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的指尖在鐵皮柜第三層摸到那枚鑰匙時，窗外的梧桐正落下最后一片枯葉。鑰匙柄上刻著的“307”已經被磨得發亮，像塊浸了十年雨水的舊鐵，泛著暗啞的銹色。

她是三天前接到那通電話的。對方說自己是城西老圖書館的管理員，語氣里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遲緩：“林先生的東西……您來取一下吧。”

林硯的父親去世九年了。

圖書館比她記憶里更破。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吱呀”的呻吟，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斑，里面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塵埃。管理員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遞給她一串鑰匙時，指腹在“307”那枚上多停留了半秒：“三樓西側的儲藏室，一直鎖著。”

儲藏室的門像是和鑰匙長在了一起，林硯費了很大力氣才擰開。一股混合著霉味和舊紙張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抬手揮了揮，看清了里面的東西——靠墻擺著幾個半開的紙箱，最上面那個露出一角泛黃的牛皮筆記本。

她蹲下身翻開筆記本，第一頁的字跡潦草而有力，是父親的筆跡：“回廊的盡頭有面鏡子，別回頭。”

字跡下面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只沒有瞳孔的眼睛。

林硯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記得小時候，父親總在深夜對著書房的墻壁說話，有時會突然停下來，側耳聽著什么，然后低聲重復：“不是這邊……走錯了。”

紙箱里除了筆記本，還有一沓泛黃的報紙剪報，標題大多和“老城區拆遷”“圖書館擴建計劃擱置”有關。其中一張被折了角，上面用紅筆圈著一段話：“1998年冬，圖書館三樓西側發生火災，儲藏室燒毀過半，無人員傷亡。”

可眼前的儲藏室，墻壁是完整的，甚至能看到貼著的舊標語：“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她站起身，目光掃過墻角。那里放著一個半人高的鐵皮柜，柜門上掛著把生銹的掛鎖——鎖孔的形狀，和她手里那枚“307”鑰匙完美吻合。

鑰匙插進去的瞬間，“咔噠”一聲輕響，像是某種沉睡的東西被驚醒。

林硯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柜門。

柜子里沒有想象中的舊書或文件，只有一面嵌在木框里的鏡子。鏡子邊緣的雕花已經模糊，鏡面蒙著層灰，卻依然能映出她此刻的臉——臉色蒼白，瞳孔微微收縮。

她伸手想去擦鏡子上的灰，指尖還沒碰到玻璃，鏡面突然泛起一陣水波似的漣漪。

鏡子里的“她”笑了。

那笑容陌生又詭異，嘴角咧開的弧度遠超過人類的極限。緊接著，林硯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緩慢、沉重，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和她剛才一樣的“吱呀”聲。

她想起筆記本上的話——別回頭。

可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一股和儲藏室里不同的、潮濕的鐵銹味。林硯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鏡中人的身后，站著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正緩緩抬起手，搭向她的肩膀。

而那個男人的臉，和她錢包里父親的舊照片，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