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婳吹出一口氣，吹開了這三個散落的墨點。
墨痕在眾人面前徐徐化開，勾勒出一朵無瓣蓮花，而三點朱砂恰好是它的花蕾。
“大膽！”出聲的是一個官家小姐，喝道，“無瓣蓮花！你是在影射娘娘外強中干，空有表象嗎？”
一時間無瓣蓮花的解說各有說法，吵吵鬧鬧的惹的皇貴妃更是不快，連眉目都陰沉了下來冷眼看著薄婳道，“別為了一幅畫，枉送性命，好好說說吧，你畫的是何物？”
“蓮花無瓣心有刺，金枝玉葉亦難持。”薄婳眉眼舒展開來，不懼道，“臣女只是以此畫隱喻蓮花高潔脫俗，若是作畫人心中藏了利欲心，就會像這無瓣蓮花空有其表，哪怕是再金枝玉葉的身份也是不能長久的。”
以無瓣蓮花喻人，雖不知道她點的是誰，卻難免讓皇貴妃不快，但到底未發作，只道，“你退下吧，來人將這畫收起來。”
恰這時，姜玉瑤款款笑道，“姑母何須動怒，這是薄家小姐在用畫點我們呢！”
“大家都是金貴的世家小姐，本就像這蓮花一般高潔，但若是不能保持本心，怕是也落了下成。”
“要我說啊，這還要多謝薄婳的美意，畢竟良言逆耳利于行。”
三兩句便寬了皇貴妃的心。
“你這丫頭，素來就是蕙質蘭心，罷了，本宮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罰她了。你還不快點將今日做的畫給本宮看看，看看你的巧思是不是長進了！”
一旁的婢女立刻捧著這張暗藏佛紋的蓮花圖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幅畫筆觸細致，又用了含有檀香的墨汁，湊近了倒有一股子在廟宇中焚香靜心的意思。
“畫的傳神，意境也好，賞！”皇貴妃自然對自己的侄女做的畫夸贊不已。
“姑母，我還將象征吉祥的佛紋藏在墨點之下，你看！”姜玉瑤將畫斜了過來，密密麻麻的佛紋躍然在眾人面前，倒真是巧思，“侄女以此畫恭祝姑母吉祥如意。“
“就數你最懂姑母的心。”年氏喚她上前，從右手上褪下一支碧綠的玉鐲戴在她手上道，“把淮安交給你，做姑母的才能放心。”
君淮安是二皇子的名諱，而這樣一番話象征著皇妃位已經屬意。
薄婳敏銳的觀察到薄晴整個人慘白了一張臉，手藏在衣袖下在微微顫抖。
一朝美夢破碎，是這樣的。
不過顯然她不想認命，從畫臺前走了出來，示意身側的婢女將她的蓮花圖也捧了出來，道，“姐姐以蓮花喻人，玉瑤以佛紋暗藏其中，可惜小女不才，只知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最是高潔，就像娘娘這般高貴典雅，所以作了一副蓮花圖供娘娘賞玩。”
畫紙上一朵蓮花沒有蓮葉作配，徑直出水，畫中白蓮栩栩如生，躍然眼前。
要說巧思便是蓮花上的一點透著水光的露珠，仿佛它當真活了起來。
“畫作的不錯，也賞。”皇貴妃命人送來了一只白玉蓮花釵放在她面前道。
薄晴當即大喜，取下頭上的天寶釵，換上此釵，道，“臣女多謝娘娘恩賞。”
也算是在皇貴妃面前露了臉。
“本宮也乏了，先去小歇片刻，你們都是愛玩的年紀，就不用在這里陪著本宮了，去前庭賞花去吧。”
所謂的賞花只是一種說辭，男客如今大多在前庭吟詩，這是有兩兩相看之意。
薄婳跟著人群走了出去，前方是男子的高談闊論，旁邊還有一灣池塘涓涓的流淌著，蓮花盛放在其上，倒是可心。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給我。”
耳畔忽然聽到薄晴在低語，正想聽清，她卻一剎那又像是無事發生一般。
她要做什么？
忽然手腕的紅線動了動，薄婳抬頭，便見陵楚在男客中陪坐的同時正淺笑著看著自己。
而那紅線正在他指尖把玩。
說起來，如今他的身份還是自己的表兄，說是來投靠的，才能在相府有一席之地。
薄婳也生了心思，故意偷偷扯著紅線，一股子拉力順著紅線扯住他的手腕，好似調戲一般。
她虛虛張口，比了個口型，道，“等我。”
陵楚的眼神又柔了三分，松開了指尖繞著的紅線。
“我們做了這么多吟誦蓮花的詩句，你這表公子怎么一言不發，難道是看不上我們的詩句嗎？”
男客這里有人對陵楚發難，道。
“我才疏學淺，就不班門弄斧了。”陵楚對此事顯然不敢興趣，道。
“空有皮囊，連一句詞句都說不出來，當真羞與你同坐。”那人是惱恨陵楚的俊美吸引了女客中不少人的目光，才當眾要下他的面子。
然而陵楚卻不惱，只淡淡道，“碧池白蓮亭亭立，西邊垂柳卻扶風，可嘆人言以花喻，怎知人心藏丘壑。”
薄婳噗呲一笑，沒想到陵楚竟然借著蓮花詩詞，嘲諷他攀附權貴，踩低捧高，不似蓮花高潔。
“你這人大膽！”此人其實是三品大員的兒子，雖然在這里算不得什么高位，但也一直被人捧著，怎么受過這樣的奚落，自然怒道，“小小商人戶，真把自己當根蔥，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皇子面前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陵楚恍若充耳未聞，反而對薄婳偷偷的一笑，很是自得。
“可惜了，只是尋常商戶，否則倒也是良胥。”耳畔有幾個在討論著陵楚，薄婳都將話語都聽了進去。
“玉瑤姐姐，你誤會我了，我怎么會搶你風頭？我也是一心為娘娘求福！”
“你別推我，我不會水！”
“啊！”
噗通的落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姜玉瑤鐵青著一張臉，手里還抓著半截薄晴的衣袖，喃喃道，“不是我推的，她自己跳下的水，我本想攔住她的……”
“來人啊，快救人！”
前庭頓時亂作一團，薄婳湊近她落水的地方，站在岸邊往水里看，只見薄晴嗆了幾口水，在水里沉浮，看上去倒是可憐的很。
“都讓開，讓我來！”
噗通一聲，又有人跳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