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撕裂了電視臺大樓下凝固的空氣。楊皓宇被擔架抬出來時，臉上已恢復了些許血色，但那雙慣常含情的眼睛里只剩下驚魂未定的空洞和一絲極力掩飾的、對林小磊的恐懼。無數聞訊趕來的粉絲和記者試圖沖破保安的阻攔，尖叫、哭喊、追問和相機快門聲混雜成一片喧囂的浪潮。

“皓宇！皓宇你怎么樣？”

“是不是林小磊那個瘋子害的？！”

“剛剛直播到底發生了什么？！”

林小磊站在二樓休息室的落地窗前，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下這出混亂的鬧劇。節目錄制在楊皓宇被送醫后徹底中斷，他被工作人員幾乎是“押送”到了這個臨時隔離的房間，美其名曰“讓他冷靜一下”。

冷靜？

他感受著體內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灼熱而澎湃的能量流。它不像最初吸收時那般狂暴，此刻更像是一頭被暫時馴服的野獸，蟄伏在他的四肢百骸，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膨脹的力量感。纏繞在他自己身上那濃得化不開的墨黑色絕望霧氣，似乎被這股新涌入的能量沖淡、攪動，不再那么死死地勒緊他的喉嚨，但它們依舊盤踞著，如同頑固的污漬。

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一聲悶響。

經紀人趙胖像一頭發怒的棕熊沖了進來，反手狠狠甩上門。他臉上那慣常的圓滑笑容徹底消失，被一種氣急敗壞的**漆黑**所取代，那黑色如此濃稠，翻滾扭曲著，幾乎要滴出惡毒的汁液。幾絲**渾濁的土黃**（焦慮）和**猩紅**（暴怒）像應激的觸手般在黑色中抽搐。

“林！小！磊！”趙胖幾乎是咬著牙根擠出這三個字，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林小磊臉上，“你他媽到底在發什么神經？！啊？！我讓你道歉！讓你哭！沒讓你在直播里開他媽的個人脫口秀！還怪物？還顏色？！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皓宇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公司、他粉絲能生撕了你！連帶著老子也跟著你一起玩完！”

那**漆黑**的謊言和算計如同實質的矛，刺向林小磊。但在林小磊此刻的視野里，這憤怒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壓迫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漆黑情緒邊緣的一些細微的、顫抖的裂縫，那是色厲內荏的恐懼。

林小磊緩緩轉過身，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呼吸也略顯急促，但眼神卻不再是之前的空洞麻木，也沒有剛才在臺上的瘋狂，而是一種……極度疲憊下的奇異平靜，深處卻藏著冰冷的、剛剛被喚醒的什么東西。

“胖哥，”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穩，“你剛才在后臺，和李導說的‘效果絕對爆’，‘往狠里問’，‘反差感’……指的是這個嗎？”

趙胖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那翻涌的**漆黑**猛地凝滯了一下，像是被瞬間凍住。一種被戳破的、難以置信的驚疑（一絲短暫的**慘白**）從他眼中閃過，但立刻被更深的**漆黑**所覆蓋。他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眼前的林小磊，這個他以為可以隨意拿捏、踩進泥里的廢物。

“你……你胡說什么？！”趙胖的聲音下意識拔高，卻透出一絲心虛，“我聽不懂！現在說的是你搞砸了一切！你知不知道這后果多嚴重？！違約金就能讓你下輩子都當牛做馬！”

林小磊沒有移開視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身上那因為被說中而更加劇烈翻滾的**漆黑**。他甚至微微歪了歪頭，仿佛在欣賞一件有趣的藝術品。

“哦。”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這輕飄飄的一個字，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讓趙胖感到窒息和暴怒。那是一種徹底脫離掌控的恐慌。

“你‘哦’什么哦？！我告訴你，林小磊，你完了！你徹底完了！公司絕對不會保你！你就等著被雪藏到死吧！不，等著吃官司吧！”趙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林小磊的鼻子，那**漆黑**的詛咒幾乎要化為實質。

就在這時，趙胖口袋里另一部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打斷了他的輸出。他惡狠狠地瞪了林小磊一眼，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猛地一變，那滔天的怒火像是被硬生生掐斷，瞬間切換成一種帶著諂媚和緊張的**暗粉色**（虛偽）與**渾濁黃**（焦慮）。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房間角落，背對著林小磊接起了電話，聲音壓得極低，卻又足夠讓聽力似乎也變得敏銳的林小磊捕捉到一些碎片。

“……是，是……王總，您聽我解釋……意外，絕對是意外……誰能想到皓宇突然……是是是，小磊他是不像話，精神可能確實……啊？等等……您說什么？”

趙胖的聲音陡然變調，充滿了難以置信。

“熱、熱搜爆了？！全、全是討論他的？！”他的背影明顯僵硬了，猛地轉頭，用一種見了鬼般的眼神剮了林小磊一眼，又迅速轉回去，聲音帶著顫，“可是……罵聲？不……等等……‘真瘋還是神明’？這……這什么亂七八糟的？！”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更嚴厲的指令，趙胖的腰彎得更低了，連聲應著：“是，是……明白……我先穩住他……好的，絕對不亂跑，不亂說話……等公司通知……好好，謝謝王總！謝謝王總！”

電話掛斷，趙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僵了幾秒，然后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變了。之前的暴怒和漆黑詛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扭曲的混合物——殘留的**震驚**和**厭惡**（灰藍、土黃），巨大的**困惑**（灰白），以及一種重新開始瘋狂計算的、貪婪的**幽紫**，這些顏色在他臉上交織變幻，讓他看起來像個拙劣的調色盤。

他盯著林小磊，嘴唇哆嗦了幾下，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半晌，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干澀無比：

“小……小磊啊……剛才……胖哥我也是急糊涂了，話重了點，你別往心里去。”

那**暗粉色**的虛偽再次濃郁地包裹住他。

“公司……公司的意思呢，是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別急著回應任何事。外面現在記者太多，你就在這兒待著，哪兒也別去，需要什么跟我說。”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緩甚至關切，但眼底深處那抹算計的**幽紫**和一絲無法完全掩飾的**驚懼**（慘白）卻暴露無遺。

林小磊沉默地看著他表演，體內那股能量微微涌動，帶來一絲不耐。他甚至懶得去分辨趙胖話語里有多少真假，那些翻滾的情緒色彩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世界，果然如此。

墻上的電視屏幕原本是關閉的，此刻不知被哪個工作人員不小心按亮了，聲音陡然傳出，打破了房間內詭異的寂靜。

“……本臺收到最新消息，頂流藝人楊皓宇已被送往市中心醫院VIP病房，據知情人士透露，經過全面檢查，楊皓宇身體已無大礙，但情緒仍不穩定，需要靜養。關于一個多小時前《傾聽心語》直播現場發生的驚人一幕，目前眾說紛紜……”

畫面切回了直播事故的片段重放——林小磊扭曲的笑容，驚世駭俗的“怪物”言論，楊皓宇突然倒地痛苦抽搐，然后……林小磊那個詭異的抬手動作，以及楊皓宇驟然停止哀嚎、茫然坐起的畫面被慢放、重復。

電視臺甚至貼心地在屏幕下方打出了飛速滾動的網絡熱議關鍵詞：

#林小磊直播發瘋#

#楊皓宇疑似突發疾病#

#怪物論#

#林小磊抬手動作#

#真瘋還是神明？#

#傾聽心語直播事故#

主持人用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難掩興奮的語調評論著：“……毫無疑問，這是近年來娛樂圈最匪夷所思的直播事故現場！林小磊的言論是否另有隱情？楊皓宇的突發狀況是否與之有關？林小磊最后那個動作又意味著什么？目前雙方當事人及所屬公司均未做出正式回應，但網絡輿論已經徹底爆炸……”

趙胖目瞪口呆地看著電視屏幕，又猛地扭頭看向林小磊，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臉上的**幽紫色**（貪婪算計）瞬間暴漲，幾乎要壓過其他所有顏色！

林小磊的視線卻越過電視屏幕，落在了房間角落的穿衣鏡上。

鏡中的青年，瘦削，蒼白，眼下烏青，穿著廉價的舊衣服，模樣狼狽不堪。

但是。

纏繞在他周身的那令人窒息的**墨黑色絕望**，此刻正被體內那股新吸收來的、灼熱的**暗紅近黑**能量流劇烈地沖擊、攪動、甚至……一絲絲地吞噬、轉化？那絕望的黑霧仿佛在痛苦地翻滾，顏色似乎變淺了一點點？

而更詭異的是，在他心臟的位置，一點極其微弱的、卻異常純凈的**乳白色**光芒，正在艱難地、頑強地穿透層層黑霧，試圖閃爍起來。那白色……是一種茫然的、卻本能般的**探究**？是對自身詭異狀態的**困惑**？還是……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希望**？

這前所未有的自身色彩變化，讓林小磊猛地怔住了。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觸摸鏡中那點微弱的乳白色。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冰涼的鏡面時——

叩叩叩。

禮貌而克制的敲門聲響起。

房間內的兩人都是一驚。趙胖像是被燙到一樣跳起來，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表情，快步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干練西裝套裙、氣質冷冽的年輕女人，身后跟著兩名助理模樣的人。女人目光銳利，直接掠過點頭哈腰的趙胖，落在了房間內怔怔看著鏡子的林小磊身上。

“林先生，您好。冒昧打擾。”女人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感，“我是‘星芒紀元’藝人統籌部的總監，蘇清。我們董事長，秦薇女士，想請您現在過去聊一聊。”

“星芒紀元”？娛樂圈四大巨頭之一，以眼光毒辣、手段高超著稱的行業航母？董事長秦薇？那個傳說中的鐵娘子？

趙胖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幽紫色**和**暗粉色**瘋狂閃爍，幾乎要溢出來！他結結巴巴地試圖插話：“蘇、蘇總監！這……我是小磊的經紀人，有什么事您可以先跟我……”

蘇清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趙胖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聲音卡在喉嚨里。她身上散發著一種極淡的、近乎透明的**冰藍色**，那是極度理性和冷靜的情緒，幾乎看不到其他雜色。

“秦總只邀請了林小磊先生。”她的話語不帶任何轉圜余地，目光重新回到林小磊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林先生，車已經在樓下等了。”

林小磊緩緩放下手，從鏡子上收回目光。

他看向門口那個如同冰雕般的女人，感受著她身上那罕見的、純粹的冰藍色理性。然后，他又瞥了一眼旁邊臉色變幻莫測、情緒色彩混亂骯臟的趙胖。

體內那股灼熱的能量似乎輕輕躁動了一下，帶著一種本能的……渴望？是對那種純凈冰藍色的好奇？還是對吞噬更多雜亂色彩的欲望？

他不知道秦薇為什么要見他。是陷阱？是另一個算計？

但無論如何，絕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他深吸一口氣，那點微弱的乳白色光芒在心底輕輕閃爍了一下。

他走向門口，腳步甚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新生的平穩。

“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