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陷入一種瀕臨爆炸的死寂。屏幕上的監控畫面瘋狂切換,追蹤著秦楓一小時前消失在人群中的最后影像——市中心廣場,人潮洶涌,他像一滴水匯入大海,瞬間無痕。
“擴大范圍!接入廣場周邊所有商鋪、交通探頭的私人權限!”老張的吼聲帶著血絲。
下一個看不見的。秦楓。
林溪的指尖掐進掌心,疼痛讓她維持著最后的清醒。她猛地轉身,不再看那令人絕望的屏幕。“小吳,跟我去審訊室!”
“林顧問?他現在不可能開口……”
“他不是要玩游戲嗎?”林溪的聲音冷得掉冰渣,“我陪他玩。”
——
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沉悶巨響。
蘇澈依舊坐在那里,連姿勢似乎都沒變過。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掠過沖進來的林溪和她身后緊張的小吳,嘴角那絲笑意像用刻刀畫上去的,紋絲不動。
林溪沒坐下,直接走到審訊桌對面,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逼近玻璃隔墻后的蘇澈。她的影子將他完全籠罩。
“水泥管里的把戲很精彩。”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繃緊的鋼絲,“你用一張老照片,一句提示,就讓我們所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撲向錯誤的方向。”
蘇澈微微偏頭,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處的一絲好奇,仿佛在聆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你成功了。秦楓現在失蹤了,在你的計劃里,對嗎?”林溪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最細微的變化,“下一個‘看不見的娃娃’。”
聽到“秦楓”的名字,蘇澈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極快,快得像錯覺。但那絲一直掛著的笑意,似乎淡了零點一秒。
林溪的心臟猛地一縮。她賭對了。秦楓的失蹤,不在他此刻的預期內?或者說,秦楓的“角色”,并非他原本設定的那個“下一個”?
“但你知道哪里不對勁了,是不是?”她繼續施壓,語速快而清晰,“秦楓的失蹤,時間太巧了。你剛被我抓進來,他就恰好回來了。你剛給我們指了路,他就恰好不見了。像不像……有人搶在你前面,動了你的棋子?”
蘇澈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別的東西——不是憤怒,不是驚慌,是一種極度冰冷的、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般的審視。他沉默著,目光銳利地刮過林溪的臉,似乎在判斷她話里的真假,判斷這是否是警方拙劣的詐術。
審訊室里落針可聞,只有空調沉悶的嗡鳴。
幾秒后,他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笑聲透過通話器傳過來,帶著一絲扭曲的嘲弄。
“棋子?”他慢悠悠地重復,拿起通話器,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你弄錯了,妹妹。”
“那不是棋子。”
“那是我的觀眾。”
觀眾?
林溪的思維有瞬間的停滯。秦楓是觀眾?觀看什么?觀看這場以人命為代價、由蘇澈主導的瘋狂戲劇?
“可惜……”蘇澈的目光飄向單向玻璃,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那個因秦楓失蹤而陷入混亂的世界,他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種近乎遺憾的冰冷,“看來有另一個‘導演’,嫌我的戲太慢,忍不住……自己提前拉開幕布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溪臉上,那眼神里的探究和冰冷幾乎能將人凍僵。
“告訴我,林警官,”他微微前傾,聲音像毒蛇吐信,“你們林家,除了你這個天才破案少女,還出了什么……喜歡搶戲的‘天才’嗎?”
林家?
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林溪,從頭頂灌到腳心。他不是在懷疑警方,他甚至不是在懷疑秦家。他將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這打亂他劇本的意外,直接指向了……她的家庭?
“你胡說八道什么!”小吳忍不住對著通話器喝道。
蘇澈卻看都沒看他,眼睛只死死盯著林溪,像是在欣賞她臉上每一絲驚愕、茫然和無法抑制的震顫。他仿佛從她的反應里確認了什么,嘴角重新勾起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笑。
“哦?看來你也不知道?”他輕聲說,帶著殘忍的愉悅,“那這場游戲……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急促敲響。一名技術員臉色蒼白地沖進來,甚至忘了規矩,直接對著林溪急聲道:“林顧問!秦楓的手機信號……剛剛又出現了!不是市中心!是在……是在西郊老廠區!那個早就廢棄的……光華機械廠舊址!”
光華機械廠。
三個家庭曾經比鄰而居的地方。一切開始的地方。
林溪猛地看向蘇澈。
在他的劇本里,秦楓是觀眾。而此刻,觀眾卻被強行拖入了舞臺中央,地點赫然是——故事的起點。
蘇澈臉上的笑容變得極其古怪,混合著興奮、冰冷,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他對著通話器,用一種詠嘆調般的輕聲,一字一頓地說道:
“瞧,幕布……真的拉開了。”
“妹妹,你猜,今晚的‘月亮’,會照見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