附預(yù)算明細》、《放射性源收儲記錄(殘缺)》、《耗材領(lǐng)用表-項目“S”專供》……
大部分是枯燥的行政垃圾。但她強迫自己一目十行地過濾那些可能暗藏玄機的抬頭和關(guān)鍵詞?!绊椖縎”?!這和日記里隱約提到的那個隱秘項目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葉璃心中一凜,立刻將這張殘破泛黃的表格抽出來,折疊塞入口袋。
另一邊,蘇然所在的“會計科”同樣混亂。但他的搜索方式截然不同,更偏向物理性的探索。他用力推開擋路的歪斜文件柜,用短撬棍精準地敲擊著墻壁和隔斷,側(cè)耳傾聽是否有空洞的回響。檢查每一張破桌子的底部是否有螺絲擰緊的跡象。他的軍靴踩在散落的文件堆上,動作穩(wěn)定卻帶著一絲毀滅性的效率,將那些毫無價值的紙張徹底碾過。
一扇厚重的防火檔案柜倒伏在前方,柜門大開。蘇然費力地將其掀起更大角度,手電光迅速探入其下的黑暗空間。除了更多的紙張和一個碎裂的茶杯,一無所獲。
“會計科無特殊發(fā)現(xiàn)!”蘇然的低音如同沉悶的鼓點,穿過半敞的門扉傳遞給葉璃。
葉璃沒有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移步到房間角落一臺被掀翻的復(fù)印機后面。手電光束掃過污穢的地面,一個深褐色牛皮紙包裹的長條物體引起了她的注意。它被塞在復(fù)印機和墻角之間狹小的空隙里,上面堆積的紙張相對完好,似乎被刻意留出的空間保護著。
她屏住呼吸,用腳小心地將那些蓋在上面的文件移開,然后迅速彎腰。手指觸碰到牛皮紙粗糙冰冷的表面。包裹很硬,很沉。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抽了出來。尺寸約一本厚辭典大小。
就在她直起身子,準備撕開包裹一探究竟的瞬間——
“哐啷啷——!”
一聲金屬撞擊硬物產(chǎn)生的、極其刺耳的巨大噪音猛地從隔壁房間(似乎是“院長辦公室”)炸響!如同一塊巨石砸破了這層死寂的蛋殼!
葉璃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蘇然在那巨響傳來的零點五秒內(nèi),身體已經(jīng)如同壓縮彈簧般瞬間彈起,一個箭步?jīng)_出會計科門口,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射向聲音來源方向——那扇半掩著的“院長辦公室”的門縫!整個人如同一柄蓄勢待發(fā)的標槍,撬棍橫在身前!
“小心!”蘇然的厲喝打破了壓抑的空氣。
葉璃抓著那個冰冷沉重的牛皮紙包裹,也以最快速度閃到了門后,只探出半個頭,心臟狂跳地死死盯住隔壁那扇門!是什么東西制造的聲響?是陷阱?是機關(guān)?是……某種藏在這里的東西蘇醒了?!
巨大的聲響還在空曠的走廊間嗡嗡回蕩,如同敲響了某種不祥的警鐘。那倒計時的掛鐘數(shù)字,正無情地跳向 00:01:13!
時間仍在狂瀉!而這包裹里的東西,和隔壁傳來的驚魂之聲,是否能在這最后的倒計時中帶來生機,還是徹底將他們推向深淵?
院長辦公室的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發(fā)出悶響,將那引發(fā)驚魂巨響的來源(無論是什么)暫時隔絕在外。但這間象征醫(yī)院權(quán)力巔峰的場所,其內(nèi)部景象比預(yù)想中的混亂還要觸目驚心。
巨大落地窗被厚重的、布滿霉點的天鵝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僅有葉璃和蘇然手中搖曳的光束刺破濃稠的黑暗??諝庵袕浡鴺O其復(fù)雜的氣味:濃重的紙張霉爛基底上,混雜著昂貴的、已徹底變質(zhì)的皮革味(源自那張被開膛破肚的皮椅)、刺鼻的陳舊雪茄煙灰氣息、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極其淡薄的藥水混合著類似腐爛冷肉的甜腥味,絲絲縷縷地纏繞著嗅覺神經(jīng),令人不寒而栗。地上鋪著的名貴羊毛地毯早已污穢不堪,吸飽了液體后凝固變硬,踩上去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硬脆聲。
兩人的光源第一時間被吸引到房間深處那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巨大金屬畫框上——一面鑲嵌著醫(yī)院全景彩色平面圖的展示板!玻璃覆蓋層布滿了灰塵、蛛網(wǎng)和經(jīng)年累月凝結(jié)的黏膩污漬,許多區(qū)域幾乎完全模糊。
“平面圖!重點在這里!”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發(fā)現(xiàn)核心線索的激動。她立刻撲上前,顧不得太多,用袖子裹著手,開始用力擦拭玻璃板中心區(qū)域的塵垢。蘇然則如同最忠誠的影子護衛(wèi),在她迅速擦亮的區(qū)域投下更為集中的燈光,同時身體緊繃,分神警戒著房間入口和任何可能異動的角落。
地圖復(fù)雜得令人眼花繚亂。標準色塊區(qū)分功能區(qū):淡藍是病區(qū),明黃是門診和檢驗,灰綠是后勤和供給,深紅是行政區(qū)域。無數(shù)房間被標注著細小的數(shù)字或縮寫代號,縱橫交錯的走廊如同迷宮脈絡(luò)。
葉璃的眼眸飛速移動,像最精密的掃描儀:
地下區(qū)域(B層):停尸間被清晰地標注出來,位置在東北角,與他們經(jīng)歷一致。它的旁邊,用更小的字體標著一個從未進入過的獨立區(qū)域——“病理及放射樣本儲存(限授權(quán))”,一條狹窄通道連向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方塊空間。那是線索,還是死路?
核心區(qū)域(1/2層):在巨大的門診樓后方,地圖上用深藍色顯著勾勒出一個相對獨立、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巨大區(qū)塊——“綜合研究與特殊診療中心(項目:S)”!該區(qū)域與主樓連接通道非常有限,且有明顯的安保通道標識。一個在平面圖上呈現(xiàn)鋸齒邊緣、位于這片深藍核心地帶下方的長方形區(qū)塊,被標注為“地下二層”——這與任務(wù)目標“負一層地下室”明顯不符,地圖標注是二層?刻意隱藏?錯誤?
異常標記:在“項目S”區(qū)域的西側(cè)邊緣,一個極其偏僻、幾乎和管道間擠在一起的房間(地上二層),被一個手寫、早已褪色的藍筆圈住——旁邊沒有任何文字解釋!地圖上唯一的、非標準化的標記!
就在葉璃被這龐大信息量和異常點沖擊,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構(gòu)建關(guān)聯(lián)時,蘇然那邊傳來輕微的抽氣聲和物體翻動的悉索聲。
蘇然的目標極其明確——所有帶鎖的抽屜!其他散落在地的文件被他的軍靴利落且謹慎地撥開。他找到了!辦公桌中間那個沉重、帶老式黃銅鎖的文件抽屜!鎖是完好的,但旁邊的木質(zhì)面板因暴力沖擊(很可能是桌面劃痕的由來)而碎裂變形。蘇然利用短撬棍上的鉤狀尖端,精準插入裂縫,猛一發(fā)力——“嘎嘣!”腐朽的木頭應(yīng)聲崩裂,暗鎖結(jié)構(gòu)徹底失效!他猛地拉開抽屜,一層厚厚的灰塵飛揚起來。
抽屜里空空蕩蕩,唯有最底部躺著一本藏青色硬封皮的冊子。頁面邊緣已經(jīng)卷起泛黃。
蘇然迅速拿起它,拂去灰塵,封面上凸印的燙金大字勉強可辨——“醫(yī)院員工名錄與履歷登記冊- 199X-200X”。他幾乎是沖出那片灰塵,幾步跨到葉璃身邊。
“葉璃,看這個!”蘇然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證據(jù)的銳利感,將厚重的冊子遞過去。“人員!根源在人!”他的目光灼灼地指向地圖上那個被手繪藍圈圈住的偏僻房間和“項目S”的核心區(qū)域。
葉璃強壓住立刻研究地圖細節(jié)的沖動,接過那本沉甸甸、仿佛凝聚著無數(shù)秘密的名錄。她立刻靠到墻邊,借著蘇然穩(wěn)定的光,用最快的速度翻閱。頁面因年代久遠而粘連、脆化,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霉味撲鼻而來。
名錄格式專業(yè):員工照片(大多已褪色模糊)、姓名、職務(wù)、部門、入職時間、住址(大多已模糊)、備注欄(常為空白)。葉璃的食指如同定位儀,沿著人員排列順序飛速劃過,目標明確:核心部門和關(guān)鍵職位!
“院長:李XX”(姓名處被墨水刻意涂抹)。
“副院長:……”
“后勤主管:……”
“護理部主任:……”
翻到“綜合研究與特殊診療中心(項目S)專屬人員”獨立章節(jié)!
“高級研究員:劉XX”(照片撕裂)、“助理研究員:張XX”(名字被紅筆劃掉)、“技師:陳XX”(名字旁標注“已故”)……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
“首席研究員(項目S負責(zé)人):凱斯博士(Dr. Karth)-放射物理與生物作用研究室(主管)”
備注欄,一個極其顯眼的、鮮紅如血的、清晰的印章:“密級:A-最高”
她的目光如磁石般被吸回到平面圖上——那個被手繪藍圈圈住的、偏僻的房間標注……它的位置,赫然就在那間“放射物理研究室”附近!不!仔細看,那藍圈圈住的房間,就在平面圖上研究室內(nèi)部區(qū)域的一個小點!是研究室的一個獨立內(nèi)部密室?!
蘇然緊盯著她的反應(yīng),瞬間捕捉到了這細微的線索關(guān)聯(lián)!他立刻用目光指向平面圖上研究室的具體位置和那個藍圈標記!
“首席研究員……最高密級……獨立研究室……”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找到關(guān)鍵拼圖的震驚,“他的私人空間!他自己的地盤!”她猛地抬頭看向蘇然,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那里!那間密室!最可能藏著他的東西,他的秘密,甚至……項目的鑰匙!”
線索瞬間交匯!那個被藍圈標記的、在龐大平面圖上毫不起眼的狹小密室位置,因這個帶著最高密級權(quán)限的名字,驟然變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般醒目!仿佛能看到一把形態(tài)未明的鑰匙,就藏在塵埃與封鎖之后。
“方位確認!行動!”蘇然的聲音斬釘截鐵,早已將研究室在平面圖上的精確坐標烙印入腦海。任務(wù)目標“鑰匙”的概念首次如此具體地與一個物理空間坐標綁定!
兩人立刻轉(zhuǎn)身,目光如箭,射向那扇緊閉的院長辦公室門外的黑暗走廊——目標:隱藏在龐大醫(yī)院結(jié)構(gòu)深處的“放射物理與生物作用研究室”中的“藍圈密室”!時間,在無聲地燃燒!
兩人開始根據(jù)花名冊上的信息,逐一排查相關(guān)人員的辦公室。然而,找了好幾間辦公室,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用的線索。就在他們有些氣餒的時候,葉璃突然想起之前在病房里發(fā)現(xiàn)的病歷,上面提到過一個叫張醫(yī)生的人,似乎與那些秘密實驗有著密切關(guān)系。
“蘇然,我們?nèi)フ覐堘t(yī)生的辦公室,說不定那里會有線索?!比~璃興奮地說道。蘇然點頭表示贊同,兩人立刻按照花名冊上的信息,找到了張醫(yī)生的辦公室。
推開那扇標著“高級研究員-張 XX”名字(字跡已斑駁)的辦公室門,一股比院長室更濃烈的混雜氣味撲面而來——濃烈的化學(xué)藥劑殘留(福爾馬林、消毒水、乙醇,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類似金屬和苦澀藥粉混合的氣息)、舊紙張的酸敗霉味、以及一股……類似于電子元件高溫灼燒后的焦糊臭。這種氣味組合令人作嘔,卻又帶著一絲冰冷的“實驗室”氛圍。
眼前的景象證實了張醫(yī)生的特殊。這間辦公室面積不小,但卻凌亂到近乎爆炸的程度。不是被洗劫的簡單混亂,而是無數(shù)研究陷入瘋狂困境后累積的絕望廢墟。巨大的金屬檔案柜像饑餓張開的口袋般傾斜著,厚重的文件夾被粗暴抽出、翻過、然后被遺棄,像死掉的鳥翅般鋪滿了地面和散架的桌椅,紙張層疊堆砌,幾乎淹沒了一切家具的原樣。桌面上更是重災(zāi)區(qū):燒杯、錐形瓶里殘留著五顏六色的結(jié)垢,泛黃的實驗記錄本攤開著畫滿了雜亂無章的公式和符號,一摞摞原始數(shù)據(jù)打印稿沾著可疑的污跡,積壓如山,搖搖欲墜。天花板角落掛滿了厚厚的蛛網(wǎng),像垂落的灰色裹尸布。
“開始!重點找未分類的、夾帶的、手寫批注的!”蘇然的指令干脆利落。他沒有選擇翻找堆積如山的桌面(那更像誘人的陷阱),而是徑直走向墻角一個側(cè)翻的大型金屬文件柜。他像考古學(xué)家挖掘遺跡般,費力地將沉重柜體推開更大角度,清理出一片空間,然后用撬棍小心撥開那些散落在柜子深處的文件堆,目光銳利如鷹。
葉璃則深吸一口氣,帶著外科手術(shù)般的專注,逼近那張被“紙山”覆蓋的辦公桌。她沒有試圖挪動最頂端的巨大紙堆(那無異于引發(fā)雪崩),而是選擇了“邊緣與夾縫”的戰(zhàn)術(shù)。她半蹲下來,手指裹著布片,開始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儀,小心翼翼地抽出桌腳下被壓住只露一角的小本子、掀起一頁卷曲的廢稿查找下面的內(nèi)容、檢查那些塞在桌子和墻之間縫隙里的零散紙張。
空氣凝重得只剩下紙張翻動的簌簌聲和兩人刻意壓低的呼吸。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每一張紙張翻動都可能觸動未知的危險。那濃烈的化學(xué)氣味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胸腔里。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久,但也許只有幾分鐘,掛鐘仍在滴答作響!),葉璃的手指在一個被揉成一團、卡在抽屜破損滑軌夾縫里的硬紙片上頓了一下。紙團不大,但紙板質(zhì)地較厚,揉得有些松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讓她小心地將它捏了出來。
展開皺巴巴的硬紙片——似乎是從某個厚重的實驗儀器操作手冊封面或?qū)嶒炗涗泭A封底撕裂下來的不規(guī)則一角。
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紙片邊緣區(qū)域,用記號筆匆忙涂寫的一個符號時,她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符號不大,線條粗獷潦草,顯然是倉促間畫下的:一個完美的圓圈,中間被一條閃電般的、極其尖銳的斜線狠狠撕裂!更關(guān)鍵的是,在這撕裂的斜線末端,還有一個小小的、墨點般大小的圓點,點綴在裂口之外。
一股電流般的熟悉感瞬間擊中大腦!符號!這個看似抽象又帶著暴力感的撕裂圈,與在院長辦公室那副巨大平面圖上、角落某個不起眼位置,那個模糊不清但特征性極強的標記高度重合!當(dāng)時因為灰塵遮擋和環(huán)境緊張,她沒有深究,但那個撕裂的圓圈形狀深深刻在了記憶里!
“蘇然!”葉璃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發(fā)現(xiàn)線索的緊張而微微拔高,她立刻將那片硬紙片遞過去,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看這個符號!它在地圖上出現(xiàn)過!就在……就在后勤區(qū)邊緣、靠近舊鍋爐房管道區(qū)域的那個模糊標記處!”
蘇然如同獵豹般迅速靠近,視線死死鎖住那個符號。他深邃的眼眸瞬間瞇起,閃爍著冰冷專注的光芒。他拿起紙片,湊近光源,手指緩緩撫過那個潦草卻充滿力量的符號。他沒有立刻認同,而是從戰(zhàn)術(shù)服口袋里迅速掏出折疊的、用防水袋裝著的院長辦公室平面圖簡略手繪摹本(時間緊迫,之前憑記憶快速繪制了關(guān)鍵位置和這個標記)。
他的手指精確地指向摹本角落里被他特意標注為【可疑標記-撕裂圈】的小點位置。目光在摹本地圖和硬紙片符號之間高速切換,如同最精密的對比儀器!
“鍋爐房西側(cè)管道維護通道。”蘇然的聲音低沉而肯定,指著摹本上一個被模糊代表管道區(qū)的復(fù)雜線條糾纏的區(qū)域,“位置吻合。符號特征一致?!彼ь^,銳利的目光直視葉璃,“這不是指示具體部門,更不是設(shè)備編號!它風(fēng)格突兀,和地圖上的工整標注格格不入,更像個秘密的‘路標’!”
“指向隱藏空間?”葉璃的思緒與他瞬間同頻,心跳如鼓,“醫(yī)院內(nèi)部地圖,刻意抹掉或弱化某些敏感區(qū)域是常態(tài)。這個撕裂的圈……”她的手指點向符號中央那道撕裂閃電的末端、那顆微小的圓點,“……像不像一個指示方向的箭頭?箭頭末端的小點……是入口?是開關(guān)位置?而撕裂的圓……它象征著什么?封閉空間的強行破口?”她聯(lián)想到那場讓項目失控的“事故”。
“可能性極高!”蘇然的目光掃過張醫(yī)生辦公室的一片狼藉,像在進行邏輯反推,“張醫(yī)生參與核心項目,如果他也在絕望中試圖尋找項目的‘鑰匙’,那么他留下的任何指向性標記,都極可能與鑰匙的藏匿點有關(guān)!”他捏緊了那張泛黃的硬紙片,仿佛握住了一線黑暗中的生機,“鍋爐房區(qū)域!管道區(qū)!那里結(jié)構(gòu)復(fù)雜,易于隱藏。而且……地圖上那個符號附近,標注的管道結(jié)構(gòu)與實際空間尺寸存在明顯的不合理偏差!那個區(qū)域被隱瞞了東西!”
推論如同閃電劈開迷霧!那個撕裂的圓圈符號,不再是一個模糊的記憶點或涂鴉,它驟然變成了指向第二把鑰匙最有可能藏身之所的——密碼與燈塔!
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向辦公室門外那條昏暗深邃的走廊盡頭,仿佛能穿透層層墻壁和黑暗,看到后勤區(qū)管道深處,那個被刻意撕裂圓圈指示的方位。
“目標:后勤區(qū)鍋爐房管道維護通道入口!撕裂符號標記點!”蘇然的指令斬釘截鐵。任務(wù)目標從未如此清晰,卻也從未如此接近那可能潛伏在最深暗處的未知致命危險!
時間,仍在燃燒!他們的腳步踏過滿地知識的廢渣,帶著冰冷的符號印記,重新沖向黑暗迷宮的心臟深處!
沉重的挫敗感如同冰冷的鉛塊壓在胸口。憑借平面圖上撕裂圓圈符號的指引,葉璃和蘇然在迷宮般的廢棄管道中穿行許久,終于抵達了地圖標識的最精確位置——一個連應(yīng)急燈光芒都難以穿透的、廢棄醫(yī)院最深入最偏僻的角落。
眼前是一扇厚重的、毫無特征的鐵灰色金屬門,嵌入一面粗糙的水泥墻體,仿佛是臨時封堵工程。門板冰冷刺骨,覆蓋著厚厚的鐵銹和灰塵,沒有任何把手,只在中間偏下的位置掛著一把造型怪異、碗口大小、幾乎與門銹蝕為一體的巨大U形掛鎖。鎖的結(jié)構(gòu)異常復(fù)雜,除了常規(guī)的鑰匙孔,表面還布滿了不明用途的凸起刻度盤和幾個微型指示燈窗,內(nèi)部似乎有精密的機械結(jié)構(gòu)——這絕非靠蠻力或普通撬鎖工具能打開的玩意。
“該死!”蘇然的聲音低沉壓抑著難以遏制的怒火。時間正以秒為單位瘋狂流逝。他用短撬棍嘗試性地敲擊鎖體,發(fā)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但反饋堅固無比,毫無松動跡象。葉璃則用手電光仔細掃描鐵門邊緣和周圍墻壁,不放過任何縫隙或可能的控制裝置,手指劃過冰冷粗糙的水泥和厚重的鐵銹,除了灰塵什么也沒有。兩人環(huán)繞鐵門嘗試了各種角度和方式,撬棍在鎖扣處徒勞地留下淺白色劃痕,扳手嘗試扭曲固定螺栓也紋絲不動——一無所獲!
絕望和無助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心臟。就在蘇然焦躁地狠狠一拳砸向旁邊冰冷潮濕的墻壁時——
“——放屁!往西邊?!西邊就是剛剛李強被拖走的那個廢棄手術(shù)室!你們就是想讓我們?nèi)ニ退?!?
一個尖銳到幾乎撕裂空氣的男聲咆哮,帶著極度的恐懼和瘋狂的怒意,猛地刺破了這片區(qū)域長久以來的死寂!
聲音來源不明,似乎隔著幾條交叉的管道和彎道,在黑暗中幽幽傳來,又被冰冷潮濕的管道壁扭曲、放大。
葉璃和蘇然瞬間僵立原地!不是因為這爭吵本身,而是這聲音所揭露的內(nèi)容!
兩人極快地對視一眼,無需言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動和陡然升起的寒意。
有其他人!他們也在“副本”里!他們就在附近!而且……他們死了人!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聲音里透露的死亡方式!
蘇然立刻做出戰(zhàn)術(shù)手勢——前進探索,無聲!他如同貼地游走的影子,迅速熄滅了自己的便攜光源,身體緊貼冰冷粗糙的管壁,腳步輕盈如同踩在棉花上。葉璃緊隨其后,也關(guān)閉了手電,像貓一樣踮著腳尖,完全融入黑暗的庇護,感官提升到極致。潮濕冰冷的氣息包裹著他們,空氣中只有遠處爭吵的回音和他們自己壓抑到極限的呼吸與心跳。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還夾雜著其他幾個人的吼叫和哭泣,充滿了混亂和歇斯底里。他們謹慎地摸過一個轉(zhuǎn)角,前方管道陡然開闊,形成了一個類似小型管道交匯中轉(zhuǎn)的“節(jié)點”空間。
大約七八個人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攢動(似乎有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光柱亂晃),分成了明顯對峙的兩撥。
氣氛劍拔弩張,如同一觸即發(fā)的火藥桶!
其中一撥約三四個人以那個背心壯漢為首(葉璃認出是之前在走廊崩潰過的那個人),個個臉色因恐懼和激動而扭曲漲紅,青筋暴起,手中的撬棍、鐵管等武器瘋狂地揮舞著指向?qū)Ψ?,唾沫橫飛地怒吼:“分開?還要分開?!你們他媽是瞎了嗎?!剛才那是什么東西?!那東西是什么?!啊?!”壯漢的聲音嘶啞到破音,眼中是瀕臨崩潰的驚懼?!八褟埡M线M去的時候…我…我看到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生死死抓著旁邊一個男人的胳膊,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落葉,“它的臉!一開始是王兵的!就是王兵的臉!但接著…接著就融化了!變成了一團……一團的爛肉!”她的話引發(fā)同伴一陣騷動和更大的恐慌?!澳枪治飼?!它會變成我們的樣子!”另一個瘦高男人臉上帶著未干的血跡,驚恐地大叫,手指胡亂地戳著自己的臉,“它在學(xué)我們說話!它在學(xué)王兵的聲音!天啊……它過來了……”“閉嘴!怪物!沒準你們里就有怪物變的!!”背心壯漢歇斯底里地用鐵管指著對面的幾個人群,整個人幾乎陷入狂暴的妄想,“都在騙我們!想騙我們?nèi)ニ?!?
而被他們指著罵的另一波人(兩男一女)顯然人數(shù)劣勢,但并未完全崩潰。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相對沉穩(wěn)、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他臉色蒼白但努力維持鎮(zhèn)定,聲音同樣帶著急切:“冷靜!大家都冷靜點!就是因為有危險才更要合作!”“我們沒有分開的意思!我們是說集中力量往西邊搜索!那邊結(jié)構(gòu)單一,更可能……”“合作?合作個屁!”壯漢直接打斷,聲音因極度恐懼和憤怒而拔高到刺耳,“王兵那個傻逼就是信了你們分開搜索的鬼話!才落單被拖走的!被那個……那個會換臉、會學(xué)人的東西!媽的!誰敢保證現(xiàn)在站在這的不是那玩意兒變的?!”
“對!都別動!都離遠點!”壯漢同伙立刻呼應(yīng),武器橫舉,充滿敵意地戒備著每一個人,甚至包括他們自己人!群體內(nèi)部在極端恐懼下徹底撕裂,每個人都成了潛在的被懷疑對象!
“它……它就在附近……”剛才那個目睹怪物模仿過程的女生神經(jīng)質(zhì)地轉(zhuǎn)頭四顧,手電光柱因她劇烈顫抖的手而不停地掃過周圍管壁的陰影和水漬,每一次光影晃動都讓所有人心臟驟縮。她突然猛地指向黑暗中一個模糊的角落,“誰?!誰在那哭?!”
眾人驚懼的目光瞬間聚焦!
只見角落里,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蜷縮著,肩膀微微聳動,似乎發(fā)出壓抑的、細碎的嗚咽聲。光線昏暗,看不清面容和衣著。那哭聲……斷斷續(xù)續(xù),聽不出具體特征,卻足以在緊繃的空氣中瞬間點燃導(dǎo)火索!
“是…是那東西?!”一個人驚駭?shù)厥暋!皾L開!滾開!”壯漢同伙中的一個男人徹底崩潰,抄起手里的鐵棍,不管不顧地就要朝那個角落的哭聲沖去!
場面瞬間失控!眼鏡男人試圖阻攔卻被一把推開!壯漢也咆哮著揮動武器!哭泣的人影似乎感覺到逼近的危險,嗚咽聲猛地拔高,變得尖銳而絕望!
葉璃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眼前的混亂和恐懼比任何直面的怪物更加扭曲人心!那模仿的怪物……它真的存在?它在利用群體的恐懼分裂他們、獵殺他們?那個角落里哭泣的,是人?還是……
就在這時,蘇然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混亂的沖突中心,他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仍在黑暗中捕捉真正有價值的信息流。他的視線掠過對峙的人群,鎖定在那個戴眼鏡、試圖維持局面的中年男子剛才急切辯解時、手臂下意識揮動指明的方向——西邊,那條相對結(jié)構(gòu)單一的管道岔路深處……
葉璃敏銳地察覺到蘇然目光的焦點所在!混亂和模仿怪物的恐怖之下,那條路徑,是否蘊含著更關(guān)鍵的信息?是陷阱?還是鑰匙藏匿的真正方向?群體分裂的狂躁風(fēng)暴中,只有最冷靜的獵人才能在恐懼的迷霧里分辨出獵物的足跡。
角落里那壓抑而絕望的嗚咽聲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本就瀕臨崩潰的玩家群體!眼鏡男人試圖維持秩序的手臂被狠狠甩開,另一個情緒失控的玩家(大概是壯漢的同伙之一)已經(jīng)揮舞著武器嘶吼著朝聲音來源沖去!場面徹底滑向狂暴的混亂深淵!
然而,在這片如同沸水般炸開的嘶吼、咒罵和武器揮舞造成的風(fēng)聲中,葉璃和蘇然卻如同暴風(fēng)眼中的孤島。他們并未被這混亂的洪流裹挾,反而愈發(fā)冷靜。蘇然的全部感官如同繃緊的弓弦,除了戒備那角落可能存在的“東西”,他銳利如鷹的目光更是死死鎖定著混亂人群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尋找那怪物的行跡,或者可利用的契機。
葉璃的視線則在慌亂攢動的人影和扭曲的面孔間高速掠過。長期的寫作訓(xùn)練讓她對人類的微表情和行為模式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謶质钦鎸嵉模瑧嵟彩钦鎸嵉模@些情緒浪潮下,有一個影子似乎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人群中一個倚靠在冰冷管道壁上、蜷縮著的男人身上。乍一看,他只是個被極度恐慌淹沒的普通玩家:雙手緊緊抱著頭,身體因驚嚇而劇烈顫抖,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混雜在群體的嘈雜里毫不起眼,像極了一個被嚇破了膽的可憐蟲。
但葉璃卻瞳孔微縮——不對!
顫抖的頻率過于“均勻”了!正常人因恐懼而產(chǎn)生的劇烈顫抖應(yīng)該是抽動性的、不規(guī)則、難以自控的。而這個人的抖動,卻帶著一種…幾乎可以量化的、刻板的節(jié)律感?就像在刻意模仿痙攣。
嗚咽與肢體不協(xié)調(diào)!他抱著頭痛苦嗚咽,但葉璃注意到他交叉在小臂后的那雙眼睛——雖然刻意低垂,但那眼球的轉(zhuǎn)動極其靈活、快速!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混亂人群的縫隙間極其高效地掃視著——重點鎖定在那些情緒最激動、最容易失控的人身上,尤其是那個正沖向哭泣聲的、揮舞武器的男人!
最關(guān)鍵的是“安全距離”與“姿態(tài)”!他看似蜷縮在角落邊緣瑟瑟發(fā)抖,但身體的重心并非完全的自我蜷縮防御狀態(tài)。相反,他的后背始終沒有完全緊貼冰冷的管道壁,一只腳極其隱蔽地微微向后蹬著地面——這個姿勢,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掠食者,隨時準備瞬間發(fā)力,將任何因恐慌而經(jīng)過他身邊的目標拖入黑暗!他蜷縮的位置,正是從側(cè)面通往更幽深管道區(qū)域的必經(jīng)之路邊緣,如同設(shè)置路障的獵殺點!
這不是恐懼者的姿態(tài)!這是偽裝的陷阱!這是蟄伏在羊群中的惡狼!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攫住葉璃的心臟!直覺和觀察細節(jié)瞬間拼接出無比驚悚的結(jié)論!
她幾乎是憑借本能的求生欲,利用人群中一個男人慌亂后退遮擋視線的瞬間,身體如同水流般無聲而迅捷地側(cè)滑一步,緊貼到蘇然身旁。她的嘴唇距離蘇然的耳朵不足一寸,溫?zé)岬臍庀е唤z無法控制的緊繃,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氣流摩擦般的極低聲說道:
“蘇然!右前15度,管道口下那個抱頭蜷縮的!他在抖,但眼神在動!看他的腳!還有后背!假的!就是那東西!他準備狩獵!目標很可能是那個正在沖過去的人!”
葉璃的語速極快,信息點如同子彈般精準射出。她不需要冗長的解釋,一個眼神的細節(jié)、一個姿態(tài)的反常、一個位置的心機,蘇然瞬間就能理解其致命含義!
蘇然的身體在接收到信息的瞬間,發(fā)生了極其微妙的凝滯——并非僵直,而是將所有神經(jīng)感知和肌肉力量瞬間調(diào)整至最高強度。他沒有立刻轉(zhuǎn)頭去看(那會打草驚蛇),但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份警惕瞬間轉(zhuǎn)化為冰冷刺骨、鎖定獵物的殺氣!他放在身側(cè)的持槍手臂(如果裝備了武器)或握著撬棍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驟然發(fā)力而泛白,肌肉緊繃得如同鋼纜。
他同樣保持著表面上的靜默觀察,但銳利的眼角余光已經(jīng)如同兩道無形的激光束,精準地切向葉璃所指的那個方向——鎖定了那個在混亂與嚎哭背景音下、正無聲扮演著“恐懼受害者”的“小趙”。
在蘇然的視野中:
小趙抱頭的雙臂縫隙后,那雙眼睛確實在飛快地掃視著沖向哭泣者的那個失控玩家,眼神中沒有絲毫恐懼的混沌,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高效的評估,甚至…帶著一絲隱藏極深的期待和興奮?
小趙的右腳腳后跟確實極其細微地、一次、一次地向后碾踩著地面,如同在蓄力彈簧。后背與管道壁間也保持著足可發(fā)動奇襲的空隙!
確認無誤!高危目標!
蘇然微不可察地向葉璃點了一下下巴,幅度小到幾乎只有她才能感知——這是肯定的信號。同時,他整個人的姿態(tài)發(fā)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如同一把緩緩滑出刀鞘的利刃,所有的力量都內(nèi)斂凝聚,卻又散發(fā)著下一刻就將斬開一切的鋒芒。他的注意力瞬間一分為二,一部分死死鎖住小趙的每一個肌肉收縮的細微動態(tài),另一部分則警惕著整個亂局的風(fēng)吹草動,尤其是那角落里哭泣的“東西”。他在預(yù)判小趙的行動時機和目標!
葉璃則屏住呼吸,再次將自己向陰影中縮了一分,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但思維卻如同冰封的湖面般清晰。她的手無聲地攥緊了消防扳手——一個冰冷的鐵證或許即將浮現(xiàn),而一場發(fā)生在怪物與獵人之間的生死博弈,此刻就在這混亂的舞臺邊緣,悄然展開弦!下一秒,將是獵物撲出,還是獵人拔槍?空氣凝固到了冰點!
就在這時,那個可疑的人突然發(fā)難,從背后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身邊的一名玩家。眾人頓時驚慌失措,亂作一團。葉璃和蘇然迅速反應(yīng)過來,沖上前去與“怪物”展開搏斗。
“怪物”的身手十分敏捷,匕首在它手中揮舞得虎虎生風(fēng)。但葉璃和蘇然配合默契,蘇然憑借著出色的身手正面與“怪物”對抗,吸引它的注意力,葉璃則繞到“怪物”身后,尋找機會攻擊。
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葉璃看準時機,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怪物”的后腦勺?!肮治铩背酝?,身形一頓,蘇然趁機一腳將它踢倒在地,然后迅速用繩子將它捆綁起來。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圍過來感謝葉璃和蘇然。葉璃沒有放松警惕,她在“怪物”身上仔細搜索,果然找到了一把鑰匙。經(jīng)過對比,這把鑰匙正是他們要找的第二把。
解決了“怪物”,葉璃和蘇然沒有時間休息,因為他們知道,距離任務(wù)結(jié)束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第三把鑰匙還毫無頭緒。他們與其他玩家簡單交流后,得知在醫(yī)院的樓頂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動靜,說不定與第三把鑰匙有關(guān)。
于是,葉璃和蘇然告別眾人,朝著醫(yī)院樓頂走去。樓梯間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每上一層樓,都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奇怪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
當(dāng)他們終于來到樓頂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