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繼續。”
那無聲的唇形,像烙鐵燙在視網膜上。
林溪猛地推開會面室的門,冰冷的空氣砸在臉上,卻壓不住胸腔里翻涌的腥氣。哥哥別哭。水泥管。不喜歡等人。
“地圖!全市范圍,廢棄廠區、建筑工地、開發區邊緣,所有可能存在大型水泥管道的地點!優先排查西郊老工業園、南岸廢棄碼頭!”她的聲音劈開走廊的凝滯,像出鞘的刀。
指揮中心炸開了鍋。衛星圖、城市規劃圖、老舊市政檔案被瘋狂調取、疊加比對。電話鈴聲、無線電呼叫聲、急促的腳步聲攪成一團。時間被蘇澈那句無聲的威脅擰緊了發條,滴答作響,催命一樣。
“西郊老工業園三號區,有符合描述的排水管網系統!”“南岸碼頭第七倉庫后方,堆放有廢棄水泥構件!”“北區新開發地塊邊緣,也有類似……”
一個個坐標被報出,警力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瘋狂撲向各個可能的地點。
林溪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張被不斷放大的舊照片——水泥管道,模糊的綠色背景。技術員將濾鏡一層層疊加,試圖從褪色的時光里榨取更多信息。
“放大左上角!那片綠色!邊緣輪廓!”林溪的手指幾乎戳到屏幕上。
像素被強行拉伸,模糊的色塊艱難地凝聚形狀——不是自然樹林的柔和輪廓,而是某種……規整的、鋸齒狀的邊緣。
“是防風林!人工種植的楊樹!看這個鋸齒形狀,是第七河堤段特有的防風林帶!”一個年輕技術員猛地喊出來。
“第七河堤段……水泥管道……”小吳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調取市政檔案,“有了!九八年防洪工程遺留的泄洪管道,三年前廢棄!就在防風林帶盡頭!”
“距離!”林溪喝問。
“最近的巡邏車過去至少二十分鐘!”
“通知救護、法醫待命!讓那邊先到的單位注意安全,可能有……”林溪的話卡在喉嚨里,“可能有幸存者需要緊急救助!”她終究沒說出那個更可能的詞。
無線電里傳來最先抵達現場干警急促的喘息和奔跑聲,夾雜著呼嘯的風聲。“發現管道入口!……有拖拽痕跡!……里面……里面有聲音!”
所有人心頭一緊。
“什么聲音?報告情況!”
“……是……是音樂聲……很小的音樂聲……”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林溪。不是幸存者的呻吟,是音樂聲。那首童謠。
《月亮謠》。
“進去!小心!”她對著麥克風低吼。
無線電那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壓抑的呼吸,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幾秒,那個干警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顫抖:“……沒有受害者……里面……里面只有一個……”
“什么?!”
“……一個老舊的、用塑料袋包著的……隨身聽。磁帶還在轉……聲音就是從那里出來的……”
隨身聽?磁帶?
一場精心策劃的調虎離山?一個惡劣至極的玩笑?
林溪的血液冷了下去。不,蘇澈不會只是為了耍他們。每一個動作都有目的。
“檢查隨身聽!還有管道內部!每一厘米!”她強迫自己冷靜。
幾分鐘后,新的匯報傳來:“隨身聽是九十年代末的款式,磁帶是翻錄的,只有那一首……循環播放。管道內壁……有刻痕!”
“圖像!傳回來!”
高清攝像頭探入陰暗的管道內壁。斑駁的水泥壁上,刻著歪歪扭扭、卻清晰可辨的幾行字,像是用尖銳的石頭反復劃刻上去的:
“三個娃娃少一個,游戲才剛開始。林警官,你猜,下一個看不見的,會是誰?”
字跡新鮮,帶著碎石粉末。
下一個看不見的?
林溪的脊背竄起一股寒意。三個家庭。三個娃娃。秦家、蘇家、林家。蘇澈已被控制。秦楓剛剛回國。那下一個目標……
她猛地轉身:“聯系秦楓!立刻!”
小吳嘗試撥打,臉色越來越白:“無人接聽!酒店房間電話也不通!”
“定位他手機最后信號位置!”
“……消失了。最后出現是在市中心商業區,一小時前。”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指揮中心。他們被耍了。蘇澈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找到水泥管,他利用那張照片,利用那句“不喜歡等人”,把他們所有的注意力、所有警力都調離了真正的舞臺——市中心。
而秦楓,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下一個“看不見”的娃娃。
“全市監控!追蹤秦楓最后出現的地點!所有單位,向市中心收縮!快!”老張的吼聲炸響。
屏幕切換成密密麻麻的市區監控網格圖。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錘子砸在心上。
林溪站在原地,手腳冰涼。她看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流,看著同事們焦灼的臉,看著單向玻璃后那間空蕩蕩的審訊室。
蘇澈此刻一定獨自坐在那里。
聽著外面的兵荒馬亂。
計算著時間。
嘴角掛著那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他根本不需要越獄。他坐在看守所里,就已經操縱了一切。
哥哥別哭。
他現在一定沒有哭。他可能在笑。
笑得像個終于拿回心愛玩具的孩子。