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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齒輪換鋁錠

西廂房的煤油燈捻子被調到最亮,昏黃的光暈里,一粒粒金屬碎屑在空中飛舞,又悄然落下。

周青的呼吸平穩而悠長,雙眼緊盯著微型車床卡盤上那塊小小的鋁錠。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腦海中蘇聯水泵的圖紙被拆解成無數數據流,每一個齒形,每一個模數,都清晰無比。

空間賦予他的這臺微型車床,沒有傳統機床的轟鳴,只有一絲微不可聞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嗡鳴聲。

切削刀頭在周青的意念操控下,以超越這個時代認知的精度,在鋁錠上游走。

一道道流暢的弧線被勾勒出來,細密的齒牙逐一成型。

幾分鐘后,當最后一刀收尾,周青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枚剛剛誕生的齒輪。

燈光下,它通體銀白,表面光潔如鏡,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燈芯那一點橘紅色的火苗。

這種光潔度,別說是街道工廠,就是京城最大的國營機械廠,用他們最精密的設備,也未必能達到。

他沒有停歇,一鼓作氣,接連切削出三套完整的微型齒輪組。

每一套都由數個大小不一的齒輪構成,彼此間的嚙合公差被控制在微米級別。

他用一層厚厚的油紙將三套成品仔細包好,塞進懷里,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帶著金屬冰冷觸感的重量,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踏實的安定感。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周青就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二八大杠,直奔燈市口。

修車鋪的老吳頭正打著哈欠,端著個大搪瓷缸子喝棒子面粥。

見到周青,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嘛事兒啊,小周,又來淘換舊零件了?”

周青也不多話,從懷里掏出那個油紙包,輕輕放在滿是油污的木制工作臺上。

老吳頭放下缸子,狐疑地解開油紙。

當三套嶄新的齒輪暴露在晨光中時,他那雙總是睡眼惺忪的渾濁眼珠子,驟然一亮。

他沒急著問,而是伸出那只布滿老繭和黑油的手,拈起其中最大的一枚齒輪,上手一掂,又用指甲輕輕刮過齒牙的邊緣。

“嚯!”老吳頭倒吸一口涼氣,眼神里全是震驚,“這光潔度,這精度……小周,你老實說,你家是不是有廠里新進的五軸機床?”

周青搖了搖頭,平靜地回答:“沒有,自己瞎琢磨,用銼刀和砂紙一點點磨的。您試試看能不能裝。”

“磨的?”老吳頭一百個不信,用這種手藝磨出這種精度的零件,那不是人,是神仙。

但他沒再多問,這個年代,誰還沒點不能說的秘密。

他抓起旁邊一條板凳上拆開的舊水泵,半信半疑地將周青做的齒輪組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

安裝過程順暢得不可思議,每一個零件都像是原裝的一樣,嚴絲合縫地落入自己的位置。

“嘿,神了!”老吳頭擰上最后一顆螺絲,接上水管,插上電。

只聽“嗡”的一聲輕響,一股清澈有力的水流從出水口噴涌而出,比原先的沖勁足了至少三成。

“啪!啪!”老吳頭激動地連拍大腿,看著周青的眼神徹底變了,從看一個愛鼓搗破爛的后生,變成了看一個身懷絕技的大師傅。

“嚴絲合縫!真他娘的嚴絲合縫!小周,你這手藝,埋在這四合院里,真是糟蹋了!”

感慨完,老吳頭忽然壓低了聲音,從抽屜里摸出一張裁得方方正正的賬本紙和一方印泥,趴在工作臺上寫了幾個字,又哈了口氣,蓋上自己的私章,塞到周青手里。

“拿著?!?

周青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今收周青同志加工異形齒輪三套,每套暫定十元,下月另需五套,務必優先供貨。

落款是“吳記車鋪”,并蓋著一個“吳滿倉”的私章。

三十塊錢!

這幾乎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周青心里清楚,這張條據,就是這個時代民間“技術協作”的隱秘契約。

不走公賬,現金結算,既能避開各種審查,又能保證穩定的供需關系。

這不僅僅是錢,更是一份來自老師傅的認可和信任。

他沒有推辭,鄭重地將條據折好,放進口袋,只說了一句:“吳師傅,錢不急。我現在缺鋁料,您要是收到報廢的電機,我可以用零件折價,或者給您搭手拆?!?

老吳頭瞇著眼笑了,露出滿口黃牙:“好小子,有門道。成!你那點破銅爛鐵,別人當垃圾,在我老吳頭這兒,就是寶貝?!?

兩人相視一笑,用力擊了一下掌。

一股看不見的暗流,就在這間不起眼的修車鋪里,悄然匯聚成型。

好消息長腿,壞消息長翅膀。

沒過兩天,銅皮劉在巷口老張家的茶攤上喝茶,就聽見修車鋪的學徒正唾沫橫飛地跟人吹噓,說他們鋪子來了個能人,姓周,做出來的零件比洋貨還地道,把蘇聯的水泵都給救活了。

“哐當”一聲,銅皮劉手里的粗瓷茶碗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他臉色鐵青,心里跟明鏡似的。

他就是靠著倒賣從各個工廠、單位收來的廢舊金屬,尤其是廢電機里的銅線和鋁殼,加價賣給老吳頭這些修修補補的鋪子為生。

一旦周青能自己用零件換電機,直接跟終端客戶老吳頭搭上了線,他這個中間商的路子,就等于被徹底掐斷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股戾氣從銅皮劉心底升起。

當晚,他像一只夜貓子,悄無聲息地蹲守在燈市口修車鋪的后門胡同里。

果然,快到關門的時候,他看見周青從里面出來,手里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半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正是他最熟悉的報廢電機。

看著周青騎車遠去的背影,銅皮劉他沒有跟上去,而是摸黑抄了一條近道,搶先回了四合院附近。

他從自己藏東西的角落里,摸出一小包早就準備好的、從工廠機加工車間掃出來的鋁屑,趁著夜色,鬼鬼祟祟地溜到周青家院門口,一把將那包鋁屑全都倒進了院門旁那個用來儲水防火的大水缸里。

做完這一切,他拍了拍手,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藏匿國家管控金屬,這罪名不大不小,但足夠讓一個沒根沒底的小年輕喝一壺了。

第二天一早,院里的人們還沒完全睡醒,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就響徹了整個四合院。

“周青!開門!街道巡管隊例行檢查!”

來人正是街道辦的趙干事,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戴著紅袖章的巡管,一臉嚴肅。

周青打開門,趙干事二話不說,領著人就往里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院子里掃視,最后直勾勾地定格在門口的水缸上。

他走過去,用手電一照,水面上果然漂浮著一層亮閃閃的金屬碎屑。

“周青!”趙干事猛地回頭,指著水缸厲聲質問,“這些鋁屑是哪來的?你最好老實交代!說不清楚,就按盜竊國家財產罪跟你辦!”

這一嗓子,把院里各家各戶都給喊了出來,眾人圍在院門口,對著周青指指點點。

周青眉頭微皺,只看了一眼水缸里的鋁屑,心里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這是栽贓。

他沒有慌亂,也沒有爭辯,只是不動聲色地走到水缸邊,從廚房里拿了個湯勺,舀起一勺混著鋁屑的水。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小小的磁鐵,伸進湯勺里。

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那些亮閃閃的“鋁屑”里,竟然有不少黑色的細末被磁鐵吸附了上來。

“趙干事,各位街坊鄰居,”周青的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大家都知道,鋁是不帶磁性的??赡魄七@屑子里,混著不少鐵粉。我就想問問,誰家偷了純鋁,還會費工夫往里頭摻一堆不值錢的鐵末子?”

他又從口袋里掏出隨身帶著的一把小銼刀,對著勺子里幾片較大的鋁屑輕輕一刮。

“大家再看這斷面,顏色發暗,明顯是嚴重氧化過的。這最多就是哪個工廠車間里,掃地掃出來的陳年積灰,根本不是新料。趙干事,您要是真想憑這些東西給我立案,我沒意見,但我申請把這些樣本送到市里的材料研究所去做成分鑒定?!?

他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圍觀的群眾頓時嘩然,不少人看趙干事的眼神都變了。

栽贓陷害的把戲,老百姓見得多了,心里都有桿秤。

趙干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沒想到周青一個毛頭小子,居然這么難纏,三言兩語就破了他的局。

就在這時,軋鋼廠的保衛科副科長李紅旗也聞訊趕了過來。

他撥開人群,看了一眼水缸,又聽了旁邊人的七嘴八舌,立刻明白了大概。

他走上前,從周青的勺子里取了些樣本,用紙包好,對臉色發青的趙干事說:“趙干事,這事兒我們廠里也得了解一下情況,樣本我帶走了。”

說完,他轉過身,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周青一眼,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有人急了?!?

周青望著院中水跡未干的缸沿,心中雪亮。

銅皮劉出手,趙干事配合,這兩人已經聯手,事情絕不會這么輕易結束。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他轉身回屋,取出昨天試制剩下的一套備用齒輪,又找來一張紙,在上面用最簡潔的字句寫下:“供應微型傳動齒輪組,精度高,耐磨損,可適配多種農機水泵,詳情面議。”

他拿著這張“廣告”,徑直走到院外的副食店,客氣地請老板娘幫忙,貼在了店門口的公共信息欄上。

那里是附近幾個大院居民的信息交匯地,比任何地方都顯眼。

夜色漸深,一場秋雨不期而至,淅淅瀝瀝地敲打著屋檐。

周青剛吹熄煤油燈,準備休息,院門外忽然傳來了兩下遲疑而用力的叩門聲。

這么晚了,又是下雨天,會是誰?

他披上衣服,打開院門。

門外,兩個穿著深藍色工裝的陌生男人正站在雨幕里,渾身濕透,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臉上帶著一股焦急而又期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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