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蕭徹被指婚的消息，像塊石頭砸進了京城貴女的心里。沈清瑤在家哭了三天，王氏也蔫了，西跨院反倒清靜了些。

沈微婉趁機繡了幾方帕子，托青禾拿去當鋪換了些銀錢。她知道，鹽商的事只是暫時的，王氏不會善罷甘休，她得攢些錢，為將來做打算。

這日傍晚，她正翻著本舊醫書——她生母柳姨娘生前是個懂醫的，留了些醫書，她閑時便翻看，也算學了點皮毛——忽聽青禾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姑娘！不好了！嫡母……嫡母把您許給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了！”

沈微婉手一抖，醫書掉在地上：“禮部侍郎？他家二公子不是腿有殘疾嗎？”

“是！”青禾急得跺腳，“聽說那二公子不僅腿瘸，脾氣還暴躁，前兩年娶過一個媳婦，不到半年就被他磋磨死了！嫡母怎么能這么狠心……”

王氏是鐵了心要把她往外推了。鹽商不成，就找個殘疾的，反正只要能把她嫁出去，換點好處就行。

沈微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沒了慌亂，只剩冷意：“她答應了？”

“還沒下庚帖，但媒婆已經來過了，嫡母收了人家的聘禮定金，是一支赤金步搖！”

赤金步搖……沈微婉想起柳姨娘生前，連支銀簪都舍不得買。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去正院。”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正院燈火通明，王氏正拿著那支赤金步搖給沈清瑤看，母女倆有說有笑。見沈微婉進來，王氏臉上的笑淡了：“你來做什么？”

“女兒聽說，母親要把我許給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沈微婉開門見山，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女兒不愿。”

王氏挑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不愿？侍郎家雖不比侯門，但也是官宦人家，那二公子只是腿腳不便，又不影響過日子，你還想攀高枝不成？”

“不是攀高枝，”沈微婉抬眼，直視著王氏，“是女兒福薄，配不上二公子。況且，女兒近日總覺得心口發慌，怕是染了什么病，若嫁過去，豈不是耽誤了二公子？”

她說著，故意咳嗽了兩聲，臉色本就因常年居西跨院而蒼白，此刻倒真像病了似的。

王氏一愣，隨即嗤笑：“你少裝蒜！前幾日還好好的，怎么一聽說婚事就病了？”

“許是前幾日去護國寺，淋了點雨，沒在意。”沈微婉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精光，“母親若是不信，可請個大夫來看看。若真查出什么病，侍郎家怕是也不愿娶個病妻吧？”

王氏被噎了一下。她倒不是怕沈微婉真有病，是怕傳出去不好聽——若沈微婉真“病”了，她還逼著嫁人，難免落個“苛待庶女”的名聲。

正猶豫著，門外突然傳來管家的聲音：“夫人，七皇子殿下派人來了！”

王氏眼睛一亮，忙道：“快請！”

沈微婉也愣了。七皇子派人來做什么？

進來的是個穿禁軍服飾的小校，手里捧著個錦盒，對著王氏行了禮：“奉七皇子殿下令，送些東西給沈三姑娘。”

滿屋子的人都懵了。

給沈三姑娘？哪個沈三姑娘？

小校看向沈微婉，把錦盒遞過去：“殿下說，前幾日在護國寺，多謝姑娘拾了食盒，這點東西，算是謝禮。”

沈微婉心跳漏了一拍，接過錦盒。王氏和沈清瑤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七皇子居然給沈微婉送謝禮？她們怎么不知道沈微婉還見過七皇子？

小校沒多待，交代完就走了。王氏盯著沈微婉手里的錦盒，語氣都變了：“你……你何時見過七皇子殿下？”

沈微婉打開錦盒，里面是幾包上好的藥材，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藥材可調理身體，若有難處，可持字條去禁軍大營尋我。”

她抬起頭，臉上依舊淡淡的，只多了層底氣：“前幾日進香時偶然遇見的，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殿下竟記在心上。”

王氏看著那些藥材，又看看沈微婉，心里的算盤“噼啪”響。七皇子親自給沈微婉送謝禮，還許了她難處可去找他……這沈微婉，莫不是走了什么運？若是真把她逼急了，她去求七皇子，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那禮部侍郎家的婚事，怕是不能再提了。

王氏勉強笑了笑：“既然是殿下的心意，你就收好吧。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院歇著，婚事的事，母親再想想。”

沈微婉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了正院。

回到西跨院，青禾激動得直搓手：“姑娘！是七皇子殿下！原來那日在后山的是七皇子！”

沈微婉摸著錦盒里的藥材，指尖溫溫的。她一直以為七皇子是傳聞中那般張揚的人物，卻沒想到，他會不動聲色地幫她。

那日拾食盒是真，他記著這事也是真，可他送謝禮的時機，卻剛剛好掐在王氏逼婚的時候。

他不是在謝她拾食盒，他是在幫她解圍。

沈微婉望著窗外的月光，輕輕嘆了口氣。這大靖的朝堂，這沈府的后院，都像一潭深水，而她這株在角落里的浮萍，似乎不知不覺間，被卷入了更深的暗流里。

只是這暗流里，竟有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