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

江浪擰著眉，張了張嘴，他看著眼前這個強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卻像個害怕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滿肚子的憂慮堵在喉嚨里，只剩嘆息。

陸凡重新戴上眼鏡，沉默了幾秒，拋出那個令蘇聿風最不愿面對的實質問題。

“好，就算你讓她同意了，那么新婚洞房夜呢？你打算怎么辦？”

蘇聿風身體猛地一僵，最后一絲血色從臉上褪盡。

陸凡的聲音還在繼續，“難道你還要使用催眠術？讓她像一個木偶一樣配合你，強迫她同你完成夫妻之實？蘇聿風，你想過沒有，當她清醒過來，她會怎么樣？”

“告訴我，你想過嗎？你想過御漓醒過來那種被欺騙、被操控、甚至可能被侵犯……的恨意嗎？你真的準備好承擔這種后果了嗎？哪怕她對你起殺心？”

聽完他的話，蘇聿風身體微微晃了晃，渙散的目光在陸凡冷酷的逼問下，艱難聚焦。

“后果”他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慘白決絕。

“陸凡、江浪”

“從十年前開始，我蘇聿風活著，就只是為了得到御漓。”他也在賭，賭她不討厭自己，賭她對自己有幾分喜歡，哪怕只有一分，他就贏了。

“只要能得到她，就算她清醒后把槍子兒親自喂進我嘴里，我也甘之如飴。”

這近乎病態的占有，讓兩人都瞬間失語，他們知道蘇聿風對御漓的執念，卻沒想到已經瘋魔至此。

車廂內再次陷入死寂。

就在這時，江浪口袋里的電話震動了幾下，他煩躁掏出來看了一眼，神色猛地一亮：“言大公子言湛，嫂子的心理醫生已經到蘇宅了。”他聲音刻意放緩：“咱們在這兒想東想西沒什么用，還是好好問問專業人士吧。”

蘇家古宅，車輛剛停，就有下人恭敬迎上來開門：“太子爺，言大公子在東廳等候。”

陸凡見江浪要跟上去，一把將其拽住：“大哥，你去會言公子，我們著手準備迎親的事。”

“嗯”

待蘇聿風離開，江浪這才甩開陸凡鉗制，“搞什么？咱倆不去聽聽嗎？”

“聽什么？聽嫂子的病情？還是御家的內斗？”陸凡三連問，問得江浪是啞口無言，“別管，別問，你我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著手準備大哥迎親事宜，其他，以后自會知曉。”

“行，聽你的。”江浪為人莽撞，但好的一點就是他聽勸，當然，僅限蘇聿風和陸凡，他老子都沒這待遇。

東廳

“太子爺！”

言湛，言家大公子，夏國最年輕的頂尖心理學教授，及道家術士，科學、玄學他兩手抓。

“言大哥客氣了，請坐。”蘇聿風微微頷首，坐到上位，因為他現在畢竟是蘇家家主。

“這么晚找言大哥過來，是為了我夫人御漓的事情。”請允許他先顯擺一下，因為面前這貨也喜歡他媳婦兒。

“夫人……？”

言湛是誰，畢竟是作為言家繼承人來培養的，短暫的困惑過后，很快就梳理好情緒。

“御漓的狀態很奇怪，三年前出事后，你就安排我每個星期對她進行心理干預，起初的前三個月，她表現良好，狀態幾乎同原來無疑，只是三個月過后的突然一天，她的病癥就加重了。”

“突然性加重？”蘇聿風眉心微微一蹙。

“對，這也是令我費解的地方，她原本只是受到車禍的驚嚇以及對雙親驟然離世的悲痛，并不存在過激行為。”

“突然有一天就失控了，我曾引導她說出畫面，我發現，車禍的慘狀竟然不斷在她腦海中加深，她說出的細節讓人不寒而栗。

“更重要的是，她幾乎每三天就發作一次，通過摔碎玻璃，發出刺耳的回聲及震感，將自己硬生生震休克，這無異于自殘啊！”

聽完言湛的描述，蘇聿風心疼得頻繁調整呼吸：“言大哥，按照她如今的狀態，是否具備強制治療的條件？”

言湛為難的搖了搖頭：“她很排斥心理治療，另外，她現在有嚴重的人格分裂，你要多注意點，據我觀察，已有三種鮮明人格。一種就是她自己，一點就炸，還有就是她會無意識模仿御家二小姐那病懨懨的模樣，最后就是她的母親，說話輕柔，溫婉恬靜的御夫人。”

“那……那她知道自己是御漓嗎？”

言湛搖頭，嘆了一口氣后，又說道：“大部分時間不知道，說實話，我不止一次懷疑她身邊有人作祟，可惜我找不到證據。”

“還有，她時時覺得自己身在那場車禍的火海里，故而低溫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為了避免她受到噪音的困擾，我還特意給她準備了降噪耳機，可惜……每三天一次，怎么都避不開，像進入了無限循環。”有時候，他都懷疑是他耳機準備的有問題。

“對了！”言湛聲音突然壓低：“三年來，我的卦象一直顯示御二小姐還活著，且就在K城。”他話點到即止，沒有多余贅述，他深知蘇聿風是個聰明人，無須他多言。

御二小姐……御浵……

這個名字像個詛咒般，一直盤旋在他和御漓的世界里，揮散不去，她最好藏的夠遠夠深，否則……他定要教她嘗盡生不如死的滋味。

“多謝，言大哥辛苦了。”蘇聿風斂去眸子里的恨意，站起身，語氣恢復慣常的沉穩，準備相送。

言湛卻抬手制止，“蘇聿風”他目光直視對方，帶著一種超越立場的鄭重：“好好待她。”無關蘇家勢，無關御家財，更無關他言家人的身份。

蘇聿風迎上他的視線，沒有絲毫猶豫：“我一定會的。”

得到他的親口承諾，言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的影子，眼底翻涌著濃烈的不舍、不甘………

最終，化作嘴邊一抹淺淡的苦澀弧度，轉身利落地消失在庭院璀璨的燈火中。

言湛身影剛消失，江浪便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大哥，我母親剛打電話過來，她們的車隊已經出發了。”

“嗯，陸凡呢？”蘇聿風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卻只是嗅了嗅茶香。

“他在帶人趕制請柬，對了，他還特意要我問你，A城那邊該怎么通知？他也是擔心禮數不周。”

那慕容門霆可是大哥的外祖父，慕容家更是與蘇家齊名，是夏國最權勢滔天的家族，斷不能隨隨便便打個招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